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五十七章 在路上 文 / 冬練
孫旭做夢了。末世以來，孫旭幾乎再沒做過夢。即使在安全的江南城裡，孫旭每晚也會默默運轉體內的能量與精神力，直到感覺疲累，才會立刻進入深沉無夢的睡眠。如果是在野外過夜，更是睡覺都要睜著半隻眼睛。
但是今天，在這個山脈中的礦場裡，簡陋的架子床上，窗外不遠就是戰士們拆分和搬運設備時發出的巨大聲響，孫旭只是想閉上眼睛稍稍休息一會兒，卻不知怎地就陷入了夢鄉。
孫旭夢到自己飛了起來，並且越飛越高，很快就將山脈和雲層踩在了腳下，地上的景物變得像模型一樣微小，偏偏還能被孫旭看得清清楚楚，不管是捕食者、進化者，還是進化後的動物，一舉一動都在孫旭的掌握之下。
而孫旭的體內充滿了無法想像的巨大力量，處在他視線之內的任何事物，彷彿只要一個念頭就會被毀滅。
孫旭越飛越高，就連巨大而兇猛的金雕，都只能處在孫旭的下方，並且懾服於孫旭的力量，像只麻雀一樣啾啾鳴叫。
享受著這種無可匹敵的感覺，孫旭興奮得想要放聲長嘯，卻突然發覺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而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孫旭才猛然發現，不僅是發不出聲音，空中的自己好像根本沒有身體，僅僅是一縷意識在空中飄蕩。
而就在這時，一個巨大的陰影將孫旭籠罩，無可抑制的恐懼立刻湧上來，孫旭「轉」過並不存在的「頭」，去看這個比他還高的物體。
孫旭從來沒有如此接近過「它」，但是這感覺又如此真實，似乎只要一伸手，就能觸摸到那深黑色的巨大甲殼。黑色的甲殼就在孫旭的注視下收縮律動，邊緣處深紅岩漿一般的紅光也隨之明暗交替，並且頻率越來越快。
然後，就是如末世降臨那天一樣的噴發，孫旭被無可抗拒的力量擊中，從上萬米的高空開始向下急速墜落，卻無法做出任何動作，改變粉身碎骨的命運，只能感到下墜的速度越來越快，而在地面上等待著他的，是與天空中的「播撒者」同樣恐怖的巨大「母巢」，中心處深不見底的黑洞彷彿史前巨獸的大口，蠕動收縮著，只等著他自己墜落進這萬劫不復的深淵……
被黑洞吞噬的一瞬間，孫旭猛地睜開眼睛，看到了架子床上鋪被煙頭燙滿黑色焦痕的床底，感到後背粘乎乎的，出了一身冰涼的汗水。孫旭坐起身，握住倚在床頭的霜之哀傷，霜之哀傷的劍柄也是涼涼的，在梅雨季節悶熱潮濕的空氣裡，似乎有一層薄薄的水霧在上面凝結。
林悅背對著孫旭，在不遠處抱著雙膝，坐著望向窗外，束起的馬尾末端，幾綹淡青色的頭髮還在不安分地飄動。聽到身後的動靜，轉頭給了孫旭一個微笑，「外面都要吵死了，你還能睡的跟豬一樣，真是羨慕啊。」
「我睡了多久？」孫旭聽著外面傳來的巨大轟鳴聲，知道裝甲車隊已經到達。
「不到兩個小時，有個叫韓文的少校來找過你，看到你在休息就走了，只是通知兩點鐘準時出發。現在還有十五分鐘。」
「走吧，出去看看。」孫旭將霜之哀傷背到身後。希望那僅僅是個夢，而不要是什麼不好的預兆。
礦場的空地上，停放著三十幾輛重型卡車，附近的幾處小型礦場的設備也都已經集中運送到這裡，而負責護送的，是兩倍數目的步兵戰車，和十二輛主戰坦克，有人正在緊張忙碌地對車輛的狀態進行最後的檢查和維護。
「真是不惜代價啊！」孫旭感慨，這還僅僅是撤退車隊中的一路而已，就部署了將近一個裝甲團的武力，真不知道外圍防線上為了抽調出這麼多的兵力和車輛，要付出多大代價。
「果然是每臨大事有靜氣，孫上尉的沉著真是讓人佩服啊。」幾名身著野戰制服的軍人向孫旭走來，為首的少校微笑著說道。
「偷懶休息了一會兒，讓韓少校見笑了。」孫旭心中苦笑，這誇獎真是受之有愧，如果真的心靜如水，就不會做噩夢了。
「車隊馬上就要出發，孫上尉這邊來，講講來路的情況。」韓文少校引著孫旭上了自己的指揮戰車。
「從來時的情況看，沿路的捕食者數量確實不多，車隊通過的聲音或許會引來更多，但也應該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我們的兵力應該很充足吧？」孫旭說道。
「兩個機步營，兩個坦克連，本身的作戰人員可以達到六百人，全部是三階進化者，再加上附近幾個礦場原本駐守的戰士，總兵力超過一千五百人。只不過其中有五百進化者屬於沈家，只肯聽從沈喬那個瘋子的指揮，被他以保護設備人人員為由，分散安排在了運輸車隊上，不會參與外圍的防守。不過一千進化者也足夠應付絕大多數情況了。」少校解釋說道。
一千進化者，的確是可以在荒野上橫著走的一股力量。但是除非像現在這樣，有極為重要的事務，否則江南城絕不會只是為了清剿捕食者，就派出這樣規模的武力。
一千人的部隊，或許能夠在荒野上橫行一時，殺死數千甚至過萬隻捕食者，但自身同樣會逐漸損耗，即使是一比十的戰損，也是江南城所無法承受的。江南城目前的進化者還不到十萬，而僅僅東線和北線之外，捕食者的剩餘數量仍然不下百萬。而且，人類可能要面對的敵人絕不是只有捕食者。
「捕食者方面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孫旭肯定道，「只要我們保持行進速度，捕食者群就難以匯聚足夠大的規模，對車隊形成威脅。除非有特殊的捕食者統領出現。」
「如果真的遭遇那樣的捕食者，就要看孫上尉的了。」在類似於金色蠻魔那樣的特殊捕食者指揮下，至少會有上千捕食者一起向車隊發起衝擊。要想正面應付這樣的衝擊，把半條東部防線挪過來都嫌不夠，只有依靠孫旭這樣的強大進化者實施斬首行動。
運輸車隊開始緩緩啟動，低沉的馬達轟鳴在山野中迴盪。數十輛重型卡車在公路上並排成兩條長隊，反正這個時候絕不會有迎面駛來的車輛。
延伸數百米長的車隊如長龍一般在公路上行駛，而在車隊兩側，道路兩旁的荒野中，是將整個車隊緊緊包圍起來的裝甲車集群，在距離車隊五十到一百米的距離上，隨著車隊一起進發。
要隔開這麼遠的距離，純粹是為了車隊的安全考慮。如果防線離車隊過於接近，捕食者不需要突破防線，發出的元素攻擊就有可能轟擊到車隊中，不管是卡車裡的設備還是卡車本身，挨上一下就有可能報廢拋錨。而萬一被火系元魔的攻擊擊中卡車的油箱，「轟！」後果不堪設想。
行駛在最前方開路的裝甲車，不斷傳來「安全」的報告。被車隊的聲響吸引而來的捕食者，在遠處的灌木和叢林中探頭探腦，發出低低地吼叫，不敢衝上前發起進攻，卻又不甘心地追著車隊移動。
整個車隊的人數將近兩千，在這種巨大的誘惑下，什麼領地，什麼地盤都是一句空話，所有發現車隊的捕食者都會緊緊尾隨，直到聚集起自認為足夠發起攻擊的數量，才會一擁而上，試圖分享這難得的盛宴。
「車隊運行時速，三十五公里。」韓文上校關注著隨著車隊移動的捕食者數量，開始發佈命令，「速度提至每小時四十公里，對於靠近防線一千米以內的捕食者，機炮進行威懾性射擊，注意節省彈藥。坦克部隊自行觀察，對於數量超過十五隻的捕食者群，允許主炮開火。」
步兵戰車上的30mm機炮開始吼叫起來，向著過於靠近車隊的捕食者發起攻擊。在一千米的距離上，不是密集射擊的話，即使是機關炮也很難對三階捕食者造成可觀的殺傷，並非槍彈的威力不夠，實在是難以擊中速度奇快身形又靈活的捕食者，只能逼迫捕食者進行退避，為防線確保足夠安全的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