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等待黎明 文 / 冬練

    孫旭在網上翻找關於這些變得會吃人的「人」，網上稱為「捕食者」的具體情況，張夢欣就在一旁安靜坐著。

    翻了半天，網上的信息基本上還沒有孫旭現在知道的多，畢竟，他差點自己就變成了捕食者，還親眼看見了一個捕食者吃人的過程，這種第一手資料，可不是人人都有命獲得的。

    但是網上也有一些人說，痛苦了一夜之後，發現自己變強了，卻並沒有吃人的**，這些仍然保持著「善良」的人們，就被稱作「進化者」。還有一些人，白白受了一夜的折騰，醒過來還是原來的樣子，張夢欣就是這樣。不過，不管怎麼說，活下來的，就已經是幸運的了。

    從網上的信息看來，幾乎所有的老人和孩子，都沒有能夠看到12月22日的太陽。15到55歲這個年齡段的人，也有相當一部分在夜裡悄無聲息的死掉了。按照大致的推算，只是昨天一個晚上，地球上已經減少了將近一半的人口。孫旭默默地消化著這個數字，三四十億的生命，就這樣消失了，而活著的那些人，還要在捕食者的獵殺之下掙扎求存。

    「我現在還有信心從捕食者手下跑掉，可是捕食者吃掉人腦以後，似乎還會變的更強，我又能堅持多久？把一部分人變成野獸，其他人則成為野獸的食物，這會是那個外星『監督者』想要的結果嗎？」

    孫旭一轉頭，卻看到了身邊的張夢欣。一直習慣了一個人，他剛才都把她忘記掉了。這姑娘坐在椅子上，兩隻手環抱著小腿，把頭擱在膝蓋上，好像在看著電腦，又好像在發呆。

    「你怎麼還在這裡……」

    張夢欣回過神來，可憐兮兮地說：「那我該去哪兒呀？」

    孫旭沒反應過來，「你不是就住在七樓嗎？」

    聽到孫旭讓她回去，張夢欣一下子又眼淚汪汪的，「別趕我走好不好，我害怕，我再一個人住下去，不死也會瘋的。」

    孫旭很苦惱。孫旭不是一個惡人，末日以來，他也像所有小人物一樣，想的最多的只是怎麼讓自己生存下來，但從來沒想過去搶，去奪，用無視他人的生命的方式，來讓自己過的更好，所以他很難狠下心來把張夢欣趕出去。

    可是，雖然他直到現在過的還算好，食物充足，還變成了進化者（孫旭覺得，既然自己沒吃到人，也不再想吃人了，就可以算作是進化者），但他自己都沒信心能在捕食者的威脅下活下去，再加上食物總有吃完的一天，遲早要考慮逃亡的事情。再帶上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嫌自己死的不夠快嗎？

    孫旭左右為難，但不管怎麼說，張夢欣今晚是沒辦法再走的，這種老式的小區，每個單元都沒有防盜門可以阻擋捕食者，如果把她趕出去，幾乎是等於把她送到捕食者的口裡。

    白天那個馬尾辮女孩可沒有死掉，天知道她是恢復了理智還是變成了捕食者，當時要不是隔著運動服，孫旭身上已經有一塊肉在她肚子裡了。

    何況，現在孫旭大部分的糧食儲備，都在張夢欣七樓的家裡面，要是這姑娘回去以後不再給他開門，只怕這姑娘還沒事，孫旭就要先餓死了。晚上黑燈瞎火的，顯然對捕食者更為有利，只好等到明天白天再作行動了。

    雖然孫旭的床夠大，但是只有一床被褥，就快到一年最冷的時候，小區的暖氣也早就停了，兩人想要睡覺，也只能擠在一個被窩裡了。雖然都有些不習慣，但這個時候，也沒法計較太多。上一次和女孩同床共枕，對於孫旭來說，已經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孫旭盡量保持著距離，不和女孩有太多的**接觸。

    如果睡在身邊的，是白天那個女孩，孫旭很難保證自己一點也不心猿意馬。但如果那個馬尾辮女孩的容貌，可以稱為優秀，張夢欣就只能算是中上，普通的髮型，普通的面容，普普通通的身高，再加上二十天來沒吃飽過，雖然顯得楚楚可憐，但也很有些面黃肌瘦。

    因此孫旭從內心裡還是覺得，今晚自己很可以表現一下正人君子的風度的。

    一天又要過去了，孫旭拿著手機，有些不敢撥通家裡的電話。孫旭的父母今年也有五十出頭，他害怕電話打過去卻沒有人接，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但是他又不能不打，萬一他的父母沒有出事，卻又不知道外邊有捕食者出沒，哪天沒有絲毫準備的出去，發生什麼的話，孫旭會不能原諒自己。按下了撥號鍵，卻沒有聽到接通的聲音，一直是短促的忙音。

    孫旭的心不斷地往下沉著，父母各自的手機，還有家裡的電話，翻來覆去地撥了好幾遍，不是忙音就是「已關機」的提示。

    孫旭感到一陣無力，心裡亂糟糟的不知道什麼滋味。一直默默念叨著，「不會出什麼事吧」、「不會出什麼事吧」、「一定不會出什麼事」……想起大學的時候，有次手機出了故障，送到店裡去修理，兩三天沒有開手機，再把sim卡插上的時候，手機裡有父母的幾十個未接來電和幾十條短信。

    回電話的時候，母親非常緊張地問孫旭這幾天去了哪裡，有沒有闖禍，有沒有出事。當時孫旭還覺得，老爸老媽有點過於大驚小怪。現在，孫旭也體會到了這種心情，孫旭甚至開始後悔，為什麼畢業的時候為了所謂的發展，留在這個離家鄉遙遠的省會城市。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別說不能照顧父母，現在連父母是不是安好都沒辦法確認。

    孫旭只能不停地進行自我安慰，告訴自己，父母肯定沒有出什麼事，有街坊鄰居互相照應，他們肯定沒事，現在打不通電話，肯定是因為無人管理的時間太久，手機的信號基站或者別的什麼發生了故障。

    側身躺在床上，看著放在枕邊的手機，手機上的呼吸燈緩緩地進行著光暗交替，他的心情也漸漸平緩下來，現在想的再多也沒有用。

    手機通訊出現了故障，只是一個信號，一個開端，末日之前的人類締造的文明社會與秩序，終將一點一點地崩潰。高樓林立的現代化都市，將隨著電力的消失陷入黑暗，最終變成一座座鋼筋水泥構成的森林。

    森林中僥倖活下來的人們，將成為新的捕食者爪下的獵物，而在這同時，數以百萬計的屍體，正在森林深處默默地腐爛，一旦寒冬過去，溫度回升，這些**的屍體，隨時可能掀起可怕的瘟疫。

    他現在能夠做的，只能是盡一切努力活下去，在城市變成普通人的墳場與捕食者的樂園之前逃離，並且，尋找一切可能變的更強的方法，至少要強過那些吃人的捕食者。假如有一天，他擁有了生存下去的能力，哪怕會有再多的困難，他也一定要回到相隔上千公里的家鄉，親眼確認父母的情況。

    一個溫暖而又柔軟的身體，悄悄地靠近了他，連日受到驚嚇的女孩兒，把頭靠在他的肩頭，微微抱緊他的胳膊，睡的似乎格外香甜。窗外，深沉的冬夜裡，有捕食者此起彼伏的嚎叫。

    生活在末世裡的人，把僅有的溫暖和希望深深的埋藏，在寒冷的角落裡積蓄著力量，然後，將用最無謂又無畏的精神，去迎接無比慘淡卻又光明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