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52章 呂端大事不糊塗 文 / 注海

    在涼拌思想的指引下，錦衣衛積極開展本職工作（包辦冤假錯案）：先是把詔獄內的那幾個黑衣人屈打成招，把他們栽成是妖書案的主謀。弄好了物證供詞之後上呈皇帝御批，皇帝也很識趣，硃筆一揮，那幾個冤枉到家的傢伙被判了斬立決。

    妖書案就這樣不了了之，雖說那幾個倒霉蛋是被冤殺的，但是他們死得一點都不冤，他們本是江洋大盜，殺人越貨之事沒少干，所犯下的罪行足夠判他們千刀萬剮的了，一個斬立決算是便宜了他們。從這一點上看，錦衣衛也算是在積德行善。

    案子雖然結了，但是還有很多人不服氣，那些文官們的政治嗅覺異常靈敏，紛紛跳出來大罵司法黑幕，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大有翻案重審的勢頭。不過，官情再激憤，也抵不過領導的一句話。五月初一，閉關多日的弘治帝終於出關，只用了一句到此為止，眾官就得乖乖地住口。

    「擢萬仁為詹事府左庶子，內閣傳令各部嘉勉之。」早朝臨散之時，弘治帝不忘補下了一道命令。

    聽到了這個聖旨，朝堂上鴉雀無聲，這些大臣終於意識到：「萬人坑」入朝之事勢不可擋，因為皇帝也是他的後台。別看左庶子是正五品官，但是很多人擠破了頭皮也搶不到這個職位。為何？因為詹事府是太子的輔政機構，能進這個機關，那就是搭上了太子這班車。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日後太子繼位，受重用的肯定是詹事府的那批人。

    朝廷上正在進行一場人事大變動，萬仁卻悠哉悠哉地做著小買賣。妖書案發生了有好幾天了，那些食客因為萬仁的名聲太醜而不好意思上門購物，可是時間一久，他們的肚子就開始鬧革命，這就好比是一個人吃慣了鮑魚魚翅，突然讓他啃窩頭，他自然沒啥食慾。食客們禁不住食慾，也都紛紛上門了，萬仙觀的生意日漸恢復往日舊觀。

    另外，這幾天難得有空，萬仁還找了一些工匠來把萬仙觀大修了一遍，前二進十來個房間被裝修成了雅間，院子被弄成了魚池，現在已經注上了水，裡面還養了各色金魚。還有那兩個天井，也弄好了涼棚，涼棚下擺上石桌椅，四周還擺上了各色物具和盆栽，已經初具大酒店的規模。

    本來，萬仁並沒有這麼大的財力進行精裝修，不過幸好有牟賦友情注資白銀二百兩，裝修才得以正常進行。為了避免重複性裝修，萬仁在選擇傢俱器物上非常用心，不用最貴的，只用最實用的：黃花梨的八仙桌，鐵力木的官帽椅，餐具都用龍泉青瓷，再加上柱粱之間懸掛著各式對聯，處處凸顯古樸的人文氣息。食客進入其間，宛如進入書香世家。

    「老大，咱們什麼時候掛牌開張啊？」萬禮問道，他有些等不及了，畢竟投資了近四百兩銀子，早日開張才能早日回本。

    「不急，咱們的先期宣傳還沒做好，現在貿然開張只能勢得其反。」萬仁皺眉道，本來他計劃是五月初開張的，可是被妖書案一折騰，名聲盡毀，現在又要重干宣傳的工作，這真是倒霉到家了。

    「老大，要不咱們再搞一次火鍋宴吧，請一些名士來品評。」萬禮建議道。

    「這個辦法不是不好，只是不太可行，咱們現在名聲不太好，請人家吃白食，人家都不一定肯來。」

    「誰要請人吃白食？」觀門外，傳來一陣洪亮的聲音。

    「牟大人來了，快往裡邊請。」大股東降臨，萬禮非常識趣，馬上端菜送水，把牟賦當成親爹一般伺候著。

    「整得差不多了，是該開張了。」牟賦四下掃望，覺得很滿意。

    「大人今天怎麼有空過來？」

    「老夫是奉了聖上命令，來給你送聖旨的。」牟賦說著，掏出一卷黃紙遞給萬仁，至於跪接那一套，對別人還適用，對萬仁是不適用的。

    「怎麼？皇上又要封我官？」萬仁接過聖旨，打開看了一眼，就遞了回去，道：「我這個人懶散慣了，平時找我辦些小事可以，讓我天天坐堂上朝，那就是要了我的小命。所以，這份聖旨我不接。」

    「聖上早料到你會推脫，聖上口諭，升你為左庶子，正五品；另授你奉儀大夫一職，這個官是散官，沒有職司，朝不用上，也沒有固定的差事，只要平時多多督導太子就行。」

    「只拿俸祿不用辦事的那種官，值得考慮。」萬仁笑道，心說：皇帝也是個老好人啊，給我送一份不用幹活也能領工資的優差來。

    「你小子大事上不糊塗，小事卻一塌糊塗，別說是聖上，就連老身也不敢分派你去辦差事。」

    「呵呵，諸葛一生為儀謹慎，呂端大事不糊塗。」萬仁哈哈一笑，把牟賦的惡評當成是讚賞了。

    萬仁並沒讀過多少史書，不過呂端這人還是瞭解的，萬仁最佩服的人不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己的諸葛亮，而是這個名不見經傳的人。

    要說這個呂端，實在是算不上歷史名人，他是宋太宗趙光義的宰相，平時不愛出風頭。有些皇親國戚、親近大臣找他辦點私事，一般也都是睜隻眼閉只眼，以至落了個「為人糊塗」的名聲。但是宋太宗信任他，讓他當丞相。

    對這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呂端並不覺得有多了不起，他想的是如何調動全體臣僚的積極性，為此不惜自己放權和讓位。當時和他有同樣聲望的還有一位名臣寇准，辦事幹練，很有才能，但是性子有些剛烈。

    呂端擔心自己當了宰相後寇准心中會不平衡，如果耍起脾氣來，朝政會受到影響，於是就請太宗另下了一道命令，讓擔任參知政事的寇准和他輪流掌印，領班奏事，並一同到政事堂中議事，得到了太宗的批准，也平和了寇准的情緒。

    後來，太宗又下詔：朝中大事要先交給呂端處理，然後再上報給我。但呂端遇事總是與寇准一起商量，從不專斷。過了一段時間，呂端又主動把相位讓給了寇准，自己去當參知政事。

    這種主動讓權，在世人的眼中自然是「糊塗」的舉動。

    又有一次，朝中大臣李惟清被太宗從掌管全**事的樞密使位子上換下來，去當負責監察百官的御史中丞，雖然是平調，但實際權力發生了變化，他認為是呂端在中間使壞。於是，李惟清趁呂端有病在家休息，沒有上朝的機會告了呂端一個惡狀。事情傳到呂端耳中後，呂端不以為然，既沒有去對皇帝表白，也沒有去找李惟清算賬，而是淡淡地說：我一輩子行得正；坐得直，沒有做什麼對不起人的事，又怕什麼風言風語呢?

    這種不與人計較的坦然心態也被人認為是「糊塗」。

    這個自身名利淡然處之的「糊塗蛋」，得到褒獎不曾高興，遇到挫折不曾害怕，看起來傻乎乎的樣子，這種寵辱不驚正是宰相當有的氣度。而他在大局、大節問題上毫不糊塗，立場總是正確無誤。他一生經歷了三代帝王，在40年的宦海生涯中幾乎沒有受到什麼衝擊，每一位皇帝都對他信任有加，不得不說這個糊塗蛋是一個了不起的糊塗蛋，是值得學習的好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