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九章 殺手沒人權 文 / 鳳珛玨
她睜大了眼睛躺在帳子裡一動也不敢動,那黑影像是在側耳細聽外面的動靜,還轉過身去輕手輕腳走到窗邊,隔著榻和榻上的柳媽媽從半開的窗子往外看了一下。
唐輕容趁著這個機會,悄無聲息地伸手,摸到了枕頭邊的一隻碧玉如意。那是柳媽媽擺的,在家裡那如意就擺在她的枕邊,出門也帶了出來。玉如意足有一尺長、兒臂粗,用料十足,拿在手裡非常沉重墜手。
沒想到這東西會有變成防身武器的一天。她覺得心都快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這是她一生中從未經歷過的事情,很擔心那個黑衣人會不會聽到自己激烈的心跳聲。
從她拿到玉如意到把玉如意小心地握住,另一端壓在手臂下面,不過二三秒的功夫。那黑衣人已經從窗前轉了回來,藉著從窗外射進來的月光,唐輕容清楚地看見那黑衣人手中有寒光一閃,是匕首!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她想像中最好的結果是這人是個小賊,來偷錢的,或者是衝著顧夜闌、沈玉壺他們這種背景複雜的人來的,可是偏偏事與願違,偏偏這人就是衝著她來的,偏偏手中握著匕首,偏偏怎麼看怎麼像是來殺她的!
從穿過來就一直面臨各種各樣的生命危險,古代的治安真是不怎麼樣啊……一瞬間心裡閃過無數念頭,最後終於在那黑衣伸手要撩帳子的一剎那,她像是條件反射般地突然一伸右手用力扯向床帳。
那床帳是從唐府帶出來的細葛布帳子,薄而結實,輕易扯不斷,隨著她這用力的一扯整個塌了下來,她順勢猛地跳起來右手扯著那床帳就往那黑衣人身上胡亂蒙去,左手拎著的那只碧玉如意同時往那人頭上用力砸。
她一直堅信「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智力再好,一磚撂倒的」這話是不折不扣的真理,就算那黑衣人武功確實很高身法也很快,可猝不及防之下總能阻他一阻。這院子裡睡著好幾個高手,這邊這麼大的動靜,他們一定已經聽見了,說不定正在飛奔過來……
那黑衣人似乎幹這種事經驗也不太足,居然被床帳蒙了個正著,但他反應奇快,手中匕首一個起落已經把帳子破開,匕首跟著向上飛快一撩,不只擋開了唐輕容砸下去的玉如意,還把她整個人從床上震到地上去了。
顧夜闌從窗外看到的就是唐輕容站在床上企圖猛砸那黑衣人頭的影像,等他破窗而入時唐輕容已經掉到地上去了,他一閃身擋在她面前就跟那黑衣人打了起來。
沈玉壺和長石、槐米三人緊跟在顧夜闌身後進了屋子,沈玉壺俯身把唐輕容拉了起來,順手把半落的床帳往唐輕容身上一裹,擋住她只穿著褻衣的身體。
「你沒傷著吧?」沈玉壺一邊用床帳裹她一邊上下打量著她,眼中帶著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關切和認真。
唐輕容搖搖頭,就是摔了一跤屁股有點疼,這怎麼好意思跟他說。她指著榻上一動不動的柳媽媽:「快幫我看看柳媽媽怎麼了?」
屋子空間小,顧夜闌似乎是想抓活的,並不下殺手,只跟那黑衣人游鬥,長石和槐米也很有默契地並沒有上去幫忙,只站在一邊看著。可他們倆這麼打起來,唐輕容就只敢站在沈玉壺身後,一步也不敢邁出去了。
長石和槐米立即去查看榻上的柳媽媽,回頭告訴她柳媽媽只是被人點了穴昏睡過去了,沒有什麼事。
唐輕容這才放下心來,一瞥之下看見院子裡湧出來不少護院家丁,其他人也從各自的房間裡出來了,都站在門口朝這邊張望。她不由得訕訕地想,穿越人士果然是當主角的命,動不動就變成事件的中心,人群的焦點了……可是這個人為什麼要殺她呢?她望著那個黑衣人,眉毛緊緊皺了起來。
真正的唐輕容已經自殺死掉了,她本人只是個足不出戶的大小姐,絕不會招惹這種武功精深的江湖人,至於唐緘,他也只是個老老實實的翰林院學士。唐家其他人也一樣簡單,何況唐輕綃一點事都沒有。
那麼這個人就一定是顧夜闌或者沈玉壺招惹來的,沈玉壺只不過送了一張琴給她,好像還不至於惹來這樣的殺身之禍。最大的可能,就是顧夜闌,是自己九月份即將擁有的一個新身份,晉王妃。
她摸摸下巴,真正的唐輕容還真有先見之明,早早死掉了啊……
她一邊胡思亂想一邊盯著屋裡的戰況,擔心又像上次雨夜裡一樣,那人打不過或者被捉了就自盡。這次她卻是多慮,因為顧夜闌在第一時間摘了那黑衣人的下巴。她聽了卡的一聲,覺得自己的下巴都隱隱作痛起來。
摘了那人下巴,顧夜闌才回頭看了她一眼,目光掠過地上碎成幾塊的碧玉如意,眼中露出一絲莫名其妙的笑意。
長石立即接手,把地上癱著再也動不了的黑衣人全身上下仔細檢查了一遍,包括頭髮、嘴裡和鞋子裡,就差沒把衣服給扒得一乾二淨。他正上下其手,外面看熱鬧的眾人見這屋裡打完了,一齊湧了過來爭先恐後進了屋子。
柳媽媽適時地醒了,摸著有些酸痛的穴位,茫然不知所措地望著滿滿一屋子人。唐輕容走過去把經過跟她說了,問她感覺怎樣,柳媽媽這才反應過來,拉著唐輕容,眼圈竟然紅了:「姑娘居然遇著這麼危險的事,我這老東西真是沒有用……連人影都沒看著就沒知覺了……」
唐輕容哭笑不得:「這又不是你的錯,他武功那麼高,要換了我睡在這榻上,八成早讓他一刀宰啦!」
柳媽媽一伸手摀住她的嘴:「姑娘,不准胡說……」
從外面剛進來的一幾個人過來問了情況,得知唐輕容和柳媽媽都是有驚無險,也沒有受傷,都鬆了口氣。
唐輕容眉梢忽然微微一挑,飛快地瞥了靜宛一眼,剛巧她也正悄悄打量著唐輕容,兩人目光在空中一碰,靜宛立即轉開頭。唐輕容略瞇起了眼,索性細細看了她一會。
前幾天在寧王府作客,這女人就想往死裡害她,結果弄巧成拙害了唐輕綃,好在事情被她想法子化解了。今天這個黑衣人,會不會是靜宛找來的?像這樣一個女人,就算幹出殺人滅口的事來她也不會覺得太奇怪。不過靜宛跟她的生活環境很相似,甚至更封閉規矩更多,又不大有可能接觸到這些江湖人,更別提雇殺手……
長石已經檢查完畢,卡巴一聲,那人的下巴又被推上去了,疼得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來。五官也跟著扭曲起來。不過這人的長相很平凡,不論是一臉平靜還是此刻五官扭曲,都很難讓人記得住他的長相,完全沒有特徵的一張臉。是個當殺手的好材料,不過這八成是個新手吧……唐輕容甚至有點同情他,他要是碰到的是個真正的古代女子,沒有那麼強烈的防狼意識,恐怕這會已經完成任務瀟灑離開了,哪裡會像現在這麼痛苦。
顧夜闌冷冷地盯著那人,那人已經被長石提起來放到椅子上坐著,但是唐輕容發現他好像並不是被點了穴才動不了——他的手肘和手腕,膝蓋和腳踝都詭異地彎曲著,明顯是這幾處的關節都被人弄斷甚至弄碎了。
用不用這麼狠啊……殺手沒人權啊……雖然這人根本就是來殺她的,她還是覺得有些受不了,只好扭開臉不看。一扭頭正對上沈玉壺的目光,她不禁一怔。
她從來沒有在沈玉壺這個總是彷彿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放在心上,什麼都沒瞧在眼裡,揮金如土只為買個大爺自己爽的公子哥似的表象下看到過這樣的眼神。這麼溫情、這麼認真、這麼在意、這麼專注,連那雙桃花眼裡一向泛著的流轉波光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兩簇小小的火苗。
被她這麼一看,那兩簇小火苗立即被她向來熟悉的波光灩瀲取代,甚至還衝她挑了挑眉,擠了下眼睛,她不由得大囧。
居然在這種詭異的狀況下被調戲了……
顧夜闌正拿著那人的匕首看,從唐輕容的角度可以清楚看見那匕首普通之極,一丁點能識別身份的標誌都沒有,不知道顧夜闌在看些什麼。
他忽然用那匕首在那黑衣人手臂上輕輕劃了一下。
匕首的刃極為鋒利,他的力度就好像一片樹葉拂過,那人的袖子就已經被劃破,甚至連手臂上都滲出一條血線來。
唐輕容看得目瞪口呆,一是為了古人的鑄造技術,二是,這位王爺大人還真不把殺手當人看耶,要試匕首非得做人體試驗麼,隨便切切桌椅板凳不行麼……
「點春堂的匕首,難怪削金斷玉。」顧夜闌淡淡地說著,把匕首拋給長石,冷眼望著那黑衣人,「用得起點春堂特製的匕首,你的主子看來大有來頭。」
點春堂?是個高級兵器鋪?怎麼聽著像青樓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