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並不樂觀 文 / 冬練

    下午，侯振來到了運動場的看台上，而此時孫旭已經不間斷地忙碌了五六個小時，兩面金屬板上密密麻麻刻滿了與牌匾上一模一樣的「煙雨江南」，只剩下最後的兩三行還是空白。

    孫旭此刻幾乎已經到了極限，還好兩頭猛牛也累得不輕，粗大的鼻孔裡呼哧呼哧喘著粗氣，似乎只是出於一天下來形成的習慣，才仍然晃晃悠悠地追在孫旭身後，象徵性地晃動著頭上的巨角。

    孫旭只感覺到自己的腦袋在轟轟作響，這一天裡至少發出了上百記精神衝擊，更別說用精神力刻字的消耗了，如果是面對著捕食者，也許「哨糖」只要來回飛上幾次就能結束一場戰鬥，今天卻至少寫了五六千個筆畫，還要精確控制著角度來呈現出線條的粗細。

    勉強刻完最後一個字，孫旭眼前一黑，幾乎就要栽倒在地。看台上的侯振身邊響起一聲悅耳的哨音，一顆「哨糖」在侯振身邊飛舞著，被侯振拿去改造過的「哨糖」發出的聲音確實變得好聽許多。

    一隊早已準備好的士兵衝進運動場，各自揮舞著手中的小紅旗將兩頭牛晃得頭暈眼花，然後趁機發射出麻醉彈，最後將數噸重的巨牛吊到巨大的平板車上，拉回到隔壁的屠宰場中。

    幾乎渾身癱軟的孫旭任由士兵將身上沉重的訓練服脫下，其中的高密度金屬條甚至都沒被取出，明天肯定還要繼續使用，運動場上還有十幾塊金屬板呢！

    「訓練結束。」侯振走到孫旭面前。

    「是，教官。」孫旭有氣無力地回應。

    「回城，晚飯吃牛排。」侯振坐上電瓶車，毫無表情地說道。

    孫旭最終還是沒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堅持著用最後的體力，跟在電瓶車之後跑回了江南城。

    在城中的訓練場裡，孫旭到了其他的特訓營成員，不知道侯振給他們安排了什麼樣的訓練，總之再見到聶飛時，女孩兒只是勉強動了動嘴角眉梢，連做出一個完整笑容的力氣都沒有。

    而在上午被侯振點名的兩人，孫旭只看到七號被擔架抬上一輛救護車匆匆開走，但九號已經從特訓營裡消失，以後的日子裡也沒有在特訓營中出現過。

    晚飯的牛排不知道是否來自於折磨了孫旭一整天的兩頭巨牛，總之孫旭感覺，這是他末世以來，不，出生以來吃過的最好吃的牛排。

    直到回到自己家中，似乎還有一股股細小的能量從胃裡散發出來，滋潤著孫旭疲憊的身體，恢復著一整天的「訓練」帶來的疲勞。

    「看你都弄成這樣了，到底是什麼訓練啊？」林悅心疼地用熱毛巾敷著孫旭身上被那些金屬條磨出來的紅腫。

    「鬥牛和寫字。」孫旭懶洋洋地說道，「不過猜猜今天我們掙了多少？」

    「訓練還可以掙錢？」林悅奇道。

    「相當於五十顆腦晶。」斷斷續續地和林悅講述著今天的訓練，孫旭的身體上漸漸有若隱若現的柔和白光，但在節能燈的照耀下並不容易被分辨。光明能量在快速地補充著身體細胞的損耗，治療因為勞累而導致的細微暗傷。在統一熄燈之前，孫旭的身體已經恢復到了最佳，只有精神力還需要慢慢進行回復。

    精神力一點一滴補滿，開始充盈，終於可以安安穩穩地睡到天明，以最佳狀態繼續他的特別訓練。孫旭輕輕呼了一口氣，剛剛進入江南城幾天，以前的生活卻好像已經變得格外遙遠。他已經一個星期沒有見過捕食者了，而在這之前，他幾乎一直都和捕食者比鄰而居，需要隨時做好獵殺捕食者或者被殺的準備。

    林悅安靜地蜷在孫旭的臂彎中熟睡。孫旭的左手環繞著林悅，輕輕撫摸著順滑的長髮，右手伸出床邊，觸到了靜靜倚在床頭的霜之哀傷。孫旭的指尖滑過微涼的劍身，來到佈滿骷髏頭像的劍柄，反手緊緊握住，輕輕提起。

    「錚——！」長劍彷彿不某寂寞，發出一聲微弱的鳴叫。你也在渴望著捕食者的鮮血嗎？是的，是的，我們都一樣，還忘不了那一場場殺戮。

    但我們一定不會等太久，不會久到逐漸習慣江南城裡這種虛幻的安全，戰場，其實一點都不遙遠。比如今夜。

    今天的夜，籠罩在黑暗中的江南城並不寧靜，即使是在孫旭所在的街區，幾乎全部是專為進化者軍官安排的住所，平日裡非常安靜，但現在，孫旭仍然能夠隱隱聽到馬達的轟鳴聲，低沉地彷彿從天邊傳來。

    不是那些晝夜不息向江南城運送物資的重載卡車，而是另外一些用鋼鐵鑄成的戰爭凶獸。或許是曾將孫旭逼進山林的那些步兵戰車，或許是更為強悍的主戰坦克，或許是擁有強大火力的自行火炮。在深夜中，部隊仍然在進行著調集。

    孫旭可以試著去想像這些部隊將會派往何處，執行什麼樣的任務，會有多少犧牲。但有人用不著去想像，每一次調動，每一個數字，每個鮮活生命的消失，都在程華少將的辦公桌上，都印在他的腦子裡。

    十天之前，外圍小型基地的撤銷使得人類再次喪失了一條防線，哪怕這條防線曾經只由孱弱的平民進化者的血肉築成，但有總比沒有強得多。

    外圍的公司已經龜縮起來，只求能夠擁有護住自己總部附近地域的自保之力。哪怕在江南城強令之下，這些公司不得不擴大防禦的面積，但仍只是杯水車薪，在公司與公司之間，仍然有著足夠開闊的空隙，足夠捕食者的群落向著幾乎已經無遮無擋的江南城靠近。

    原本部署在江南城之外的兵力，早已經顯得捉襟見肘，今天晚上調動的，幾乎已經是軍方最後的預備隊，就連那些在原本計劃中不捨得使用的自行火炮群都將加入戰鬥，哪怕用火炮對付荒野中的捕食者就像高射炮打蚊子一樣的浪費。

    軍方大多數的進化者士兵，早已經在最艱苦最危險的地區進行著殊死戰鬥，無暇分身。在以後的日子裡，不知道有多少普通士兵在陷入捕食者群的包圍時，要高喊著「向我開炮」，指引著火炮陣地將他們與一群捕食者一起化為灰燼。

    但江南城的統治勢力，仍然只肯派出小部分的進化者，只是確保防線不會真正崩潰，對於普通士兵的犧牲無比漠然。

    依靠著最新型進化藥劑的幫助，一名體格強健的普通人可以成為進化者，並且在相對自然進化要短得多的時間內，達到二階進化的高級程度。

    但是現在，軍隊只能獲得三分之一的進化藥劑，進化者的產生速度只能夠勉強抵得上前線的消耗；而有三分之二的進化藥劑屬於江南城，而進行分配時所根據的不是戰鬥力的高低，而是在財團和家族中的地位如何，血緣親疏。也許到了江南城覆滅的那天，這些財團和家族中的管理人員與嫡系子弟，已經實現了全面的進化，仍然有存活下去的希望。

    在這樣的形勢下，藥劑的分配比例哪怕能向軍隊更多傾斜一點，程華少將心底的壓力都能減輕一絲。關於那個平民進化者的情況，侯振每天都會送來一份詳細的報告，從實力評估到感情傾向。

    從實力上來說，根據特訓營的第一天訓練，侯振能夠確定，這名進化者雖然目前只是名單上的第十人，但在下一次測定基因解鎖程度之後，綜合實力排名必然會有一個很大的躍升。雖然身為他的教官，但他能做到的事情，侯振做不到。

    但是在情感傾向上是否偏向於軍方，侯振的報告總結起來只有四個字，並不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