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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二卷 平津狼煙第九十三章奪槍與買藥 文 / 樣樣稀鬆

    第二卷平津狼煙第九十三章奪槍與買藥

    拳頭硬會使矮子變成高子,黑的變成白的。有錢人還不算什麼,腰裡有了硬傢伙,才能真正橫起來。

    駁殼槍在國人眼中的分類方式非常奇特和形象,它們是按體型大小區分的,稱為「幾號」或「幾把盒子」:「頭把盒子」採用全尺寸槍管和全尺寸握把,因其槍管細長,又稱為「長苗盒子」;「二把盒子」,採用稍短的槍管和全尺寸握把,在軍用毛瑟手槍中這種型號最為常見;「三把盒子」則是採用短槍管和小尺寸握把的警用型。

    現在,王二柱的chuang鋪上便擺著一支「三把盒子」,槍上的烤漆已經有了些許脫落,顯得陳舊,但在王二柱的眼裡,這不亞於金光燦爛的絕世寶貝。他摸著,看著,激動得難以入眠。得到槍的狂喜,使他忘記了剛才殺人時的緊張,其實很容易,很簡短,一斧子下去,那個傢伙便像死狗似的倒在了地上,連哼都沒哼一聲。手槍啊,這是多麼親切,新穎,使人口中垂涎的東西呀

    對嘛,這才有點康八太爺的樣子。王二柱躺在床上,將槍緊緊貼在胸口,閉上眼睛想像著,憧憬著。康八太爺沒有嘍囉,沒有山寨,而敢在北京城裡作案。作了案之後,大搖大擺的走進茶館酒肆,連辦案的巡緝暗探都得趕過來,張羅著會八太爺的鈔。一語不合,掏出手槍,砰誰管你是公子王孫,還是文武官員,八太爺是毫不留情的。那才是好漢,那才是英雄,使北京城裡城外軍民官吏一概聞名喪膽,而且使各州府縣都感到興奮與恐怖的人物。

    康八太爺又矮又黑,自己呢,也是面黑身短,對,自己就是康八太爺轉世,黃天霸不過是個小白臉,只會打鏢,而有了會打**的好漢在眼前,誰還去羨慕那手使板斧,或會打甩頭一子的人物呢

    而到了投案打官司的時候,人家八太爺入了北衙門,還是腳上沒鐐,手上沒銬,自自在在的吃肉喝酒耍娘們。在南衙門定案之後,連西太后都要看看這個黑矮子。到了菜市口,八太爺自己跳上凌遲柱子下倒放著的筐子,面不改色。不准用針點心,不准削下頭皮遮住眼睛,人家八太爺睜眼看著自己身上的肉被劊子手割下,而含笑的高聲的問:「八太爺變了顏色沒有?」成千成萬的人一齊喝彩:「好嗎」

    這才算是好漢,王二柱睜開了眼睛,臉漲得通紅,為什麼那個黑矮子可以作出驚天動地的事來,而自己這個黑矮子只能蹲在這裡為了三頓窩頭而受屈?他渴想得到一把手槍,現在有了,他就要象康八太爺那樣橫行霸道,大鬧北京城。而且他得去試一試槍,增加一點威風。

    王二柱憎惡日本人,正和所有的中國百姓一樣。他們不知道日本侵略中國的歷史,但是日本人這一名詞在他們心中差不多和蒼蠅臭蟲同樣的討厭。而且,他矮,他黑,便有人把「東洋鬼」這個綽號加在他自己身上了,他沒法忍受,他要用手槍消滅這個可惡的綽號。

    王二柱一心一意的想教大家叫他作八太爺,而人們現在卻全都詛咒著日本人。噢,日本人,他自己也憎惡日本人。今天,他的八太爺的稱號與威風被日本人壓下去,這是絕對不可以的。他已經有了槍,是不是應當去和日本人幹幹,教日本人也曉得他是八太爺呢?他不能決定,他想得太多,腦子不夠用了。

    ………………

    北平並不沉寂,也許比在戰場上還更緊張這裡,也許只有在這裡,才真能聞到敵人刺刀上的血味,看到天牢的鎖鐐與毒刑。

    這才是工作,真正的抗日工作,真的把生命放在火藥庫裡。北平抗團的青年們充滿了激情地工作著,為著即將進行的大行動拚命地工作著。

    不可否認,青年是抗日的中堅,他們有熱情,他們有知識,他們心裡有國家,他們為了國家和民族,肯拋棄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是,他們在中國這個社會裡還沒有太多的歷練,沒被磨平了稜角,沒學會明哲保身,忍辱偷生的至理名言。

    燕園裡人們還可以收聽短bo廣播,可以談論抗戰消息,他們知道老百姓所不知道,或者不關心的國家大事,台兒莊大捷讓他們欣喜若狂,奔走相告;武漢三鎮的陷落又讓他們唉聲歎氣,情緒低落;但中國還沒有滅亡,中國也沒有投降,在黑暗之中,還有那光明存在,而青年們也更切迫的需要光明。正因為中國被侵略了,越來越多的中國人才會睜開眼,點起自己心上的燈

    準備工作在有條不紊地緊張進行著,北平抗團的人在心裡燃著一團火,他們要在日本人紀念暴力的勝利的日子裡,同樣用暴力去回敬他們,讓他們知道,北平城裡還有不怕死的北平人。

    就在這個時候,黃歷看到了週二在城裡留下來的聯絡暗號,有重要的事情要找他。他將工作簡單交代了一下,便在週六的黃昏前,帶著程盈秋搭了個順風車,悄悄地出了城。

    夏夜的野外,安詳又清爽,遠山、近樹、叢林、山丘,全都朦朦朧朧,像是罩上了輕紗。黑夜並不是千般一律的黑,樹林山崗各有不同的顏色;有墨黑、濃墨、淺黑、淡黑,還有像銀子似的泛著黑灰色,很像中國丹青畫那樣濃淡相宜。所有的一切都好像不是靜的,都像在神秘地飄遊著,向著人身上靠攏。

    程盈秋走了一段,便想起剛才的不快,有些吃味地說道:「那個洋女人怎麼和你那麼熟,還是洋人就那麼隨便?」

    黃歷輕輕笑了笑,說道:「什麼洋女人哪,你不應該叫泰麗老師嘛,剛才還笑呵呵地謝人家,怎麼翻臉就不高興了?」

    程盈秋撇了撇嘴,說道:「你也是老師,她也是老師,倒是ting合適的,她知道你和我的關係嗎?」

    「她又不傻,不知道也能猜個大概。」黃歷輕描淡寫地說道:「她呢,欠我一個救命之恩,所以對我比較親近一些,也沒那麼多追根究底的問題。你呀,別瞎吃醋,噢」

    「誰吃醋了?」程盈秋嘴硬道:「我只是隨便問問,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利用人家的汽車,夾帶你的武器,我又不傻,我懂」

    黃歷將手裡的提箱換了個手,這樣便能方便拉著程盈秋的小手,程盈秋象徵性地掙了掙,便順著黃歷的意了。而她的右手,則一直拈著拴在衣服上的一根長線,單手靈活地打著結。苦練、勤練才是根本,作為一個狙擊手,除了天分,更是要靠血汗來養成的。她的這種鍛煉手指靈活性的方法,就是黃歷教授的,更加適合女性來使用。

    程盈秋聽過黃歷所講的話:狙擊手是戰場上的幽靈,無聲無息地,殺人於無形。沒有人敢否認他們的存在,卻也沒有人知道他們藏身何處。防不勝防,避無可避,狙擊手的特定稱謂總是暗含著黑暗中隱隱的殺機。狙擊手應該冷血無情,面對死亡不動聲色,即使瞄準鏡後對手的腦漿飛濺,即使戰友甚至親人在身邊倒下……

    是的,她渴望那種暢快淋漓的感覺,看著鬼子腦漿四濺,血肉橫飛,那種復仇的快感,想一想,她就焦急得不得自已。但在北平城裡,在燕大學園,她沒有機會實彈射擊,也摸不到真槍,只能偷偷地用木棍、斷桌子tui練習端槍,練習瞄準,鍛煉手指的靈活性,鍛煉腕力和肘力,所以她才急著隨黃歷出城,她要試試真槍的感覺。

    再過一片小樹林,便能看到週二的房子了,黃歷拉了拉程盈秋的手,示意她停下來。他蹲下身子,打開提箱,將狙擊步槍組裝完畢,推彈上膛,並把一支手槍遞給了程盈秋。他必須謹慎,這是環境所造成的,甚至於他對週二也不是十分的信任,萬一聯絡點已經暴lu呢,萬一約他來是個圈套呢,他不得不防。

    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林子雖然不大,卻顯得特別幽深。彷彿世界上的黑夜統統集中到這時來了,使人望而生畏。林中靜得可怕,就像巨大的黑暗陷阱,只要前腳進去,就休想再爬出來。程盈秋望著黑得瘆人的樹林,明顯有些緊張。

    「我在前面走,你跟著我,別害怕。「黃歷端起槍,輕聲安慰著。

    程盈秋低聲答應,死死握住手槍,咧嘴笑了笑,這樣能給自己壯壯膽。

    走在黑黑的林子裡,程盈秋仍然緊張,黃歷本來和她有幾步的距離,她不知不覺加快了腳步,說是跟著,可現在幾乎是在側面貼著黃歷在走了。黃歷的膀背間能觸到程盈秋溫暖ting聳的胸脯,覺察她的心呯呯亂跳,還有那短而快促的呼吸。

    女人就是女人,有些天生害怕的東西,比如黑暗,這需要長時間的鍛煉和適應。黃歷害怕嗎?嘿嘿,他也有點心裡打怵,但他能控制得住,他知道自己的腿在這個時候不能軟。

    好在林子不大,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程盈秋回頭看了看寂靜的樹林,微風吹動樹枝發出刷刷的響聲,她不由得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前面出現了亮光,遠遠看去,只有那麼一點,但卻給夜行的人帶來的溫暖和希望。黃歷拉著程盈秋的手,濕冷冰涼,不禁好笑地說道:「你呀,這膽子還得練哪,說是跟著我,可剛才都貼到我身上了,這要是遇到情況,還真有些麻煩。」

    程盈秋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滿,但說話的口氣可一點也不硬氣,「這破林子,黑乎乎的還真瘆人,別說我是女人,就是男的晚上走這裡,估計也要撓頭。」

    黃歷點了點頭,對這點他不否認,他微笑著說道:「你說得沒錯,剛才我也有些緊張,恐懼很正常,但要想辦法克服,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說得容易。」程盈秋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別忘了我是女人,你是怎麼練出來的,教教我。」

    嗯,黃歷想了想,指了指遠處,說道:「我記得那裡有片墳地,想練膽量的話,晚上去那裡睡覺,應該是個不錯的辦法。」

    程盈秋翻了翻眼睛,沒好氣地說道:「你也不怕鬼把你捉去。」

    「呵呵,要是漂亮的女鬼,我倒是很想捉幾個。」黃歷調侃道:「關在籠子裡,讓她們給我來個五鬼搬運術,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做夢哪」程盈秋嗔怪地打了黃歷一下,快步走到前面,說道:「我在前面走,這樣放心,要不老覺得後面有東西在跟著,後背發涼。」

    「慢點,看著腳下。」黃歷不放心地提醒道:「亮的是水,黑的才是地。」

    ………………………

    經過仔細觀察,黃歷確認週二家一切正常,他才按照事先約定,拍掌發出了暗號。不大一會兒,週二走了出來,打開院門,將兩人迎了進去。

    在屋子裡,黃歷和程盈秋頗感意外,等著他們的兩個人中竟然有沈棟。這短短的三個多月,沈棟變化很大,臉曬黑了,皮膚粗糙了,身體倒是粗壯了一些,眼睛也更有神了。看來,游擊隊的生活確實艱苦,也很能鍛煉人。

    「呵呵,臭小子,黑了,倒像是結實了。」黃歷上前給了沈棟一個熊抱,然後又與當初送過他們的吳姓嚮導熱烈握手,「原來是老朋友,真是沒想到。」

    吳嚮導呵呵笑著,說道:「我們倆是接力來的,我領他走山路,他領我來到這裡,互補了。」

    黃歷伸手給眾人做了介紹,「我的愛人,嗯,代號十二,呵呵,別見怪,這是我們的組織紀律。」

    「理解,理解。」吳嚮導臉上的笑容一點沒變,和程盈秋握了握手,稱呼「陳太太」,再有沈棟笑呵呵地看著,倒讓程盈秋頗有些不好意思。

    週二端上了茶水,還是棗葉泡的,有些發黃,但黃歷等人誰也沒在意。

    「你們游擊隊最近幹得很猛啊,我老聽見城外在打*,連睡覺都不安穩。」黃歷笑著說道:「說起來,我愛人還真是羨慕你們,老在我耳邊提起,說要到你們游擊隊去,痛痛快快地打鬼子。」

    「最近鬼子加緊了對游擊隊的進攻,搞那個『強化治安』運動。」沈棟苦笑了一下,說道:「游擊隊最近的戰事確實頻繁,給鬼子打擊的同時,傷亡也不小。」

    黃歷點了點頭,沉吟了一下,既然找到自己,那肯定是需要幫助,與其讓他們提出來,不如主動開口,倒顯得仗義。

    「游擊隊有什麼困難嗎?雖然我們力量有限,但也會盡力提供幫助。」黃歷說道:「我們有共同的敵人,有共同的目標,也算是志同道合,你們不必客氣。當然,能否幫上忙,還得看具體情況。」

    沈棟看了看吳姓嚮導,得到點頭示意,便開口說道:「游擊隊確實遇到了困難,由於鬼子的封鎖,再加上傷亡較大,我們手頭上的藥品馬上就要用盡,急需一批進行補充。」

    西藥,這可是鬼子重點限制和封鎖的物資,只有在城裡,日本人開的藥店裡才能買到,不僅價格高,而且限量供應。再退一步,就算是分散購買齊了,怎麼運出北平城,也是一個問題。

    黃歷沉思起來,沈棟和吳嚮導對視了一眼,倒也不覺得意外,這件事確實很難辦,但這關係到很多傷員的生命,他們不得不來試一試。

    「這件事情很棘手,我要慎重考慮,成與不成,或者是如何去做,這兩天我就給你們答覆。」黃歷思索半晌,很慎重地說道。

    「我們知道困難極大,陳先生只要盡力,哪怕只弄到一支兩支,我們也感激不盡。」吳姓嚮導很會說話,他越是客氣,越讓黃歷覺得歉疚,也只好去盡最大的努力。

    又閒聊了一會兒,吳嚮導和沈棟去休息,黃歷和程盈秋隨著週二來到了另一間屋子,屋子裡面很髒,週二忙著打掃。

    「老周,最近生活怎麼樣?」黃歷為了表示關心,隨口問道:「有什麼困難,儘管說。」

    週二苦笑連連,有些低沉地說道:「陳先生,多虧了您給的一筆錢,還過得下去。只是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看現在的狀況,是越來越糟了。」

    「怎麼了,越來越糟是怎麼說呢?」黃歷疑惑地問道。

    週二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陳先生,您這一路上可看見地上都種的什麼?都只種著白薯啊,沒有玉米,高粱,谷子,都是爬在地上的綠的白薯秧子,看著就焦心頭暈。我打聽明白了,凡是日本人佔領的地方,鐵路公路兩旁二十里以內,都只准種白薯。日本人怕游擊隊,所以不准種高桿莊稼。白薯是什麼玩藝,不磁實啊,吃少了,一會兒就餓;吃多了,胃裡就冒酸水,那能當飯吃嗎?日本人真缺德,純心是想餓死咱中國人……」

    又是一把殺人的軟刀子,黃歷看了看程盈秋,兩人的眼中都露出憤慨和無奈交織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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