第5章 大選舉:皇帝的裝甲臉皮 116 賭命換來的必輸 文 / 納爾遜勳爵
黎明中只見這批軍隊排成四列縱隊跑步前進之時,動作整齊劃一如同一人,頭頂的十字國徽排成一條直直的光亮線,扛在肩膀上的長槍如朝天指著的鋼鐵樹林,又像野獸脖頸上豎起的鬃毛;人人全副武裝,腰帶上左邊掛著刺刀、右邊掛著水壺,肩膀上斜背著皮囊子彈袋,跑動之中這些東西敲打士兵雄健的身體,發出暴雨般的巨大嘩嘩聲;而他們腳下的皮鞋敲擊地面則如擂鼓般的雷聲分割著暴雨的節奏;旁邊還有軍官騎著一匹高頭大洋馬領著,馬步小步,如士兵隊這頭野獸的頭顱在不偏不倚、不前不後的始終略略領先跑步中的隊列,軍官一樣的全副武裝,軍刀刀鞘在馬靴上搖擺閃亮,以及握住馬韁的白手套,一閃閃的就像閃電,圓筒帽耳邊的羽毛在微微顫抖,如同暴雨、閃電與雷鼓中翱翔之中的鷹羽。
看著軍隊突然降臨這個縣城,本來要去治安局繼續看熱鬧的百姓都回來了,繼續堵在了三一街上,人人更加的興高采烈、全神貫注,連剛剛出來在人群挑著擔子賣早點的小商小販也不叫賣了,一樣咧嘴站著道邊目睹這隻鐵流通過;小民以為事情與自己無關,而張其結和李廣西等人都驚恐的朝著馬路上張望,翁拳光還嚥了口唾沫,他們滿心都是驚駭和害怕;
本來要趕去治安局的席勝魔也把馬操縱上了道邊,給軍隊閃開了馬路,他下了馬,手牽著馬韁,和小民一起目送士兵跑步經過自己,臉色卻和張其結他們一樣震驚和微微害怕。不僅席勝魔,所有在街上和衙門口的治安官目睹軍隊抵達,人人都臉色發白,暗想:「我們剛打了衙門,軍隊就來了?我莫不要有事。」
而衙門口的方秉生和山雞卻是有點驚喜,方秉生扭頭對旁邊踮腳觀看的山雞大叫:「怎麼來這麼快?四個小時河源駐軍就到了?他們來不及整頓證據,坐實罪證,劉國建說不定還有救呢!」
山雞則指著越來越近的軍隊叫道:「看!陸站長!」
方秉生順著山雞手臂看去,果然軍隊旁邊軍官馬屁股後面跑著陸站長,跑在馬路中間旁邊一群士兵,一身鐵路制服的他看起來還挺顯眼的,方秉生愣了一下叫道:「對啊!小陸這個混賬,他守著火車站電報機,怎麼一宿都沒見他來通知一聲。」
幾分鐘後,士兵們在衙門門口停住,那軍官看著面前面如土色的一排治安官、大門推倒、門房被射得全是彈孔、建築玻璃碎了一地、花花草草一片狼藉的衙門,他下了馬,手按著軍刀刀鞘,走到前面,看著正匆匆跑出來的張局長大叫道:「這是怎麼回事?此地縣令呢?」
那邊方秉生和山雞抽了空,又是小聲叫又是打手勢,叫過了氣喘吁吁的陸站長,問道:「怎麼回事?這是河源來鎮反的軍隊?」
陸站長搖了搖頭,朝身後指著,說道:「這……這是京城選舉欽差大人到了!剛下火車!」
方秉生他們扭頭一看:一輛黑色大馬車越過前面列隊對著門口的士兵陣列停在了門口。那馬車側門上還塗著宋左鐵電的字樣,那正是火車站的馬車。
「欽差到了?不是鎮反軍隊?你小子怎麼不通知我們?!」方秉生十分驚訝,因為沒有聽到任何消息。
陸站長攤開了手,叫道:「方總,我昨晚12點拿到電報,不僅要來通知你,還要來通知劉國建大人!可是,我到這條街的時候,街上滿是拿槍的傢伙,我剛猶豫呢,衙門內外就槍聲大作…….我怎麼通知你們啊?」
「欽差?來的是誰?」方秉生沒空理陸站長的滿臉焦急的表純情,他急急的問道。
就在這時,背後傳來山雞的大叫:「生哥,這邊來啊!」
方秉生一看山雞早溜到衙門門口旁邊的牆根去了,這個位置可以清楚看門口的情況,不至於被治安官和軍隊擋住視線。
現在百姓再次聚集過來了,衙門左右全是黑壓壓的人頭,街道兩邊窗戶裡也伸出了鴨脖子一樣探著腦袋的人來,整個街道從西洋樓上面居高臨下看下去,如同成了一條河,兩頭都是頭頂組成的黑色河流,衙門那裡則有軍官的軍裝組成了一塊藍色的中流砥柱,威壓把黑潮壓出了一個圍繞衙門門口的弧形缺口。
看越來越的百姓都朝山雞那個位置溜了過去,為了佔位,方秉生拉著陸站長也跑了過去,剛站好,就見馬車車門開了,兩個侍從伸手入了車門看起來在攙扶大人,但一人手伸出出來後,扶的不是人,而是一雙枴杖。
「來的是大理寺**官金中基!」看見枴杖,方秉生就失口叫了出來,因為全朝廷裡需要那副瘸子枴杖的除了名聞天下的「瘸包公」金中基還能是誰?
果然一個身穿燕尾服的青年人緊隨枴杖被扶了出來,他身材健壯、蓄著濃密的一字胡,鼻樑上卻架了一個很斯文的眼鏡,就這樣單腳站在地上,接過自己雙拐撐在腋下,很吃驚的打量著千瘡百孔的龍川縣衙。
這時他身邊的軍官已經對著衙門前的人大吼起來:
「大宋帝國之榮耀子爵、欽賜瓦瑞亞稱號、大理寺**官、(皇)趙金.中基閣下蒞臨龍川,官民脫帽敬禮!勳貴致意!」
隨著這句話,持槍警戒的龍川治安官們全部身體挺直、昂首挺胸、槍身猛地敲打著胸口;門裡的張局長那伙警官也倉皇的立正朝著馬車下的那個瘸子立正、右手過耳敬禮;圍觀百姓即便看不到那大人,也惶恐的把帽子提在手裡,對著馬車鞠躬,以頭頂對著馬車車軸。
「禮畢!」那軍官大吼一聲,四周百姓頓時直起腰來,歡呼聲震天,大家倒不是喊劉國建和張局長這檔子事,而是喊:「趙金**官威武!趙金**官威武!」
雖然龍川這種小地方,除了鐵路通車那幾天,縣城人沒進過幾個大官,更不要說是貴族,但趙金中基也負責過幾年惠州的巡迴**庭,來過好幾次龍川審案子,不審別的,專審人命官司、大家族家產官司,每次都能讓萬人空巷,全看他作為**官公開審理案子了,因此他在惠州地區簡直是「神靈」一般的人物,不管貧富貴賤人人尊敬萬分。
而趙金中基不過才三十出頭,比方秉生都年輕幾歲。
他是個廣西人,在方秉生當考生的那些日子裡、天天在總督府外自薦處琢磨科舉幻想有一天可以從牆外進入牆內的時候,十幾歲的他作為特選的童子軍官已經在牆內侍衛皇帝兩三年了。
當年,因為對皇帝的忘恩負義而心懷不滿的佛山天地會為骨幹的日月軍退伍軍人,和進入海宋的太平軍石達開部合謀造反的那一夜,他在最危險的關頭,和自己還沒成年的弟兄們被海皇作為最後的預備隊投入總督府戰場,和守衛軍隊並肩作戰,保衛皇宮和朝廷。
戰鬥中,他們這群本來要用做未來軍官的孩童作戰勇敢,堅守街壘,和叛軍浴血死鬥、半步不退。
叛軍調來了一門炮轟擊街壘和圍牆,正參加那段圍牆守衛的金中基被派出,身為「排長」的他領著自己名實相副的那排的七個小孩,在總督府內跑到自薦處位置,從此處通路殺出到外面,迂迴到敵人火炮的位置,立刻發動刺刀衝鋒,幾個小孩子挺著染血刺刀衝入人群大砍大殺,愣生生趕跑了幾十個成年人,奪下了那門危險的炮。
接著在子彈橫飛中用鐵釘釘死了敵炮炮眼,從接到命令到完成任務,這僅僅這十分鐘的戰鬥就讓四個十二三歲的稚童勇士永遠長眠在戰鬥的路上或者炮身上。
然後就是被突然襲擊打了個措手不及丟了炮的敵人看清只是幾個小孩,惱羞成怒的敵人當即殺了回來,雙方實力相差懸殊之極,金中基完成任務自然帶著人扭頭就撤。
但是這些人裡面組織核心不是日月軍就是太平軍,不是一般的烏合之眾,在逃回百米遠的街壘路上被人阻擊,三個人裡一個被打死,一個被刀劈死,金中基年紀最大身體最強壯,抵抗最為激烈,一把槍刺刀被他殺得血塗滿了槍身,然而最後被敵人刺刀捅在小腿上又給一個操著鐵錘的敵人一錘子輪碎了膝蓋,在命懸一線的之際,被街壘處為了救他們發動衝鋒的友軍給半死不活的拖了回來。
「海京騷亂」中童子軍官雖然死傷慘重,但更證明了自己的忠誠和價值,這次保衛戰之後,所有還活著的童子軍官全部加官進爵,而且優選免試作為最先幾批海游士發往各國學習西學。
立了大功的金中基被欽賜「瓦瑞亞」,這就是英文「warrior」的音譯,勇士的意思,正好對比滿清的「巴圖魯」,並且因為宋皇吸取了滿清的教訓,非常吝惜名爵,因此每個稱號都是極為稀缺,可以吹噓一輩子了。
因傷殘廢的金中基堅持不拿賞金一定要為陛下服務,結果陛下也不會虧待自己的功臣,派了四個人伺候著他去海外,他被送往哈佛學習數學,三年後他拿到學位,又被授「騎士」准爵職位。接著被命令轉入法學院學習「法學」,一年後光榮回國,被晉陞為「男爵」。
那個年頭法律想學都難學,因為沒地方教你。1860年,美國有21所大學成立法學院,其中12所法學院學制僅僅為一年,到了1876年,哈佛學院才把法學學制延長為三年,而且學生必須有其他學院的學位或者在哈佛學習過三年才可入學。
所以在這個時代學過一年法律,就可以回國響噹噹的稱呼自己是「法學家」了!絕對的,美國自己人也一樣。
而且金中基運氣很好,陛下比較在意英美兩國,有意學習,想在大宋立憲,而英國是沒有成文憲法的,它如此強大,竟然是靠著自己悠久的憲政歷史文化而已;不過美國卻有憲法,而且簡明扼要、結構清楚,不僅非常優美,更是立足於以神立國。因此金中基作為「美國學成歸來的數學家、法學家」在進入大理寺(最高法院)後有機會經常面對聖君咨詢國策,還作為最早的幾批海游士擔任皇族私家教師,主要是開小灶教授皇族子弟數學,他本來就是忠心耿耿的童子軍官出身,此刻以學識出入宮闈,更受陛下欣賞,很快就賜姓「趙」,這就是名正言順的乾兒子了,良民證上的名字都變成四個字了:從「金中基」變成了「趙金中基」。
他也是陛下優渥忠心老兵的活標桿,以及海游士的廣告「商鞅南門立木」,從此之後,宋人皆曰:出國科舉真乃龍門,看看,一個瘸子都可以做人上人。
不過,最近幾年,他已經不作為各類標桿,而是作為踐行神之公義的**官,以鐵面無私的清官化身出現了民心和輿論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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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中基看了看張局長和他身後滿目瘡痍的衙門,撐著雙拐往前走了幾步,問道:「劉國建呢?怎麼回事?」
「報告大人!事情是這樣的!」張局長趕緊立正把事情說了一遍,當然都是他的一面之詞,聽上去衙門早變成匪穴,了而他是被正義感和滔天民怨折騰得死去活來,面對衙門匪徒的持槍亂射後,在一忍再忍再再忍後,不得不抄了衙門。
「嗯。」聽了聽大體狀況,金中基撐在枴杖上扶了扶眼鏡,並沒有下結論,而是說道:「本官今日前來是作為選舉主持人而來。你把劉國建和所有候選人都叫過來。我們衙門裡面談。」
說罷,撐著枴杖走了幾步,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扭頭道:「把被囚禁的王魚家也帶過來。」
「王魚家?yesir!」張局長愣了片刻,不曉得怎麼金中基連王魚家也知道了。
半小時後,在劉國建的辦公室裡,坐在被子彈打破的窗戶下的金中基制止了跪地大哭喊冤指責對方造反的劉國建,扭頭問張局長道:「你們的事情不是我來的要務,既然此地我地位最尊還帶有軍隊維持秩序,那麼你們都被暫時停職,等候調查。」
「yesir!」張局長回答的乾淨利落,看來早有準備,他把自己的帽子摘下來遞給士官,想交警槍的時候,發現腰帶上沒有帶槍,他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叫過秘書拿過自己公文包,從裡面拿出自己的局長警徽和警槍上交。
他旁邊並肩而站的席勝魔一樣在yesir之後無言的上交了警徽和警槍以及警官帽子。
在帶走張局長、劉國建和席勝魔三人之後,金中基叫過於此事看來牽涉最少的歐杏孫,暫命他維持治安和秩序,歐杏孫差點沒高興的昏死過去。
「總之,選舉必須要按時舉行。這是此地最大要務。明天由我帶領全民禱告德兒子的降生。」金中基慢慢的說道。
週一:鐘聲敲響。
全民禱告之後,剛剛涵蓋整個三一廣場黑壓壓的人頭蠕動起來,大家站起來揉著發酸的膝蓋,死死的再看幾眼廣場高台上那位位高權重的大人和侯長老、李神甫等人,有說有笑的和友人談論著這兩日難以置信的大事件,慢慢的如不情願的霧緩慢的在三一廣場消散。
方秉生領著民主黨四個人也慢慢站起來,膝蓋又酸又疼,他試著走了一步,當即膝蓋一麻,差點又要跪下,他趕緊停住腳步彎下腰揉著膝蓋。
這時候張其結走了過來,對民主黨眾人笑道:「大家都在啊。不知你們知道沒有,欽差瘸包公大人本來就帶有硃筆御批奏章,劉國建剝奪我和王魚家選舉資格的奏章被聖上駁回了,聖上御筆親批:『去你媽的!要文鬥不得武鬥!』而且還有停職劉國建縣令市長的命令。看來劉國建是凶多吉少啊,聽說他真的往朝廷發了『反亂求援』的急電,這還謊報軍情了。」
說著張其結對方秉生攤開手了,笑道:「看看,神真是鑒別善惡懲罰惡人的活神!以後我們還要和方先生你們一起競選一個多月,希望大家做朋友,不要武鬥。咱們斯斯文文的文鬥一個月多好。」
方秉生怎麼會不知道這些事,金中基還特別溫言鼓勵了十一個候選人,包括王魚家,這麼看,劉國建在金中基來之前或者說長老會、龍川堂勾結警察作亂之前就已經死定了,此刻張其結只不過想棒打落水狗。
要是昨天,敗犬方秉生說不定會悻悻的掉頭就走。
昨天他嚇壞了,因為他們民主黨一直在打聽誰來做欽差,要是和他們利益相關的大臣總會幫襯他們一把,沒想到來的是個**官,大理寺是直屬皇帝的部門,和哪個部門也沒啥關係,自己也和金中基那種貴人說不上話。要是劉國建倒了,自己被牽連怎麼辦?
然而金中基沒有管他的意思,雖然和龍川民主黨四個候選人問話的時候提到了方秉生,這就代表朝廷是知道他幹了什麼的,但是沒有什麼評價和其他的命令或者警告。
這讓方秉生鬆了口氣,暗想:「皇帝萬歲!果然只管官不管民啊。就是啊,我一個民能怎麼樣,壞事都是當官的干的!劉國建去死!皇帝萬歲!」
所以此刻面對張其結的再次挑釁,已經沒了後顧之憂的方秉生站直身體,手指指著張其結鼻子,猙獰的冷笑道:「姓張的,別尼瑪太囂張!你以為我怕你嗎?我這幾天所做的事情僅僅是因為我謹慎,想把成功定位在萬無一失上!現在你們要和我文鬥?文鬥我告訴你,99%都是我贏定了!我有經驗!有人力!有的是錢!你們一群土鱉怎麼和我鬥?今天下午馬戲團就會抵達龍川,你們也去找個馬戲團啊?」
說完他活動活動了腿,轉身就走,山雞和鍾二仔他們趕緊跟上,走了幾步,方秉生好像想到了什麼,他轉身折回來,再次指著張其結鼻子冷笑道:「你們幾個賭上性命和我鬥,所換來的不過是和我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的權利而已!而現在賽跑才剛剛要開始!論賽跑,你們不過是一群烏龜而已!贏?贏你媽啊!」
然後他大搖大擺的走了,剩下面如土色的張其結。
因為方秉生說得不錯,賽跑才剛剛要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