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二卷 平津狼煙第四十八章行動結束 文 / 樣樣稀鬆
第二卷平津狼煙第四十八章行動結束
寒冷和飢餓是窮人的催命鬼,每天早晨,租界公部局的收屍汽車便開始四處出動,收容黑夜裡被遺棄在垃圾堆上的死嬰和露宿街頭、寒夜裡凍得僵死的流浪者和乞丐。這些因為凍餓而死去的人被稱為「路倒」,大多數都光著身子,他們的衣服被眼尖手快的同行給扒掉,穿在了自己身上,希望這點蔽體之物能讓他們挺過寒冷的冬季,但他們的結局往往也是悲慘的。
馬從雲是租界的巡捕,也是抗團外圍組織警聯的人,像他這樣有雙重身份的,在巡捕房裡還有不少,到底還是中國人,有良心的,同情抗日的,並不少見。而他還是沈棟在蹲監獄時發展的,也算是老資格,信得過的成員了。
天黑了下來,馬從雲和另一名警聯成員開著收屍車,慢慢停在了大光明影院的後門,那裡比較偏僻,連路燈也沒有。他跳下車,走到後門,敲了敲,和裡面的人對上暗號,後門慢慢地打開,收屍車向後倒,將後門擋了起來。
一共二十二具冰冷的屍體,有的已經僵硬,有的還是軟的,馬從雲雖然知道任務的內容,但還是倒吸了口冷氣,心中感到無比的震駭。這些屍體的衣褲都被扒光燒掉了,只穿著遮體的內褲,任何能證明身份的證件和飾物也都沒有。雖然抗團人員努力將這些敵人的屍體弄成「路倒」的樣子,但卻無法改變這些人身上的脂肪和傷痕,所以只能偷偷摸摸地毀屍滅跡。
「有問題嘛?」馬從雲愣怔間,黃歷已經開口發問。
「哦,哦,沒問題。」馬從雲趕緊說道:「墳場已經挖好了坑,有我們自己人守著,去了一埋就算完事兒。這車,是沒人願意靠近的,怕沾上晦氣。」
黃歷抿了抿嘴角,點了點頭,說道:「那就快干吧,省得引起別人的注意。」說著,他擺了擺手,幾個抗團成員上前抬起屍體,開始裝車。
馬從雲也要伸手幫忙,黃歷卻阻止了他,將他拉到一旁,低聲交代著,馬從雲不斷點頭,最後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從黃歷手中接過一沓錢。
「路上小心,按我說的去辦,千萬不能走漏消息。」黃歷拍了拍他的肩膀,既是勉勵又是提醒地說道。
「我知道了。」馬從雲使勁點頭,說道:「都是信得過的兄弟,絕對出不了差子。」
黃歷抿了抿嘴,此次行動事關重大,不僅要剷除日本人伸進租界的手,更要做得手腳乾淨,讓日本人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即使日本人想用此事向租界當局施壓,政治事件變成刑事案件,租界當局也不會有太大的壓力,以至於對抗日分子大施辣手。
片刻間,屍體已經全部裝上了車,馬從雲跟黃歷打了個招呼,跳上車,緩緩駛離了光明大影院,影院的後門隨之關上,像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似的。
行動已經接近結束,黃歷又仔細巡視了一番,該拿走的物品沒有遺漏,該銷毀的東西也都在爐子中化成了灰燼,該清理的痕跡也都掃除乾淨。他很滿意,沈棟走後,李如鵬逐漸顯出了大將之風,領導才能得以發揮,交給他的工作總能乾淨利索地完成。
「老三,你先走,我帶人斷後。」李如鵬主動請纓,這也是出於對黃歷的保護。
「那就按計劃分批撤退吧大家路上都小心些。」黃歷也沒謙讓,帶著兩個人走到了影院正門,在小窗戶裡觀察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閃身而出,走上了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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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歷取了醫箱,獨自一人坐著黃包車回了家。剷除了這個大毒瘤,他覺得渾身輕鬆,甚至在回家的路上買了很多吃食。是的,游離在身邊的耳朵和眼睛,讓人覺得不舒服,有如芒刺在背。一旦解除,人就像掙脫了枷鎖,主要是精神上的緊張,覺得心情舒暢。
敲了敲院門,崔小台很快便應聲開門,照例是問好背箱,又要去熱飯。
「不用熱飯了,我路上買了些,你去休息吧」黃歷笑瞇瞇地把醫箱交給崔小台,便讓他去休息了。
回到自己的屋裡,程盈秋上來給他脫去大衣,端來洗臉水,但臉上還是掛著淡淡的愁意,看來她的心結還未解開。
「來,嘗嘗我買回來的吃食。」黃歷將幾個紙袋放在桌上,笑著招呼程盈秋坐在身邊。
「你今天很高興啊」程盈秋用手指拔弄著,這些平素她也喜歡的小吃並沒有讓她的情緒好起來,但為了照顧黃歷的心情,她拈起幾粒怪味果仁,放進嘴裡嚼著。
黃歷笑了笑,先大吃了一通,等到肚裡有了底兒,才開口說道:「怎麼還擔心被鬼子抓住的事情呢,要不這樣,你回內地吧」
「什麼?」程盈秋皺起了眉頭,不悅地說道:「我不是怕死,是怕萬一死不了。回內地,虧你想得出。我和你已經——啊,雖然只是名義上的,但我一走,你總不好交代吧」
「有什麼不好交代的?」黃歷詫異地望著程盈秋,說道:「像你所說,我們只是名義上的,你走了,別人問起,我就說你去走親戚了,或者就直接說你和別人跑了——」
「胡說。」程盈秋臉一紅,打斷了黃歷的話,「把我當成什麼人了,你不嫌丟人,我還在乎名聲呢」
「什麼名聲,你到了內地,誰會知道這件事?」黃歷還是不以為意。
「甭說這個,你就替我想個辦法,讓我心裡有底。」程盈秋輕輕拍了拍桌子,不耐煩地說道:「用槍『自殺』,不保險,萬一槍壞了,或者子彈沒了,再或者正好碰見個臭子;用毒藥吧,還得現去掏,萬一胳膊中了槍……」
黃歷翻了翻眼睛,還有這樣的人,就想怎麼死得利索,死得快速,不過,他還是很佩服程盈秋這種視死如歸的精神,作為一個年輕的女人,能夠克服對死亡的恐懼,毅然決然地投身於國家和民族的反侵略大業,確實是非常值得欽佩和讚賞的。
「嗨,你在聽我說嘛?」程盈秋絮絮叨叨地說完,發現黃歷有些走神,她不滿地用手裡的怪味果仁砸向黃歷的腦門。
「哦,哦,我都聽見了。」黃歷摸了摸腦袋,沉思了半晌,苦笑著說道:「好吧,好吧,我想出辦法來了,明天帶你上街,買點東西,回來改造一下,就算是我送你的禮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