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選舉:皇帝的裝甲臉皮 081 前倨後恭 文 / 納爾遜勳爵
既然方秉生對龍川堂突然變臉,他的手下山雞立刻也跟著變臉,不再是以往那種鼻孔看人沒好氣的做派,不僅和山豬,和翁拳光也滿臉堆笑、談笑甚歡,一夥人在門口談了一會,那邊鍾二仔已經訂好了酒席,方秉生就拉著龍川堂幾個人去喝酒。
這時候,翁拳光看門房裡的那個探長也拉著臉,跟著他們往馬車裡走,他驚叫道:「這不是咱們洋學堂出來的席探長嗎?他來這裡幹嘛?查案?」
方秉生一邊親熱的替翁拳光拉開馬車車門,看了一眼那有氣無力走過來的席勝魔,笑道:「這是你們市長厚愛,他這人,不僅是我老朋友了,而且可看重選舉了,非得說選舉是大事,我這師爺一樣的小人物要重點保護,愣是給我派了治安局最得力的年輕探長席勝魔先生隨身保護。前兩天席探長剛剛替我們鐵路公司把槍擊鐵河車的罪犯亂槍打成了爛肉!聽說他是咱們這學歷最高的警察?了不起。」
「哦。了不起啊。」翁拳光竟然和山豬異口同聲的說道,看向方秉生的眼裡都多了一份更加的敬畏。
在酒樓裡,方秉生、山雞和翁拳光、山豬去了雅間,剩下幾個雙方的保鏢就坐在外邊吃飯,方秉生還不忘叮囑酒家給坐得遠遠的席勝魔上好酒好菜,只是席勝魔臉上那副表情,讓山雞恨不得一腳對著那臉踹過去。
雅間裡,四個人酒過三巡,氣氛熱烈了許多。心繫龍川、怒斥閹黨的翁拳光曲意逢迎,甚至和山雞平輩論交、稱兄道弟,既然老大都脫光了,山豬更瀟灑了,甚至於屁股都沒沾過椅子,倒酒上菜拿毛巾這些小廝的活他全包了。
方秉生喝了一杯後,歎了口氣說道:「其實今日我們本來應該在鍾二仔同志那裡把酒言歡的,龍川精英齊聚一堂,怎奈何有人就是給臉不要臉,非得把好好的聚會給折騰了,真對不住翁先生了。」
「無妨、無妨,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翁拳光問道。
方秉生再歎一口氣說道:「還不是張其結、李廣西、王魚家三個人嗎?我們民主黨成立了,領袖群倫、組織嚴明、財大氣粗,在這小縣城,誰選舉能比得過我們呢?我是好意。你知道我也是新教教徒,和張其結他們長老會也可算同志,就好心好意把這事通知他們了。你說我為了什麼呢?不就是擔心他們白白燒錢,到頭來錢和議員都兩頭空嗎?還好心好意的請他們一起吃飯,談談如何把選舉搞好,一起讓龍川在報紙上出名,誰料想,這三個人,不知道吃錯什麼藥了,不僅不給我面子,還愣是以為我仗勢欺人,竟然連個面也見不到。害的我好心換了驢肝肺,真煩死我了。」
翁拳光和端著酒壺的山豬對視了一眼,有點驚訝有點迷惑也有點振奮。
有點驚訝是他們只從范林輝那裡聽說方秉生和長老會開了場談判,長老會立刻服軟,范林輝都沒去酒席的意思--只是還不知道居然張其結這麼狠,看來又改變主意了,不給方秉生他們面子了;
有點迷惑是覺得方秉生對張其結他們那一套也沒見出錯在哪裡,江湖上幫會談判不也是如此嗎?誰也不會上來就砍砍殺殺,除非是那個傻x在美國受刺激了,回來就想端著左輪槍決鬥啥的;而且相比民主黨的滔天勢力,張其結確實不應該拒絕,否則以幫派做比方,下一步就會街頭大血戰了,張其結一個小幫會,怎麼能抵抗大幫會呢?龍川這幾個老闆到底在想什麼啊?真瘋了?
有點振奮是明白為啥惠川堂對龍川堂突然變臉了,從開始的視而不見,到現在的熱臉相迎,原來是因為和長老會談崩了啊,看來需要當地知根知底的新盟友助力了。
但是翁拳光還是沉得住氣的,他又和方秉生談了好一會選舉和民主黨,雖然知道方秉生有點滿嘴跑火車--其吹牛皮的不要臉水平也是京城級別的,但翁拳光可真聽不懂那些雲山霧罩的新名詞,不過他也混江湖久了、經驗老道,不會立刻相信方秉生嘴裡的話,只是也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京城一夥聰明人打算真組建一個黨,弄點朝廷的權力玩玩,而且加入的那些人,主要是翁建光和方秉生主僕都是前幾名,那估計就是個「閹黨」。
「閹黨好啊!哪朝閹黨不是為所欲為、金銀滿堂啊!要我選,我寧可加入閹黨,也不會加入書生黨!」翁拳光在肚裡暗暗叫道,手上卻敬酒更頻繁了。
那邊山豬眼疾手快的替方秉生潑了涼茶,換上熱茶,又從推門進來的小廝手裡接過熱水盆,裡面是白魚一般的幾條白毛巾,他蹲在桌子下,撈起一條熱得燙手的白毛巾絞乾了,遞給方秉生。
但是方秉生看了看,立刻揮手表示不要。
山豬又遞給山雞,山雞笑了笑,也不要。
翁拳光看出味道來了,趕緊扭頭訓斥山豬道:「別這麼鄉巴佬!人家惠州府吃飯都自己用自己毛巾了,誰還混用毛巾?這上面有人眼看不到的小蟲,爬到誰身上誰就得病的!鄉巴佬,沒見過世面,盡給我丟人!」
山豬丟了個臉,把毛巾丟在水盆裡,卻滿臉堆笑的對著方秉生和山雞舉起杯來,笑道:「我這人就太土,在小地方呆久了嘛。兩位莫怪。這個選舉啊,還希望各位能夠提攜一下我們龍川堂,畢竟都是一個……都是鄉黨嘛,對吧,出門一家親的。」
本來他想說都是「一個堂會出來的」,然而來之前,就想巴結對方的翁拳光就叮囑了:若對方惠州堂不提幫會的昔日恩情,咱們千萬不要先講,免得自取其辱!把對方當貴客看即可。
果然這酒席上,方秉生和山雞絕沒有提過一次以前的事情,滿嘴「先生」、「貴河運公司」的,就是不把龍川堂當龍川堂看,所以山豬也堪堪的改口,只稱「鄉黨」,不敢提「同門兄弟」。
不過山豬這番話說得很符合老大的心意,翁拳光趕緊順著手下的話頭舉杯道:「對啊,我們都太土了,所以選舉方面還要多請教方先生啊。」
山雞笑著端起了杯子,但方秉生沒有動,他笑道:「兩位先請坐,不必這麼客氣。」
接著臉色一變,以訴說「景陽岡上有猛虎」的口氣叫道:「兩位啊,咱們都是好朋友,不要說我沒提醒過你們。這個選舉,可是非常凶險。且不說這個議員選出來到底有啥用,此刻無一人知道,鍾家良先生搞這個是因為愛好,大家都知道他綽號『鍾西癖』嘛;而且就算要選,就是拼著燒錢啊,輸得一方血本無歸,但就算贏的一方也是白白扔錢。若錢沒有到民主黨那群人的地步,我建議不要選。我不說假話,你看,我已經輔佐過三城選舉了,算選舉行家,而我們老大和我黨證編號010和011,我們可有一點參選的意思?根本就沒有!」
「你不說假話?我擦!惠川堂的狗種不就是最擅長說瞎話和欺師滅祖嗎?」翁拳光和山豬對視了一眼,肚裡都在說一樣的話。
聽對方意思是想阻止自己參選:他不讓你花錢,不花錢怎麼選舉?在街道口喊話?
翁拳光放下杯子,臉色微微不悅,他問方秉生道:「方先生請我們來,就是為了談和張其結他們一樣的事情嗎?和我們談判、讓我們看戲不能唱戲嗎?」
方秉生一愣,趕緊揮手笑道:「哪裡有此事呢。張其結他們算咱們縣的翹楚,不僅有錢,而且人緣太好,大部分縣城人都知道他們,也挺待見他們,所以他們總以為可以對抗別人,殊不知,就像打仗一樣,縣城兵再多,能對付得了府城招募的兵;府城兵再多,能對付得了京城出來的御林軍?我是不想得罪人,讓他們竹籃打水一場空,白白浪費錢。」
聽這小子這麼一講,潛台詞是自己連張其結給他的威脅都不如?張其結的威脅,至於讓他們談判,而對於自己,他竟然全然好心好意的憐憫了?
翁拳光覺的自己完全受辱了,他咬了咬牙,臉上卻笑道:「那既然不是和我們談判,方先生請我們來是什麼意思呢?」
「是這樣的。」方秉生笑了,他用餐巾擦了擦嘴唇,眼鏡後的肌肉卻一陣緊縮,終於要談正事了一肘朝著翁拳光伸了過去壓在桌子上,整個身體也俯了過去。
一看對方這個樣子,翁拳光也慌不迭的側坐了身子,身體對著方秉生,只聽對方壓低了聲音,小聲說道:「翁堂主,在你面前,小子我不說暗話。你我都是一類人出身,天然就是好朋友。現在有的人學了西洋糟粕,只認權和錢,這是垃圾;江湖道義哪輩子也不能丟,對吧?」
聽稱呼突然從「翁先生」變成了「堂主」,翁拳光渾身一震,談話內容也突然沒了光怪陸離的西學,卻成了「江湖」,一驚之下,他耳朵都豎起來了,急急等候下文。
方秉生繼續說道:「我個人想和你們建立江湖情義,大家互相幫忙。張其結、李廣西、王魚家三個混蛋不識相,就是看不起我們。我想請翁堂主幫忙……」
不待方秉生說完,翁拳光立刻坐直了身子,和方秉生重新拉開了距離,他看了一眼方秉生,卻沒有立刻說話,閉目想了幾秒鐘,嘴角才冷笑了一下,慢慢說道:「方先生可能是誤聽了什麼刁民造謠中傷,我們龍川堂一直是守法良民。按聖經教誨,賺取的是流汗的辛苦錢。並非傳說中什麼無惡不作的流氓惡棍,我想是方先生久居京城,還不熟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