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雨夜驚魂 文 / 鳳珛玨
晚飯前下起雨來,他們就把晚飯擺到挨著外院圍牆建起來的一溜屋子裡。門窗都是衝著內院後花園開的,原本是用來做女眷的客房,但唐府很少有外人留宿,所以這裡幾乎就沒有用過。屋外是一大片薔薇花叢,窗外細雨紛飛,屋中暗香浮動。
晚飯用荷葉做了一桌子菜和點心,唐府的廚娘都是掌灶的好手,給了菜譜便能照著做出來,所以做出來的東西色香味俱全,一點也不比唐輕容記憶中的差。正吃得開心,有個小丫環撐著傘來報,說是寧王府二小姐派了個嬤嬤過來給大小姐和二小姐下帖子,說是讓大小姐去夫人那邊一趟。
唐輕容只好跟著那丫環過去,因為下著雨,也就沒讓碧桃和采苓跟著。到了正房見著那姓夏的嬤嬤,親手接了帖子,又陪著說了會話才匆匆往回走。
從正房到他們吃飯的屋子要穿過大半個花園,天已經黑了,雨勢漸大,路不太好走。唐輕容和給她打傘的小丫環都專注地看著腳下。耳邊忽然掠過一陣風聲,一個黑衣人影從她們前面躥了過去。小丫環嚇得一聲尖叫,手中的傘就掉到了地上,那黑衣人恰好從她們身邊往樹叢裡飛奔,一腳踏在紙傘上,把傘踩得四分五裂。
唐輕容也驚得呆住了,隨即反應過來,顧不得冰冷的雨一陣陣打在頭上身上,忙拉了那丫環拚命往前跑。雨夜裡穿著夜行衣出現在唐府後花園,必定來意不善,顧夜闌和沈玉壺都是好身手,只要跑到那邊,自己和這小丫環也就安全了。
誰知她既高估了唐輕容這身體的體力,也高估了那小丫環的心理素質,再加上長裙絆腿,那丫環一跤跌倒,唐輕容手勁太小沒能拉住,反而被她扯得也往地上撲。
眼看就要摔到那小丫環身上,腰間忽然一緊,被人牢牢挾住拉了起來。唐輕容大驚,莫非是那黑衣人掉頭來抓她們了?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冷冷地哼了一聲。提到嗓子眼的心頓時安定下來,這才發現自己正全身發抖,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被雨水淋濕凍的。
她抖著手把摔得七犖八素的小丫環拉起來,回頭向顧夜闌道謝,又指著那黑衣人逃走的方向告訴他有賊……
顧夜闌也被雨水澆得全身濕透了,他自然知道「有賊」,那賊就是從他們那邊逃過來的,他和沈玉壺一起從屋子裡追出來,雨聲掩蓋了那人行動的聲音,他們倆便一個往東一個往西。他帶著長石一路追來終於看見前方有黑影晃動,加快速度飛撲過來,卻剛好看見唐輕容主僕二人。眼見她要摔倒,他來不及多想伸手扶住了她,長石逕自去追那黑衣人了。
她全身濕透,一隻鞋子也跑丟了,纖細白嫩的腳踩在被雨水打濕的青磚上,衣服緊緊貼著身體,滴滴嗒嗒地淌著水,臉色凍得發白,連嘴唇都有些發青,還在那裡拉著那小丫環上下左右地看,一個勁地問哪裡疼哪裡摔壞沒有。
顧夜闌有些煩躁,皺起眉不悅地說:「站在那裡幹什麼?還不扶你們小姐回屋去!」
那丫環又嚇了一跳,忙哆嗦著拉住唐輕容的手,顫抖著說:「是是……大小姐,奴婢扶您去換衣裳……」
唐輕容忍不住瞪了顧夜闌一眼,看這小丫環摔的,手掌都滲出血了,一隻腳也不敢在地上踩實,她們倆到底應該誰扶誰啊!
顧夜闌一怔,吸了口氣,這丫頭都這樣了還敢瞪他。看著她曲線畢露全身滴水的模樣,他忽然想起剛才觸到的盈盈一握的腰肢,掌中似乎還能感覺到那異樣的柔軟。他嘴角一抿,臉色更難看了,轉身就走。
神經病,說翻臉就翻臉!
唐輕容衝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小心翼翼地扶著那丫環往回走。走到半路遇到了碧桃和采苓,她們擔心唐輕容,雖然害怕出門會遇到那賊人,卻還是鼓起勇氣撐傘來接她了。
唐輕綃正心驚肉跳地在屋子裡坐立不安,看見唐輕容和一個小丫環渾身狼狽地回來,吃驚地問:「這是怎麼了?」
「路滑摔了一跤,」唐輕容道:「來幾個人幫她看看,她手腳都受了傷。」
屋裡的丫環忙碌起來,有幾個陪著那小丫環下去了,剩下的伺候唐輕容去耳房裡梳洗換衣服換鞋。
唐輕綃一個人呆著害怕,跟了過來,臉色也有些發白,坐在一邊訥訥地說:「咱們家裡怎麼也會出這種事,大過節的居然有賊人闖進府裡來,也不知道爹和娘那邊怎樣,安不安全……」隨即才想起來問唐輕容,「姐姐沒受傷吧?」
唐輕容已經擦了頭髮洗了臉,正在換衣服,搖了搖頭說:「我沒受傷,不過我看見那個黑衣人了,就從我和那小丫環身邊跑過去。」
「啊!」唐輕綃掩住嘴,「太危險了。」
「是啊,還好顧……九皇叔剛好趕到。」
「那,那沈公子呢?」唐輕綃關切地問。
唐輕容換完衣服坐下來洗腳,抬頭看她一眼,笑道:「沒有看到,他身手那麼好,就算遇到賊人也不會有什麼事。」
腳泡在溫水裡,才忽然感到一陣鑽心的痛,不由得一縮,腳從碧桃手中滑出去踩在水盆裡,疼得唐輕容輕輕哼了一聲,采苓也忙過來看。
唐輕容之前跑丟了鞋子,左腳一直是光著的,腳掌被什麼東西劃了個口子,被雨水泡過已經不流血,卻高高地腫了起來。她之前一直神經緊繃,竟一點也沒感覺到疼痛。
碧桃和采苓看得直吸氣,唐輕綃在旁邊也直皺眉頭,催促丫環去請劉醫正。唐輕容忙阻止她:「不用了,破了一個小口子而已,拿藥來敷一敷就行了。」
這邊的事情已經驚動了外院,唐緘親自趕了過來,見唐輕容受了傷,又聽說顧夜闌和沈玉壺已經去追賊人了,立即留了幾個家丁守在這裡,自己帶著人出去了。
唐輕容敷了藥,腳裹得像粽子似的,碧桃讓人去找了一雙大少爺的新鞋來,唐明遠個子高腳大,唐輕容勉強能穿。剛收拾利索顧夜闌和沈玉壺就一起回來了,說是那黑衣人被長石捉住送到外院去了。
「那你們不過去看看?」唐輕容奇怪地問。
沈玉壺望著她的腳,所答非所問:「你的腳受傷了?」
「沒事沒事,一點小傷,」唐輕容不在意地揮揮手,「你們怎麼沒去外院?」
有小廝進來服侍他們倆,顧夜闌沉著臉一言不發地去了旁邊的耳房,沈玉壺無奈地笑道:「我們趕到時那人已經自盡了。」說著也去了耳房。
自,盡,了!唐輕容呆住。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死士啊?為主人一句吩咐可以出生入死、置性命於不顧,一但落入敵手,立即自盡。根本就是武俠小說裡的人物嘛。
她豎著耳朵聽隔壁的動靜,聽見顧夜闌問:「你看那人是什麼路數?」
沈玉壺沉吟道:「輕功不錯,身法似乎有些詭異,像是西南那邊的武功。」
「西南?」
「那邊的輕功特點就是身法飄忽,行動奇詭,一會不妨問問長石,畢竟他們倆交過手。」
「那沈兄覺得這人是衝著誰來的呢?你?我?還是唐大人?」
「這個麼,唐大人為官清廉,不大可能跟這些江湖中人有瓜葛,小弟家鄉遠在關西,似乎也得罪不著西南的人物,所以麼,哈哈……」
沈玉壺嘻皮笑臉,顧夜闌竟也不生氣,語氣裡只有疑惑:「我卻也想不出來……」
他越說聲音越低,後面就聽不清了。唐輕容覺得他的語氣有點怪,語速比平時慢了許多,疑惑裡好像還帶著一絲不確定。
長石從外面進來了,他已經換了一身乾衣服,沖唐輕容和唐輕綃打了個招呼就進了耳房。沉聲向顧夜闌匯報:「爺,搜了他全身,沒有一點特徵,他致死的原因是咬破了藏在口中的蠟丸,裡面有毒藥。我取了他口中的毒,回去就可以讓山桂驗毒。」
「毒丸?」沈玉壺笑起來,「那必是西南來的了,除了那邊別處好像沒這習慣。」
顧夜闌歎了口氣:「也不知一共來了幾個,若是因此連累了唐大人一家……沈兄,這裡要麻煩你多照看了。」
沈玉壺笑道:「你放心,我總不能白住人家的房子。」
說著三個人從耳房走出來,顧夜闌冷冷地看了一眼唐輕容的腳,一句話也沒說邁著大步走了。
唐緘把家丁安置在府中各處守衛,又囑咐她們回去關好門窗云云。唐輕容被幾個婆子用軟兜抬回住處,看著那紙糊的窗戶和雕花精美的木門,不由有些好笑,連她都可以把這窗子一拳打破,關得再嚴有什麼用。
折騰了半天她也覺得累極了,剛躺下不一會兒,外面就有小丫環來報,說太醫院的馮院使來了。唐輕容聽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馮院使?那不就是太醫院的最高長官???半夜三更他來幹嘛?難道是為了自己的腳傷?唐輕容從來到這個時空就狠狠地惡補過關於這邊的各種常識。所以她知道這個馮院使最少是正五品的官員,她老爹唐緘也不過才正四品呀。
唐緘親自陪著馮院使來的,丫環忙著把唐輕容腳上包得厚厚的紗布拆開,去掉藥棉。唐輕容坐在帳子裡滿心狐疑,誰把這尊大神給找來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