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選舉:皇帝的裝甲臉皮 094 黑白互濟無堅不摧 文 / 納爾遜勳爵
一塊銀殼懷表和四十塊大洋賄金花得還是值得的。
從福建茶館作別劉師爺,李廣西和齊雲璐連皇帝車也沒有雇,兩人就抱著公文包往治安局跑,兩個人都是臉色發青,頭上冷汗和熱汗混合著下流。
李廣西更是又恐懼又氣憤,劉師爺告訴他們的內幕實在太可怕了。
在張其結和王魚家兩人的事上,求劉國建根本沒有用,因為劉國建已經變成了方秉生手裡一把砍人的刀。
方秉生這人,左手是黑/道,右手是白道。
首先,用黑/道如暗箭一般襲破敵人的防禦,製造裂縫;
隨後,白道就如鐵錘一般順理成章砸碎一切。
王魚家車裡的屍體不知道怎麼進去的,張其結招募的清國黑工和貨物裡的鴉片也不知道是怎麼進去的。--這些黑手段,方秉生根本沒有告訴劉國建一系的人到底怎麼回事,劉國建僅僅依法辦事、雷厲風行就夠了。
但是劉國建查處這些事情卻從公權私用,變成了絕對合法。
即便皇帝從京城過來親自來查,即便方秉生的黑//手段大白於天下,但也無法找到劉國建他們的任何一絲錯誤和偏袒,這是絕對的程序正義。
所以在方秉生的佈局之下,劉國建一點顧忌和危險都不會有,他只需要用鐵腕踐行皇帝給他的市長之責!
面對衙門的稅務刺刀和警察鐵拳,張其結和王魚家連個冤枉都沒法喊,因為錯不在人家,而在自己。
要是沒有方秉生插手,即便真的王魚家車裡有具屍體、張其結招募黑工外帶偷一點稅,劉國建怕是會笑嘻嘻的把這些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不知道王魚家和張其結都是虔誠的基督徒,在龍川縣城德高望重呢?
誰也不會相信兩人會做壞事和蠢事,或者是別人都或多或少做一點的違法勾當,他們做一點也無所謂。
然而方秉生以背後的政治勢力作為交易,實際上的龍川縣令劉國建市長有很大可能在和民主黨合作後,得到政治幫助,從而可以去江西一個真正的大城裡充作主官或者實權官員,這是個更大的政治舞台,還能交更多上層朋友,攀上更多大樹,沒有一個官員會不動心,尤其是劉國建這種年富力強、能力卓越、後台不強的下層政務官。
劉國建的臣服,加速了整個法律程序的運作。沒有阻力,唯一有可能和有實力和劉國建對抗的張局長明顯不想插手這可怕的漩渦,這老好人識趣的請了長病假,站在外邊圍觀,無論禍福,他都不打算染指。
這樣一來,張其結和王魚家只能順理成章的呆在牢裡了,有了充分時間為自己的孟浪和自大後悔,更別提什麼選舉議員了。
「王魚家在整個選舉期間都別想從治安局拘留室出來了,因為方秉生先生特別指明,這個人就是你們長老會的主心骨,一定要掐死在萌芽狀態!」劉師爺這樣說道。
這個判斷讓一路狂奔的李廣西心裡又憤怒又驚異:為什麼那條四眼毒蛇這麼看重王魚家那人呢?論資產論影響力,他根本比不過自己和張其結,他什麼時候成為主心骨了。
不僅如此,劉師爺還說:「我們家大人已經寫好奏章了,奏報有候選人因為在選舉前涉及重大犯罪,不適合參與選舉,請求直接取消其選舉資格。但是還沒上奏天聽的打算,因為是不是僅僅有王魚家一人,還要看你和張其結,若是你們不服,那麼名單上想有幾人就有幾人。畢竟你們犯的罪是明明白白的,即便你們最後可以脫罪,所費去的時間也已經過了選舉。」
「方秉生這條毒蛇太狠毒了!」李廣西只覺肚裡空空蕩蕩的,一股股的噁心從小腹往喉嚨裡往上泛泡,不知道是因為恐懼和憤怒,還是因為長跑後的難受。
李廣西是養尊處優的,論起跑步來還不如他十歲的兒子,雖然治安局不遠,但跑到門口已經東倒西歪踉踉蹌蹌的跑路了,眼睛看天,瞳仁翻白,看起來馬上就要口吐白沫了。
而他背後的齊雲璐和他也是半斤八兩,他在後面拽著了李廣西的袍子,氣喘吁吁的叫道:「廣西,你別……別跑那麼快……你打算幹嘛…….做……做什麼。」
「我…我…我們……保釋……老張!」李廣西被對方拉得差點摔個跟頭,但已經無力回身看了,他也氣喘吁吁的說著,扶著牆拖著身後不放手的齊雲璐走了幾步,抱住治安局台階旁邊的石頭扶梯狂喘起來。
「還保釋老張?保釋他有用嗎?」齊雲璐看到石頭扶梯也來了精神,從弓著腰拉著李廣西衣服的姿勢,強心走了兩步,和李廣西肩並肩趴在扶梯上狂喘。
李廣西費力的扯了扯身上已經被汗水沃透的長袍肩頭,把黏黏的衣服拉開肌膚一下,然後轉頭說道:「你不保釋老張,難道讓他在牢裡呆兩個月?把老張救出來,才好商量怎麼救王魚家!!!」
齊雲璐喘著答道:「不錯,就算要跪方秉生求情,也不能你一個人去,這王八蛋是要滅長老會……」
李廣西抬頭望天咬牙切齒了一下,接著把額頭頂上了扶梯上的石頭小獅子,來回狠狠摩擦,嘴裡道:「跪那雜碎?!擦尼瑪的方秉生!擦尼瑪的劉國建!」
就在這時,只聽背後皮鞋聲咄咄,一個人在背後大步飛奔而來,有聲音大吼:「李長老!」
李廣西和齊雲璐回頭一看,只見一身制服的席勝魔,一手抓著警帽,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飛跑而來,身上的左輪槍和警棍、警徽震得嘩嘩亂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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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長老,出什麼事了?張長老和王長老,真的全被抓進去了?我剛聽說!」席勝魔體力好,雖然一樣滿頭是汗,但是體內簡直好像是彈簧組成的,因為焦灼,就在兩人身邊彈來彈去大吼大叫的問。
李廣西歎了口氣,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正想說內幕,剛說了一句:「我們剛去找了衙……」
齊雲璐立刻在他身後重重的掐了他一下,李廣西驚叫一聲,驚異的回頭看去,齊雲璐卻不理他,而是笑瞇瞇的對席勝魔說道:「我們馬上就保釋張其結,什麼事按法律來辦。你不要太擔心。」
席勝魔聽明白什麼事,又問明了歐杏孫負責二人案件,而張局長不在,他點了點頭,氣咻咻的用帽子一砸膝蓋,說道:「我知道張局長在哪裡!我替你們去找他!」
說罷轉身飛奔而走。
席勝魔剛走,齊雲璐就很不滿的對李廣西說道:「廣西,劉師爺給我們說的事,你怎麼能對席勝魔講呢?你又不是不知道這小孩脾氣有多爆?這些話根本沒有任何證據!你給他講了,萬一鬧大了,我們不僅沒法證明什麼,還得罪劉國建他們一群福建人,最關鍵的,根本對事情沒有任何用處。這是要整死張其結和王魚家他們啊!」
李廣西想了想,連連稱是,後怕自己剛才急怒之下差點說漏了嘴。
「那現在怎麼辦?等小席找張局長來圓寰?」齊雲璐看著小席的背影和遠處成一條線的中心教堂十字架問道。
李廣西搖了搖頭,抱著公文包就朝治安局裡走,嘴裡隨口說道:「張局長?那人?算了吧。我們直接保釋張其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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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李廣西他們簽署支票,交付罰金和保釋金,撈出張其結的時候,張局長正坐在長老會診所的籐椅上和李醫生談笑風生。
診所就在中心教堂旁邊,基督教聯合小學小樓的角落,現在已經是下午五點了,診所裡並沒有病人,只有李醫生和幾個護士整理藥櫃,旁邊的張局長就捶著自己的腿說道:「老李啊,我這腿每到下雨天就疼,這風濕怎麼辦啊?」
「哈,張局長不是胃疼嗎?」旁邊的一個護士笑道,今天下午張局長來這裡看老胃病,一坐就是一下午,還幫著診所登記病人,現在這大人又腿疼了。
「好不容易有個長病假,還不得藉機把所有病都治了嗎?」張局長大笑起來。
李醫生笑道:「風濕這慢性病,你怎麼得的呢?張局長身體挺健壯的,你不說,我還真沒看出來。」
張局長好像就等著李醫生這麼問,微笑著喝了口茶,接著叫道:「小王,你們診所還有熱水嗎?茶涼了,給我續水啊。」
接著說道:「哎呀,這雖然我現在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天天坐辦公室,但是我年輕的時候,可是跟著皇帝南征北戰。那時候,我們可不叫皇家陸軍,我們叫做太平軍……」
張局長這老革命史,因為他挺喜歡坐在診所和李醫生和護士們來侃大山的,其實診所幾個人都聽過好多遍了,連他的包袱都知道了,現在看他又找了個話頭提了起來,都含笑不語。
這時候小王提著熱水壺過來,他才十二歲,是小學學生,暑假來幫李醫生工作的,他倒是沒聽過張局長的戰爭榮耀歷史。就一邊給張局長茶壺裡倒熱水,一邊問道:「那您這腿怎麼回事?刺刀衝鋒被清兵紮了?」
張局長哈哈大笑起來,摸了摸小王的頭,說道:「小王,我可不是什麼御林軍銳矛團的,我就是輜重輔助兵。這兵種聽起來不霸氣,但是任何軍隊都缺不了!我們那連隊就負責給部隊運輸糧草,修路架橋!但是那時候,我們連洋槍都沒有,就是鳥銃和清軍那裡繳獲來的火槍,更別說現在的浮橋器材了,遇到小河架橋的時候,我們就跳到河裡,用木梯和門板扛在肩頭組成人橋,咱們的無敵陸軍的兄弟們就踩在我們的肩膀衝過小河,我以為身材高大經常被派出當人樁,所以我腿一到陰雨天就陰陰作痛……」
「那真是榮耀啊!您這也是無敵騎士精神啊……」小王提著銅壺瞪大了眼睛。
同為早期太平軍的軍牧和軍醫的李醫生,算張局長的戰友,他對張局長的故事早爛熟於心了,笑著插嘴道:「他還見過竇文建上將呢,竇大帥就在他的肩膀上踩過去了。」
「真的啊?!!」小王大叫一聲。
張局長哈哈大笑起來,摸了摸自己有些花白了的頭髮,看了看李醫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其實那天挺黑,我也不是很確認:反正一個身高八尺,如巨熊般的人從我門板上過去了,壓得我一個踉蹌,差點趴河裡去!天亮後才聽說大帥指揮部也在那夜在我們肩膀上過河了,應該就是竇文建。看看報紙上,竇上將那身材那氣勢,在黑夜裡也是光芒萬丈,哈哈。」
張局長還沒笑完,診所裡一個人唰的一下挑開簾子衝了進來,衝到張局長面前叫道:「局座,你知道張王二長老都被拘留的事情嗎?!」
「啊?小席?」張局長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