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藥王廟 文 / 鳳珛玨
寧王府幾個當值的下人因疏忽大意,讓賊人溜進了內院,每人被打了二十板子。李子牟當天就被投入天牢。
回到唐府,唐老爺和唐夫人聽說出了這樣的事,又是後怕又是心疼。
夜裡唐輕綃躺在床上跟林媽媽說話。
「你說,以前我曾經那樣欺負她,她為什麼還護著我,對我好?」
「二姑娘……您只是年紀小有點任性……」
唐輕綃搖搖頭:「我從前總覺得娘是這世上最精明厲害的人,沒有娘辦不成的事情,所以我就看不起姐姐老實巴交的樣子,我嫌她窩囊,我覺得她很蠢,我還覺得老天不公平,為什麼那樣一副好容貌,竟長在她的臉上。我認為她不配做晉王妃,甚至不配做我的姐姐。」
她歎了口氣:「原來我錯了,娘也錯了,連爹都錯了。只有哥哥是對的。」
「二姑娘……」林媽媽不知道說什麼好。
唐輕綃側過頭去不再說話。
唐輕容也沒睡,她在盤算著今天這件事情的後續。李子牟已經被投入天牢,可還有個頭號罪魁禍首顧靜宛。這個女人四處散佈她服毒自盡的消息不說,還想出這樣的毒計、設下這樣一個局來陷害她,若不是靜柔在其中搗亂,那李子牟又喝得不分東南西北,她在水榭裡被香熏得醒不過來,鬼知道會發生什麼可怕的事!
所以這事絕不能就這麼算了,便宜了顧靜宛,等於違反她做人的原則,她可是向來不吃一丁點虧的。
顧夜闌第二天就聽說了這件事情,不久前長石剛被指派了一個新任務,就是要時刻注意唐府裡的動靜,不管是沈玉壺還是唐家大小姐的,事無鉅細全部都要報到顧夜闌這裡。
聽長石講完前因後果,顧夜闌淡淡地說了句:「輕了。」
長石會意:「小的明白,這就去把它變得重一點。」
顧夜闌不置可否,忽然問他:「顧靜宛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
「回王爺,五年前皇后娘娘曾經跟王爺提起過這個女子。」
「原來是她……」顧夜闌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長石黑線,前些天在漱風齋明明還見過一面的,看來王爺壓根不記得那天顧靜宛也在了。說起來,那天那位顧靜宛小姐還用話擠兌過唐家大小姐來著……
「是,王爺,那天在漱風齋,她也在。」
被他這麼一提醒,顧夜闌終於把這個名字和那張臉對上號了。當初皇后娘娘把她指給他看時,他為什麼一看就心煩,此刻也終於又想起來了。他是討厭她那雙眼睛,晦澀不明、閃爍不定。
三天後沈玉壺說要去藥王廟上香,邀了唐緘一家,還邀了顧夜闌。唐輕容便派人送了帖子去寧王府,邀寧王府二位小姐同去。怕靜宛藉故不去,特意放出風聲給她們,讓她們知道顧夜闌也會去。
靜宛這樣處心積慮陷害自己,當年又曾一口應允要嫁給顧夜闌做側妃,現在一定不甘心到極點,難得有機會見到顧夜闌,或者說是讓顧夜闌見到她,她絕對不會放棄。
到了上香那天,兩家的車隊匯合了,一起出城前往藥王廟。
顧夜闌和沈玉壺騎馬並行,就聽見前邊的馬車裡唐輕容正在說:「你想想,我們遇上她的那個地方的名字:漱風齋!那不就是喝西北風的意思嗎?所以說,不吉利,大大的不吉利,取名字可是技術活!」
柳媽媽很無奈:「又在胡說了……」
「哪有胡說,我不聰明嗎?我不明事理嗎?我待人處事不好嗎?」
「好好好,姑娘什麼都好!」柳媽媽笑起來。
「嘿嘿,還是乳娘識貨!我還有更好的呢!」唐輕容笑得很奸詐。
柳媽媽有些緊張:「姑娘,您把寧王府那姐妹倆邀來,有什麼打算?」
「媽媽放心好了,我一不殺人二不放火,我很乖的!」
「是嗎……」
藥王廟離得遠,走到半路已經中午了,大隊人馬停下來吃午飯休息。
靜柔湊到唐輕容身邊來:「那天你們走後,大哥找我談了好久,我全都告訴他了。後來,他就把靜宛叫去,狠狠訓了一頓。還說,她要是再敢這樣,就告訴爹去,把她和劉姨娘都送到田莊去。」
唐輕容笑了笑:「你不用擔心,我又不會把她怎麼樣。」
「我的確是擔心她,」靜柔憂心忡忡地說,「我總覺得她腦子大概有點問題,她本是個來歷不明的孤女,能被我爹認在名下已經是天大的福份,竟然還不知足,做出這樣的事來。我真怕她這樣下去,早晚有一天會連累到我們寧王府。」
「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能有多大的難耐。」
靜柔搖搖頭:「這一次她得罪的是你,你心地好,不願把事情鬧大,可是,若是有一天她得罪了九叔公呢?」
唐輕容笑起來:「九皇叔這人好像沒那麼小心眼,小小地得罪一下不會有什麼啦……」
靜柔看她一眼,忽然一臉八卦地笑著問:「容姐姐,你喜歡九叔公嗎?」
「呃,我跟他不熟,話都沒說過幾句,他不愛理人的。」唐輕容趕緊撇清。
靜柔臉上笑意更深:「容姐姐,你好像得罪他了耶,不會有什麼吧?」
啥?
唐輕容趕緊回頭看,一眼就看見顧夜闌正背著手站在她身後,沉著一張臉。這傢伙屬貓噠,腳底長肉墊啦,走路沒聲音……
長石站在顧夜闌身後悄悄歎氣,王爺說座位裡太悶,又怪吵的,說要出去走走。可是走到這裡就停住了,這裡難道不悶,不吵麼?其實王爺根本就是來偷聽唐家大小姐在說什麼吧……啊,呸呸!我怎麼可以這麼想王爺!童言無忌,大風吹去……
傍晚終於到了藥王廟,沈玉壺包下了西北邊的一個大院子,連同一座偏殿和院外的樹林都包了下來。
這個人,經常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他的財大氣粗。唐輕容看著背著手站在院子正中央悠閒地搖著折扇的沈玉壺,心裡想。
院子裡都是下人們在卸東西,屋子裡是丫環在鋪床整理房間,唐輕容她們幾個大小姐就坐在臨時收拾出來的一間抱廈裡。偏偏槐米不跟在沈玉壺身邊,而是精神抖擻地站在她們的門口。
唐輕容就問他:「槐米,你怎麼站在這裡?」
槐米笑嘻嘻地躬身答道:「回大小姐,公子吩咐了,到了藥王廟小的就是二位小姐的人了,小姐們在哪,小的就在哪。」
什麼是我們的人……唐輕容在心裡嘀咕,就說派來給我們當保鏢不就得了。不過出門在外,注意安全也是應該。
她想著,瞥了靜宛一眼。靜宛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過,可她的眼睛卻洩露了她的心事。那雙閃爍不定,不安分的眼睛正若有若無地瞟向院子裡一個高大的身影。那是正在打量周圍環境的顧夜闌。
唐輕容心中冷笑,你那麼想,我就幫你製造機會好了。不怕你有什麼舉動,就怕你不動。
晚飯吃了藥王廟的素齋,吃完飯,靜柔說要去外面那片林子散步,於是四個女孩子就帶著各自的丫環一起出了門。槐米在一旁跟著她們。林子裡落葉很厚,踩在上面嘩啦啦地響,走了沒幾步聽見後面有輕輕的腳步聲,回頭一看是長石趕上來了。
槐米笑瞇瞇地跟長石打招呼:「長石兄,這麼巧你也來散步?」
長石也笑瞇瞇:「是啊,王爺讓我來散步,這麼巧,沈公子也讓槐米兄來散步?」
槐米打著哈哈笑道:「彼此彼此,哈哈哈!」
靜柔在前面聽得笑出聲來。
天色已經有些暗了,林中樹木高大,枝葉遮天蔽日,白天光線也十分幽暗,傍晚就更不用說了。也難怪顧夜闌和沈玉壺不約而同地把人派出來跟著她們。
唐輕容拉了一把興致勃勃的靜柔:「天快黑了,別往遠走,就在……」
走在靜柔右邊的靜宛忽然驚呼一聲:「那是什麼?」
白生生的手指指向右前方的幾棵大樹。
幾個人朝她指的方向望去,見其中一棵樹後露出一片黑色衣角,下面還露出半雙黑色的靴子來。
明明已經清過場的樹林,樹林周圍還有寧王府派來的護衛守著,居然會有人躲在那裡!
唐輕容立即感覺到唐輕綃的身體朝自己靠了過來,靜柔也緊緊抱住了她一隻胳膊,幾個丫環也在一旁嚇得發抖,沒有人敢往前再走一步。
長石和槐米立即跟了上來,槐米在長石肩上輕輕一安:「長石兄在這裡,我過去。」
他飛身過去,手中不知何時已經多了條軟鞭,唰地倒捲出去,鞭梢纏向樹後那人的衣襟。誰知入手處全不著力,輕飄飄提出一件衣服來,他伸腳一踢,露出的那兩隻靴子就一齊上了天。
槐米機警地四下看了看,見周圍再沒有異樣,這才走了回來,向幾個人笑道:「只是一件衣服一雙鞋,想是白天有人在這裡散步走熱了脫下來,忘了帶走。」
靜柔拍拍胸脯:「嚇死我了,乍看上去就像樹後站著個人。」
槐米和長石交換了一個眼色,兩人眼中都閃過一絲擔憂。
因為發生了這件事,唐輕容就睡得很不安穩。總覺得是有人故意把衣服和鞋子放在那裡的。那衣服和鞋子的顏色,看起來跟她在畫景山莊遇到的那個中年大叔穿的很像——那是很普通的一種夜行裝束。
睡到半夜她忽然聽到一點聲音,驟然醒來。隔著薄薄的帳子,驚覺屋中有個黑影晃動,而明明睡在窗邊榻上的柳媽媽卻一邊反應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