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如此已經很好 文 / 鳳珛玨
「九王爺,請用藥。」林瀲衣的聲音清冷,面上神情淡淡入常。她將藥遞給青紅,青紅蹙了蹙眉,輕輕將藥接過放置在棋局旁邊。
「殿下,服藥吧,這都是虞姑娘親手調製的。」青紅擔憂的看了一眼顧夜闌,卻見他眉目未變,甚至沒有去看一眼這些藥丸,他緩緩放下一粒棋子,並不言語。
顧夜雨看了一眼桌前的藥盒,但聞裡面的藥丸含著淡淡的花香。細細一探,心下有些瞭然。他將手中一粒白子也落下,輕悠一句:「藥是好藥,是費了一番心思。」
顧夜闌執子不語,面色的平靜的再下一子,聲音淺悠,含帶虛弱:「虞姑娘請回吧,有勞姑娘費心。」
青紅神色變了變,擔憂的看了一眼林瀲衣的臉色,然而林瀲衣的面上神情未變絲毫。青紅見此,不由得舒了一口氣,她轉頭對著顧夜闌勸道:「殿下,你先服用一粒吧。」
顧夜雨手中之子遲遲沒有下落,他此時也不再看著棋盤,而是看著顧夜闌。
顧夜闌輕微一歎,也放下手中的棋子,他沒有抬頭去看林瀲衣,只是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下去吧。」
「殿下?」青紅心中著急,可也是無能無力,不由得求助的望著顧夜雨。顧夜雨自然也知曉顧夜闌的固執,他低眉思忖著該如何勸說,可不等他開口,便聽見一管好聽微淡的聲音響起:「請殿下先服下一粒,好讓民女為您施針。」
顧夜闌瞳色愈發淺淡,面色慾變蒼白,而他的聲音依舊清清冷冷:「不用了,姑娘的藥本王收下了,本王…….你做什麼?!」
不等顧夜闌說完,在顧夜雨與青紅震驚錯愕的目光中,林瀲衣上前一步,手指一動,竟然將一根銀針刺入顧夜闌肩上一穴中。
顧夜闌感覺一抹酥麻之意傳遍全身,身體僵硬不能動彈。顧夜闌太熟悉林瀲衣做了什麼。他眉頭微蹙,他未曾想到這個女子竟會這麼強硬。
顧夜雨眸中訝異一閃而過,然而待看見林瀲衣再前一步,將一粒藥丸送至顧夜闌唇邊之時,才立即明白過來她所做之意。
「姑娘要做什麼?」顧夜闌蹙眉,眸色冷淡的看著林瀲衣。
「周初公子曾說,殿下肯定不會聽話服藥,所以民女有所冒犯也請殿下見諒。」林瀲衣的聲音不卑不吭,神色還是如常,似乎她並不知曉這是以下犯上的大罪。
顧夜雨並沒有起身阻攔,只是這個女子做來這些,倒也有些令人吃驚。
林瀲衣的沉然與淡定倒是與顧夜闌有些相似,想來,顧夜雨心中也感覺了一絲澀味。
顧夜闌好看的眉頭蹙起,他偏開頭,並不願領情。
林瀲衣見此只是一笑,這個男人還是不願意聽話呢!
她抬眼看向顧夜雨,微笑著悠然道:「七殿下可否幫個忙?」
顧夜雨知曉林瀲衣的意思,望了一眼顧夜闌,他唇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沒有回答,顧夜雨接過林瀲衣手中的丹丸,出手如電,直點住顧夜闌的幾處穴道,輕易的將藥丸送入他的嘴裡。
丹丸入口即化,顧夜闌本未想到顧夜雨也會對他出手,一時的錯愕讓他反應不及,直到丹藥全部化入體內。
顧夜闌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他的眼眸清冷冰寒,那神情不怒自威。然而林瀲衣在那神情下卻是沒有絲毫懼意,她微微一笑,對著顧夜雨微一低頭,輕聲道:「多謝七殿下。」
「舉手之勞。」顧夜雨輕淡的聲音中隱隱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聽得顧夜闌心中直是苦笑。
青紅也愣了一下,看著顧夜雨負手站在顧夜闌身旁一臉閒適。她張了張口,眼前發生的一切讓她始料不及,此時看來雖心中驚愕不已,但也不由得佩服起林瀲衣的才智與膽色。想了想,她的唇邊也露出了一抹欣然的笑意。
林瀲衣慢慢取出另一支銀針,手指剛碰觸到顧夜闌的臂膀時,顧夜闌微微側開一點,他語氣冷淡,眼眸深沉漆黑:「姑娘莫要胡鬧了,本王自己來便是。」
林瀲衣卻是無言的站在一邊,並不打算離去。林瀲衣倒也沒有糾纏,她收回手,對著顧夜雨淡淡說道:「王爺不肯配合,還請七殿下再助一臂之力。」
顧夜雨深深看了她一眼,青紅也是面色訝然,顧夜闌的臉色更是變了再變。
「姑娘!…….七哥,你……」
還未等顧夜闌一語成閉,顧夜雨已經上前按住想要強行站起身的顧夜闌,他不顧顧夜闌已變的臉色,對著林瀲衣也平淡道:「你現在開始施針吧。」轉而他又對著顧夜闌道了一句,「情非得已,九弟莫怪。」
顧夜闌皺了皺眉,望著這幾人深有無奈,半響,他深深歎了一口氣,閉上眼睛不再理會其他。
林瀲衣拉過他的手臂,對準穴位下了一針。
顧夜闌向來冷面視人,可他卻真的是很好脾氣,此刻的他在林瀲衣看來,他只是太倦了,倦到不願與太多糾纏。
她凝神注目,慢慢移動針位。
在來之前,周初就說過,顧夜闌對自己的身體太過於漠然,他是心結,解鈴還需繫鈴人。可這繫鈴人她真的應該做嗎?
林瀲衣感覺手下的氣息虛浮薄弱,氣血甚虧。每下一針都要費的很大的精力,稍有偏差可能就會功虧一簣。
一個時辰後,林瀲衣額頭已出了許多汗,她將銀針一根根小心的拔了出來,看著顧夜闌有些恢復紅潤的臉色,微微吐了一口氣。
她將細指搭上顧夜闌的脈搏,感受到漸漸有力的脈象時,終是展顏一笑:「我明日再來,讓殿下好好休息吧。」
青紅看著顧夜闌漸變生氣的臉色,淚水盈眶,直是對著林瀲衣道謝。而林瀲衣只是淡淡搖頭,沒有多說什麼。
顧夜闌此時已經昏睡了過去,顧夜雨將他扶上床,留下青紅姑姑照顧,才和林瀲衣一起出了院門。
殿外水飄花嬌,任憑一切溫柔傾瀉在林瀲衣的衣裙上。一時間,她的心上緘默無言,只餘下一抹零絮飄如塵煙。
「今日多謝你。」顧夜雨和柳林瀲衣一路沒有多少言語,直到將要分開之時,顧夜雨才清了清嗓子開口。
林瀲衣神色略微有些蒼白,剛才費了太多的精力,此時體力透支,她的腳步微微有些虛浮。見顧夜雨轉身面對自己,林瀲衣淡淡一笑:「七殿下何必客氣,我現在是大夫,沒什麼好謝的。」這些時日林瀲衣聽了太多句感謝的話,她本就不喜歡這些場面語,現下倒是有些頭疼了。
何況曾經那樣陰厲暴躁的男人,此刻卻是這樣的柔和。
想起宇文嫣,林瀲衣不禁有些感慨萬分。
顧夜雨望了望天色,對著林瀲衣淡淡道:「你回去休息吧,今日ni也累了,我就此告辭。」
林瀲衣也見天色不早,輕輕點點頭,「七殿下慢走。」
顧夜雨抬手與她微作道別,忽然又似想起了什麼,他回頭叫了一句:「嬅兒!」
「嗯?」林瀲衣本也向著另一個方向走去,聽見顧夜雨的聲音,不禁有些訝異,「七殿下還有事嗎?」
顧夜雨目光複雜的看著林瀲衣,其中有些無奈也有些好笑,他苦笑一聲道:「你若想,我隨時都會出現在你的身邊。」
林瀲衣愣了一下,認真的看著顧夜雨。他的神情有些決然也有些彷徨。她輕笑一聲:「不用了,我只願後會無期。」
顧夜雨的身軀狠狠一顫:「你就如此恨我?「
「不,我一點也不恨你。」林瀲衣淡笑解釋道,她遲疑了一下,道,「只是,我看見你就會想起我毀滅的國與家。我自是不願意每次都如此痛苦。」
林瀲衣唇邊也染上了笑意,這笑容倒也真實,看起來頗為嫣然。「你身上的血腥味太重了。」
「那顧夜闌呢?」顧夜雨問道。
林瀲衣見顧夜雨神色凝重,也斂去笑意,她輕掃了他一眼,慢慢說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顧夜雨眼眸暗了暗,「我想說,每次以為你會消失的時候你都會出現在顧夜闌的面前。你的心中從來就沒有放下過他。「
垂然間,他聽見林瀲衣輕微的一歎,「這或許就是上天對我開的玩笑,可惜,這一次,我絕對不會癡傻。」
顧夜雨臉上的黯然散去,他抬起眼眸:「如此已經很好。」
林瀲衣不置可否。
拜別了顧夜雨,未時已過,林瀲衣已經覺得眼皮難以睜開。她越過小橋,回到房中,望著桌上的飯菜竟沒有一點胃口。懶懶躺在床上,林瀲衣衣裳未解,就沉入了睡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