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自由誠可貴 第128章 樂子 文 / 注海
接連刮了幾日北風，北京的天氣是越來越冷了，街上少見行人，或許都窩在家裡烤火了。回娘家養病的孔夫人懶懶地坐在閣樓上無精打采地翻著書，丫鬟小翠守在一旁，時不時往火爐裡加些木炭。
突然，孔夫人聽到一陣爽朗的笑聲傳來，之後更是笑聲陣陣總也不停，這讓滿懷心事的孔夫人頓覺心煩氣燥。[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bsp;「去看看，什麼人這般吵鬧。」孔夫人乃李東陽獨女，年方十九，嫁入孔聖人家，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比她爹李東陽的品級還要高，平日裡下人們見了她，都得畢恭畢敬地行禮，丫鬟小翠也暗暗思量著是誰這麼大膽，敢在李府附近大聲喧嘩。她匆匆跑到窗台，又匆匆跑回來，道：「是萬大人一家，他們正在後海上嬉鬧。」
「這大冷天，有何好鬧的？」孔夫人一撇嘴，卻也移步到窗台邊，透過窗台，就見十幾個人在冰面上嬉鬧，他們全都穿著奇怪的鞋子，有的在冰面上疾馳，有的卻在姍姍學步，有的腳步不穩摔倒在冰面上，定會引來一陣歡笑。
在冰面上嬉戲的人不分男女，都像野孩子一般全無顧忌地又笑又鬧，遠遠就見他們那被凍得通紅的臉上，洋溢著自由奔放的笑容。孔夫人生長於閨閣，哪裡見過這樣歡快熱烈的場面，她心頭一熱，就轉身下了閣樓。
「去取件披風來。」孔夫人邊走邊道，而丫鬟小翠忙追上來攔住她，勸道：「老爺交代過了，夫人您身子還沒好，吹不得風，還是回去吧。」
「天天悶在屋子裡，悶也悶死了，病更是沒法好。」孔夫人根本就沒聽勸，隨手拿起一個絲面罩帶在臉上，就出去了，丫鬟哪裡敢讓她一人出門，馬上追了出去，邊走還邊喊上住在閣樓下的兩個老媽子。
戴上了絲面罩，又披上了披風，孔夫人從偏門出了李府，直接來到了後海邊上，而看門的家丁自然不能讓幾個女眷獨自上街，馬上追在後面當跟班。這一隊由四女三男組成的特殊群眾團立馬引起了正在冰層上練習溜冰的鳳姐的注意。
幾個月前，孔夫人病急到龍鳳店求救，鳳姐與她有一面之緣，她慢慢地「挪」到了孔夫人面前，先是行了一個萬福禮，才歉然問道：「是不是我們的喧嘩聲吵到了夫人休息？」
「沒有。」孔夫人搖搖頭，一雙眼睛卻打量著鳳姐腳下那雙底下綁著鐵刀的鞋子，問道：「這種鞋子好生奇特，不知叫何名字？」
「小仁子稱它為『溜冰鞋』，還把這玩意兒吹得天花亂墜，說穿上它就可以在冰面上縱橫馳騁往來如風，可人第一次穿上它，總免不了要摔個七暈八素。」鳳姐白了不遠處的萬仁夫婦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其實，這還是鳳姐等人第一次穿上萬仁所說的溜冰鞋，也是第一次下地練習，除了萬仁萬義和萬禮這三個平時掌不離手練得手腳靈活無比的「猴頭」之外，其他人早就都摔得七暈八素了。而鳳姐也算是進步比較快的，仰天摔倒了數次之後，她已經掌握了一些小訣竅，可以慢慢地在冰上「行走」了，而賽仙兒一如即往地笨手笨腳，現在還在萬仁的攙扶下姍姍學步。
「李妹子，能不能」孔夫人一臉期待地看向鳳姐，而且連妹子都喊出口了，鳳姐想找理由推脫都沒可能，她一指正在後海邊上閒坐曬太陽看熱鬧的牟賦夫婦，道：「他們那兒還放著幾雙，夫人若是喜歡，就去拿一雙。」
由於溜冰這種運動在明朝並沒有盛行，更沒有溜冰鞋這種東西，萬仁專門找來鐵匠打出冰刀，再找鞋匠把冰刀「綁」到牛皮靴下。做一雙是做，做十雙也是做，萬仁索性拿出十兩銀子，一共定做了四十多雙，家人人手一雙還有二十多雙剩餘，萬仁打算留著幾雙送進宮，剩下的就送有緣人，畢竟溜冰這種時髦運動很快就能引來很多跟風者。
按說萬仁之所以費這份閒心搞溜冰鞋，一來是因為冬天確實缺少合適的體育運動，天天圍爐烤火實在是危害體質健康，為了家人的健康著想，萬仁就得起積極的帶頭作用，變著法子地帶大傢伙到戶外來尋樂子。而最重要的還是為了讓宮裡那個不安分的皇帝能有個新玩意兒，能讓他安心地呆在宮裡玩的玩意兒。
由於冬天來了，本來還有些樂子可尋的御花園、萬歲山和西苑一帶變成了冰天雪地，皇帝愛好的遊湖打獵等文體活動根本就沒法展開，天天呆在乾清宮裡，他總是埋怨說悶得慌，吵著說要出宮。
可是有了上次被人綁架的經歷，張太后心有餘悸，她派了很多耳目來看著寶貝兒子，而且在宮門處加了很多守衛，出入檢查更加嚴密，皇帝每次想偷偷溜出去，總是第一時間被太監擋住，
出不了宮，宮裡又沒啥可玩，萬仁每次入宮，都可以從皇帝那張愁苦的臉上看出來：宮廷生活是何等的枯燥乏味。為了讓皇帝有些樂子，萬仁開動腦子，就想到了搞溜冰這種冰上運動。
而相處日久，萬仁也知道當朝皇帝是個圖新鮮的傢伙，什麼事都只有三分鐘的熱度，比如說練功，剛開始的時候還興致昂然，可是才練了不到一個月，就偃旗息鼓了。萬仁也沒奢望一項運動就能把皇帝的心綁在宮裡，只是本著哄得一時算一時的思想，等皇帝又厭煩了，就另換一種運動，蹴鞠、籃球、冰球、馬球什麼的，輪換著玩。
同樣是陪皇帝玩，但是萬仁陪玩的出發點卻跟那些太監不同。那些太監變著法子地給皇帝找樂子讓皇帝瘋玩，目的是邀寵擅權，萬仁陪皇帝玩，是有節制且勞逸結合的玩，不是以前那種沒心沒肺的瘋玩。而且在玩的時候，萬仁總是會通過言傳身教的方式對皇帝進行潛移默化，相信時日一久，皇帝就會慢慢變得成熟起來。
萬仁可是過來人，知道青春期的孩子大多不好教，特別是有叛逆心理的「問題」少年，更是不讓人省心。非常不幸的是，現任皇帝就是一位被爹媽和無數「叔叔阿姨」寵壞了的小皇帝，平時衣來伸手飯來張口，而且要什麼就有什麼，幾乎沒有遭遇過什麼挫折和打擊，這樣的小皇帝表現為嬌生慣養，容不下別人對他說不。別人跟他說不能做什麼，他就偏偏做什麼，這就是「叛逆」。
對付叛逆少年，用棍棒或者是口頭訓誡等簡單粗暴的教育方式往往要勢得其反的，要想把他們身上的稜角磨平，還得用軟招，萬仁打算長期堅持陪皇帝玩這一項教書育皇帝的工作。
鳳姐等人根本不知道萬仁計劃給皇帝當心理輔導員，平時還多有埋怨，說萬仁自己不學好，還要帶壞皇帝。對此，萬仁也只能無語對蒼天。正所謂：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賽仙兒又在冰上活動了一會，抱怨說腳疼就到一邊歇著了，萬仁也覺得有些累，就坐在賽仙兒身邊看著冰場上其他人的熱鬧。萬義和萬禮這兩哥們如魚得水地在冰場上往來穿梭，時不時地還在眾女面前賣弄加速急剎急轉彎等花活，惹得眾女一陣羨慕嫉妒恨。
玩鬧了一會，眾人都覺得累了，紛紛到冰場邊上喝茶聊天晌起了太陽。冰場上只剩下鳳姐和新上場的孔夫人，她們兩人手拉手，在冰場上艱難地進行著姍姍學步。
「老大，你說此時唐先生到家了沒有？」萬禮湊到萬仁身邊，嘴裡咬著一根柳枝，悠哉無比地問道。
「問這個幹什麼？他走科舉大道，我們還是當我們的市井小人，大家背道而馳，以後各不相干。」萬仁淡淡地說了一句，他雖然幫唐寅徐經弄到了重回考場的資格，但也從來沒想過要他們為自己賣命。再說了，他們的命不值錢，賣給他他都不想要來當累贅。
「他可是答應過我要幫我弄一些字畫。老大，咱們龍鳳店年後就要重新開張，為了吸引那些有錢有斯文人，字畫自然是不能少掛的。」
「弄字畫？你小子的膽兒也越來越肥了，知不知道什麼叫雅賄啊？那些言官正盯著呢，只怕你剛把字畫掛上，我就被人當成棉花一般亂彈了。」萬仁沒好氣地說道。
「老大，我辦事你放心。我沒要唐先生給我們弄名家字畫，而是要他幫忙收集一些可以亂真的假貨回來。」
「假貨？」萬仁與一副老謀深算模樣的萬禮對視了一眼，頓時明白這個小弟要幹什麼了：弄一批名畫的贗品回來，明著告訴食客們這些是假貨，讓他們來玩「大家來找茬」的遊戲，有這麼好的樂子可玩，食客們自然喜歡上門，這比弄一堆真跡回來賣弄風雅更能討得食客的歡心。
「我打算讓他弄上幾十幅，每天在各個雅間換著掛，以此提高食客們鑒賞字畫的能力，這也是為了他們好啊，以後買字畫的時候就不容易上當受騙了。」
「好主意，真有你的。」萬仁突然照著萬禮的胸口就是一拳，兩人同時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