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6章 天下無雙(中) 文 / 注海

    四處罵聲一片，萬仁一點都不慌，淡淡地說道：「別的我不想多說，你們自己去問一問今科狀元顧鼎臣，他上京趕考的這段時間裡，住在什麼地方，每天吃的是什麼。」

    萬仁頓了頓，接著說道：「是，要想高中狀元，是要靠寒窗苦讀，不讀書永遠中不了狀元。但是，如果吃得不好，身體就不好，整天頭昏眼花沒有精神，這樣能讀得好書嗎？」

    「照你這麼一說，富家子弟吃得好，他們就能穩中狀元了？」楊慎一臉冷笑地反問道。

    「天天大魚大肉不等於吃得好，人體需要補充各種營養，肉可以補充蛋白質，可是吃多了會傷心傷腦；青菜可以補充維生素，可是只吃菜不吃肉會面如菜色，眼花無力。要想身體好，各種營養要均衡」萬仁開始苦口婆心地向大家普及最基本的營養學常識，沒辦法，明朝這些哥們實在是缺乏這方面的知識。

    「聽你這麼一說，還有點道理，不過，這不等於你的狀元包就是包中狀元的靈丹妙藥。」楊慎還是不服。

    「光說不練的那是假把勢，那我們就現場比一比，比你們最擅長的背書，看誰背得好。」萬仁把四弟叫來，說道：「你們有誰不信服的，都可以跟他比，內容隨你們挑。」

    「好，我先來，我們比背《中庸》。」劉成學信心滿滿地站了出來，他的年紀跟萬智相仿，自幼就苦讀四書五經，如果連一個窮人家的孩子也比不過，那真是太沒面子了。

    「《中庸》算什麼？要比就比朱子的《中庸章句》。」萬智笑道。

    《中庸》屬於科舉必考的四書之一，而《中庸章句》是朱熹所做的註解，內容比原書要多得多，很多人能通讀全書就算不錯了。通背全書，劉成學還沒有這個本事。

    正當劉成學啞口無言的時候，萬智搖頭晃腦開始了背湧：「中庸章句序，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

    「右第一章。子思述所傳之意以立言：首明道之本原出於天而不可易，其實體備於己而不可離，次言存養省察之要，終言聖神功化之極。蓋欲學者於此反求諸身而自得之，以去夫外誘之私，而充其本然之善，楊氏所謂一篇之體要是也。其下十章，蓋子思引夫子之言，以終此章之義。仲尼曰：『君子中庸，小人反中庸。中庸者，不偏不倚、無過不及，而平常之理，乃天命所當然，精微之極致也。惟君子為能體之，小人反是。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小人之中庸也，小人而無忌憚也。』」

    萬智越是往下背，眾書生越是心驚，就連苦守寒窗之說的楊慎也自愧不如。雖說他也能通背四書五經，不過他可比人家虛長了幾歲。從這一點上說，他也比不上人家。

    「光會死背書有什麼用啊，讀不懂也是白搭。」劉成學技不如一貧家子，不禁好一陣臉紅，強辯道。

    人家是窮人家出身，上不起私塾更加請不到明師，會背就不錯了，還要人家無師自通，自己弄懂文意，這真是強人所難了。

    「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此篇乃孔門傳授心法，子思恐其久而差也，故筆之於書，以授孟子。其書始言一理；中散為萬事；末復合為一理。放之，則彌**；卷之，則退藏於密。其味無窮，皆實學也。善讀者，玩索而有得焉，則終身用之，有不能盡者矣。《論語》為綱，《中庸》為用。要精通《中庸》，必讀《論語》。在《論語》中，孔聖將『中庸』視為至德，即是為人處世之最高智慧。其義有三：執中守正、折中致和、因時制宜。」萬智面無難色，朗朗而言。

    楊慎暗暗驚服，心道：小看天下豪傑，真是井底之蛙的表現。人家如此年幼就有此才學，自己所不及也，恐怕只有自己十二歲就中舉的神童老爹可以與之比肩。

    不過話又說回來，楊家乃書香門第，世代讀書為官；人家一介遺孤，無依無靠。要是算上這一層，楊神童還是不如人家，人家才是真正的天下無雙。

    「這位是我的四弟，今年十三歲。我們是孤兒出身，無父無母，天天為生計所迫，沒有多少時間用來讀書。但是，我敢說我的四弟一點都不比你們差，如果大明朝能放成戶籍成見，讓他參加科舉，他一定能中進士。」

    士別一日，當刮目相看，萬仁也為老四的進步所折服。話說年初萬智被萬仁從大街上抱回來的時候，他的手裡還拿著一本《大學》，是嗜書如命的書獃子。後來他聽顧鼎臣說自己沒有參加科舉的資格，曾一度非常消沉。萬仁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也不忍見到一個讀書的好料子就此廢掉，找了個機會給這個鑽牛角尖的小弟做心理輔導。

    「你為什麼不讀書了？」

    「不能參加科舉，讀書又有何用？」

    「那我問你，你為什麼讀書？」

    「科舉入仕，報效國家。」

    萬仁搖搖頭，問道：「還有呢？」

    「做學問，當大儒。」

    「還有呢？」

    萬智沉思良久，搖頭道：「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嗎？」

    萬智還是搖頭。

    「當官當大儒，都只是讀書的功利目的，人要是帶著這些目的去讀書，是讀不好書的。人為什麼讀書，是因為讀書能給人帶來知識，帶來精神上的愉悅，我愛讀書，所以我讀書，明白？」

    經過了那一夜的沉思，萬智又拿起了書本，就連看死孤兒讀不了書的顧鼎臣也暗暗吃驚。這幾個月來，萬智幾乎無書不讀，凡是他見到的書，都會想盡各種辦法借來一覽。京城內外各個大小書店老闆一見到這位仁兄，就不勝其煩，因為他只看，從來不買。他看完了回來再背抄成自己的書，背書的本事就是這麼練出來的。

    「還有誰不信服的，大可出來比試。」萬仁四下掃望，眾書生皆低頭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