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自由誠可貴 第109章 虎落平陽(下) 文 / 注海
打獵，萬仁還是個生手。不過，這大山裡獐子狐狸野兔之類的小獸很多，他在地上拾了一把石子當彈丸來用，見獸就一把扔。用這種天女散花的手法，也不用考慮什麼準頭，只要距離夠近，總會有一兩顆石子能擊中目標。再加上他的力氣足，中招的小獸就算不當場斃命，也會吃痛倒地。
只是在山林裡轉了一圈，萬仁的肩上就扛著兩頭獐子和四隻野兔。在回來的路上，還順道撿了一把乾柴。老婆婆見萬仁這麼快就滿載而歸，暗暗欣喜，就連傻坐著發呆的那個老頭也下意識地動了下喉結，他們應該是很久都沒沾過葷腥了。[搜索最新更新盡在|com|bsp;眼看著有肉吃了，老婆婆自然也不會小氣，打開沙鍋給萬仁盛了一碗野菜糊糊。萬仁是不會吃這種東西的，「黃公子」吃了幾口，就搖頭不想吃了。而熱食下肚，「黃公子」終於有了點力氣，能自己坐起來了。萬仁見老婆婆忙著料理那些野味，一時半會還開不了飯，他又把「黃公子」交託給老婆婆照看，接著又出門跑進山林中去了。
可能以前是獵戶，老婆婆手腳麻利地給獐子去了皮，清理乾淨內臟，洗淨後切碎了放到另一口鍋裡煮，接著她又出門尋了些野菜蘑菇加到鍋裡，水一燒開，一陣陣肉香撲鼻而來，就連敲膏吸髓慣了地「黃公子」也不由得抽了下鼻子，食指大動了。
老婆婆一邊剛弄好，萬仁又扛著一頭野豬回來了，當然，還順道背回來一捆柴火，這一百多斤重的東西扛在他的雙肩上，臉不紅氣不粗，那位老婆婆見了，暗暗稱奇。
「奶奶，幫我們烤一條豬腿，我們路上要吃，剩下的留給你們二老。」萬仁之所以弄這麼多肉和柴火回來，除了為報剛才那一碗熱水之恩外，還是盡一己之力多幫這兩位孤苦伶仃的老人一點，免得他們日後吃苦。
「肉煮透了，先吃飯吧。」聽說萬仁馬上就要走，老婆婆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不過，她也沒多說什麼，幫他盛了一碗肉之後，就開始幫他烤豬腿。
現打現煮的獐子肉肉質鮮嫩，雖然少放了些鹽，但是有野菜蘑菇提味，口感也還不錯，「黃公子」大塊朵頤，吃了一大碗還意猶未盡。萬仁也吃了一大碗，耗費了一整夜的體力終於得到補充。
吃飽喝足了，萬仁摸了一下「黃公子」的額頭，還是很燙，需要盡快找醫生診治。而萬仁學的是西醫，對中醫藥草之類的並不精通，手頭上沒有特效藥，傷風感冒也束手無策。
「奶奶，離這裡最近的集市在哪裡？」
「從這裡一直向北走，走三十里就到施家集。年輕人腳力好，一個時辰就能到。你要背著弟弟趕路，只怕會慢一些。這野豬肉已經烤好了，婆婆給你包上，你收拾一下趕緊上路吧。」
「謝謝奶奶。」，將附近地地形記於心中，這才背起手腳發軟不能走道的「黃公子」，又提了包烤肉和一竹桶水，頂著秋日起程上路了。行前，那老婆婆從茅屋裡跑出來，將一件破裌襖蓋在「黃公子」的背上，叮囑他們路上小心。
秋高氣爽，日頭高照，雖然北風還在吹，不過暖洋洋的太陽曬在身上，「黃公子」的身子不抖得那麼急，很快就趴在萬仁的後背上睡著了。萬仁在山門小路上穿行，大約走了半個時辰，「黃公子」突然醒過來，直喊口渴。萬仁找了一塊山石，將他放在上面，把裝水的竹桶遞給他。
「仁兄，朕」「黃公子」喝了一口水，看著站在一旁不離不棄的萬仁，雙眼潮濕了。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誠臣。在這遠離京師，北風蕭瑟的荒郊野嶺上，「黃公子」知道身邊還有一個真誠的朋友，可以患難與共的朋友。
「此處還是凶地，請皇上不要自稱朕，以免被賊人覬覦。」
「朕，我曉得，此後你我兄弟相稱，你呼我『朱弟』即可。」
兩人休息了片刻，吃了點東西，又再次起程向前走。不多時，兩人就走出了荒山老林，來到了官道邊。由於害怕山賊劫道，萬仁並沒有走官道，而是繼續抄小路前行。行到一片樹林邊時，官道那邊傳來一陣輕微的馬蹄聲，萬仁忙把「黃公子」藏到樹叢裡，自己一躍上了路邊一棵大松樹，遙望馬蹄聲傳來的方向，只見不遠處有一個勁衣男子單人獨騎奔行在官道上，看起來像是個江湖人士。
萬仁竄下了樹，埋伏在道旁，手裡還拿起一塊石頭。
「仁兄，要幹什麼？」「黃公子」不解地問道。
「劫道。」萬仁低聲說著，心中卻暗暗慚愧：早上剛學當過乞丐，現在居然要學劫匪攔路打劫，這真是越混越差勁。
「劫道？」「黃公子」聽了這個詞，一臉新奇加緊張。
「我們要馬匹和銀子，所以要劫道。」萬仁說完，打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不多時，那個倒霉催的男子出現在路邊，萬仁二話不說，一個飛蝗石出手，正好打到馬的前腿上，那馬吃疼，前腿一軟，馬失前蹄，那個男子向前疾衝出數米，摔了個狗啃屎。當他罵罵咧咧地站起來準備拿馬出氣時，卻沒發現一個人影出現在他的身後，一記手刀重重地打到了他的脖子上。
人被打昏了，萬仁利索地將那人拉到樹叢裡藏好，那人身上的金銀細軟，自然都落了萬仁的腰包。幸好萬仁還是講究盜亦有道的，臨走時還給對方留下了幾塊碎銀。
有了馬，下面的行程就順利了許多。兩人同乘一馬，一路急趕慢趕，在中午之前就來到了一座小集市外。萬仁沒有直接打馬進城，而是在城外把馬藏好，又把灰塵泥土之類的髒東西往自己和「黃公子」的臉上手上抹了一堆，化裝成花子才進了集市。
萬仁之所以這麼謹慎，是因為這附近還是山賊的地頭，說不定這集市裡就有山賊的耳目。他們好不容易才逃到這裡，不能因為一時疏忽而露了馬腳。如果再落入山賊之手，只怕再難活命。
「老伯，這裡有沒有醫館？」在集市口，萬仁向一個老農問道。
「順著這條道直走，過了施家客棧就見。」老農沒好氣地答道，可能是看不起叫花子沒錢看病。
萬仁扶著「黃公子」一路走進了一座叫施妙堂的藥鋪內，問道：「大夫在嗎？」
「亂叫什麼，快滾出去。」藥房的掌櫃的見來人是兩個髒乞丐，自然不會給好臉色看。
對方狗眼看人低，萬仁也不爭論，只是從衣兜裡取出一錠新搶來的銀子往櫃檯前一放，道：「我兄弟病了，誰能治？」
白花花的白銀出手，在這銀光的照耀下，那掌櫃的臉上頓時換上「天使」般的笑容，先請萬仁坐下喝茶，這才急跑著進後堂去請老闆出來。看到了這市井百態人情冷暖，「黃公子」這才明白萬仁為什麼要打劫了：出門在外，沒有銀子那真是寸步難行。
藥堂的老闆出來給「黃公子」診脈，很快就查出病因，還開出了一劑驅寒發汗的藥。萬仁又是一兩銀子出手，請藥堂裡幫忙把藥煎好。接著又給跑堂的夥計二兩銀子，讓他幫忙到集市上買幾件保暖的棉襖和一瓶驅寒用的燒刀子。
花錢如流水，搶來的銀子很快就見底。萬仁倒也沒在意，只要能把身邊這個小祖宗安全帶回到京城，這就是一份頂天的功勞，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在等煎藥的時間裡，萬仁還跟藥房的掌櫃侃起了大山，目的自然是問路。他不敢直接問這裡到京城怎麼走，而是問這裡到天津衛怎麼走，還把自己說成是從西安那邊過來的，到天津衛去投靠親戚，不巧在道上迷了路。至於山賊的事，一句也不提。
送財童子臨門，那掌櫃的自然是有問必答，從他的口中萬仁得知這施家集在京師的西南面，離京城有三百多里地。
「三百多里？」「黃公子」聽了心中暗暗吃驚，他記得自己是昨天早上被人綁走的。這些綁匪先是騎馬，接著又換馬車，後來又換馬。這一路顛簸了五六個時辰，他的眼中又蒙了黑布，不想卻被人送到了離京數百里的賊窩中去了。
對此，萬仁也不感到太多驚訝，雖說日行千里的千里馬只是傳說中的存在，不過日行五六百里的馬卻是很常見。那幫綁匪趕了一天的路，流竄個三四百里並不奇怪。
既然回京的路途遙遙，萬仁看看已經西垂的太陽，知道這一天是趕不回去的。他們出了集市之後，找回了馬匹，一路緩緩前行。就在太陽落山之前，萬仁在一座荒村邊找了一個破廟，先暫住一個晚上，等「黃公子」的身體好些了，明日一早趕路回京。
火堆旁，「黃公子」喝了一口烈酒驅寒，他身上還裹了數件棉襖，雖然北風呼呼，但也不覺得涼得難受。他看了一眼正在熱烤肉的萬仁，想起了昨夜之事，一股別樣的滋味在心頭。
「這肉不太好吃，你還是吃一點吧。」萬仁將一串燒熱了的烤肉遞了過來。
「黃公子」咬了一口，黯然道：「我們數日不歸，娘親肯定急死了。」
萬仁也是神情黯然，想起那些沒有自己照顧的兄弟姐妹們，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因為弄丟了皇帝而遭朝廷大臣們責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