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質十八章 質子 文 / 鳳珛玨
寒冷的天氣終究帶來了一空飄雪。雪花如柳絮隨風輕飄而下,晶瑩純淨像輕盈的白蝶翩翩起舞,輕輕的飄落地面。
漸漸的,如梨花飄落,漸漸的,織成了一面白網,整個世界沉淪在一個冰清玉潔的世界中。
山中大霧繚繞,空靈的山谷中只聞得一陣馬車轆轆聲。馬車中一個柔弱的女子半倚在車壁上,她閉著眼睛,勝雪玉的肌膚覆蓋在粉色的裙下,更襯得她白皙細膩。而另一側坐著一名俊美的男子,長髮被紫色髮帶鬆散繫起,眼神淡淡的看著身邊自然休憩的林瀲衣。
林瀲衣秀美的臉龐如浮了一層淡淡的冰霜,睜開眼睛慢慢問道:「你還要看多久?」
顧夜闌看著林瀲衣那雙冷冷地閃爍著的眼睛,低歎一聲:「你要我做的事情是什麼?」
「去東月,做西羅的質子。」林瀲衣的聲音平淡,神情一絲不動,倒是當真不在乎的樣子。的確,此刻的她心中除了報仇之外,不會起一絲一毫的同情心。
顧夜闌聽了倒也不生氣,只是輕輕一歎,眼前的女子無情冷酷,已不是當年的林瀲衣了。
顧夜闌苦笑了一下,如今他被封住命穴,根本使不出一點武功,他聰明一世,竟然會有任人擺佈的這一天,也罷了,如果這是她所希望的,他滿足她便是。
見他不回答,林瀲衣不再看他,掀開車窗抬頭望望那山,只見霧山峰直插雲霄,白霧繚繞,看不清晰。「你就一點都不擔心你的處境?」車紗之下不見林瀲衣的神色。
「難道你會放棄打算?」顧夜闌淡淡的說道。
林瀲衣神情冰冷,輕蔑一笑:「你以為我還會顧念舊情嗎,從你殺了我父親開始,你的這一天就注定了。」
林瀲衣望著顧夜闌的眼睛,那裡竟沒有一絲黯淡,見顧夜闌一動不動的與她對視,林瀲衣不禁有些不快,她偏過頭去,聲音有些懊惱:「你看什麼?」
顧夜闌移開目光,又回到窗外那片雪色,他的聲音淡淡:「鍾離軒不是什麼好人,與他合作,你會吃虧。」
林瀲衣有些詫異地看著她,似乎思索了很久,才慢慢地說道:「這是我的事情。」
顧夜闌啞然,良久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關起車窗,他輕輕閉上眼睛,隨遇而安吧。
望著顧夜闌因長期中毒而顯得蒼白的臉色,林瀲衣淡淡道:「你很快就會知道了,希望他能答應,而你到時候,也不會死了。」
「嗯?」顧夜闌不解的睜開眼睛,而林瀲衣此刻的神情也昭示著她是絕不會再說一句。
車內沾染著絲絲寒意,而兩人卻似渾然不知,不知過了多久,迷糊間顧夜闌聽見林瀲衣低低的說道:「對你,我不會再手下留情。」
「你走快些,否則我們還只能在雪中過夜。」林瀲衣冰冷的聲音傳來,望著顧夜闌疲累的模樣,不由輕蔑道,「你連路都走不穩,哪裡還有當年的一分傲然。」
顧夜闌輕歎一聲:「我現在是病人,你再走下去,我就真活不過今晚了。」
林瀲衣紫袖一揮,淡淡道:「你的死活與我何干?」
顧夜闌喘了一口氣,輕聲道:「我死了那麼你的目的也就達不到了。」
「是嗎?」林瀲衣冷冷一笑,「你莫要太過自負,現在的你只能任我宰割。」
顧夜闌見她如此,無奈一歎,「你根本不知自己在做什麼。」
「再奇怪也怪不過你,一直在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林瀲衣說的平靜,望著顧夜闌的目光似帶著悲憫。
顧夜闌注視著林瀲衣的神情,平靜道:「或許你是對的。」他說著,低下頭,輕笑一聲道,「我只不過是為了一個念想而已。」
「我是對的?那你就不該活到現在。念想?你想要什麼?」林瀲衣狹長的鳳眼微微一閃難以琢磨的神色。
顧夜闌搖了搖頭,「不是我的念想,是顧識彥的念想罷了。」
「為別人而活你不累?」林瀲衣覺得這真是一個奇怪的男人。
顧夜闌怔了怔,一顆流星劃過天野,他心裡忽然一動,望著漆黑的夜空,低聲道:「我並未為了別人而活,我只是想守護我想守護的人而已。」
林瀲衣微有錯愕,隨即諷刺一笑:「你所愛的女人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只怕你還不知。」
月光清泠泠地照著潔白的山地,顧夜闌清冷說道:「我這一生最大的錯事就是一開始沒有將她留在身邊。」
林瀲衣一愣,輕哼一聲:「曲飛裳原本是顧識彥養的狗,現在不過是偷盜南詔玉璽的賊。這樣的女人,與你還真是般配。」
顧夜闌的神情微微一顫,沉默了片刻才道:「你為何一定認為是她?」
林瀲衣不知顧夜闌問的是什麼?是說認定偷盜玉璽的人去曲飛裳還是什麼?她冷笑一聲:「你不要忘了,我是南詔公主,就算是廢棄的公主也還算是正統的血脈。我想知道的事情自然可以知道。」
「你既然可以知道這麼多,難道就不明白……」他沒有說下去,林瀲衣想到盼煙臨死前說的話,自嘲一笑:「我明白。」
顧夜闌一愣:「你說什麼?」
林瀲衣看著他:「我說我明白,可是那又如何,你殺了我父親。」
「我若說不是我呢?」
「事到如今你還想狡辯?」未等顧夜闌說完,林瀲衣已經截斷他的話,她沉默一會,淡淡開口,「你既然是西羅的九皇叔,那又為什麼要救我們,既然救了我們又為何要殺害我的父皇。」
顧夜闌不語,看著林瀲衣微微發顫的身體,不禁有些憐憫,良久才道:「是我對不起你,你為你父親與國家報仇吧。」
林瀲衣冷笑一聲:「自然要報仇,但殺了你實在太便宜你了。」
「放過你自己吧。」顧夜闌的聲音淡淡。
林瀲衣撇過頭:「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顧夜闌道:「你根本就放不下我。」
「你胡說什麼!」林瀲衣尖叫出聲。
顧夜闌輕歎一口氣:「你若是想殺我,為何要帶著我走向相反的方向。」
林瀲衣頓時一噎,半晌說不出話來。
顧夜闌歎了一口氣:「你與我一樣,我們根本就放不下彼此。」
「你住口。」她有些惱羞成怒,正說話之間,忽然聽見鳥啼驚鳴之聲。
顧夜闌眸中精光一閃,便見一群人馬已來到跟前,顧夜闌望著領頭的男子,一時眸中複雜難辨,「顧識彥?」
一語一出,自己也了然一笑。
林瀲衣看著眼前的人馬,人數之多讓她心驚。
馬上領頭的男子正是顧識彥,只是他臉上的冷然陰狠讓林瀲衣有些懼怕。
「宮廷生變,九皇叔竟然在此風流快活,看來九皇叔真的是不必再回西羅了。」顧識彥開口,竟帶著一絲冷然的戲謔。
顧夜闌眼中含笑,也不解釋,而是不著痕跡的將林瀲衣兒推往自己的身後,他看著顧識彥悠悠一笑:「怎得這次要皇上親自接親叔叔回宮?叔叔當真榮幸。」
顧識彥冷哼一聲,道:「本來是有此意,但現在看九皇叔你樂得自在,那麼朕以為,九皇叔便不用回去了。」
顧識彥的話中帶著陰狠之意,在顧夜闌聽來卻似是無謂,他微閉雙目,臉上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他道:「那麼就多勞皇上為做叔叔的費心了,嗯,在這山河遊玩倒也暢快。」他仰頭呼出一口氣,臉上頗是自得之意。
顧識彥深知顧識彥性情散慢,但此時見他如此不在乎,自己也有些不敢輕信了,總覺得這一切來得太簡單。
顧識彥看著顧夜闌,每當他這麼看著這個人的時候,他總會想起他父皇的無情。先帝只愛那個女人,因此也只愛她的兒子,對於自己的母親與自己的存在,他何時在乎過,那人甚至吝嗇看自己一眼。
顧識彥想此,眼中不禁染上一絲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