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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平津狼煙 第二卷 平津狼煙第四十六章逼供 文 / 樣樣稀鬆

    第二卷平津狼煙第四十六章逼供

    冷風捲著雪花刮了大半天,到下午兩點多,才住了下來,留在空中的雪片,像扇動著翅膀的白蝴蝶,輕輕飛著,落在地上,落在屋頂,落在樹木的枯枝上。

    小林思浩走出大光明電影院的門,冷意讓他打了個寒噤,他緊了緊大衣的領子,招了招手,一輛黃包車嘎吱嘎吱,壓著鬆軟的積雪跑了過來,他跳了上去,簡短地說了個地名,便將黃包車的簾子一放,擋住吹向臉部的寒風。

    如果從外表來看,小林思浩很像中國人,正因為這個原因,他才被派來主持英租界情報點的工作。他的手下是一批天津的青幫人物,他們象獵狗一樣,四處嗅探著、偵察著,探聽出租界抗日分子的蹤跡,偵察到藍衣社等抗日團體的情況,就是他們的任務,大光明電影院就是他們的聯絡點。

    小林思浩微瞇著眼睛,將公事包抱在懷裡,裡面是最近一個時期搜集到的情報,不一定準確有用,但卻代表著他的工作成果。在租界內,他不能太招搖,還得化名趙思浩,這讓他多少有些感到彆扭,他瞧不起中國人,甚至因為有一個中國人的化名覺得羞恥。按他想來,戰無不勝的皇軍應該開進租界,用刺刀讓那些藍眼睛、大鼻子的西洋人屈服,讓抗日分子再沒有藏身之地。

    黃包車一拐,進入了小胡同,然後慢慢停了下來。小林從思索中醒來,他隱約覺得不對,刷,簾子被掀開,一個大拳頭在他的眼中迅速變大,狠狠地搗在他的鼻子上,還沒等他慘嚎出來,脖子幾乎同時被一隻大手掐住了,緊接著,又是一拳打在他的太陽穴上,他昏了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小林被一盆冷水潑醒,發現自己身處一間像是地下室的建築內,渾身被扒得精光,嘴被堵著,雙手被綁著吊了起來。

    「醒了,那就開始吧」黃歷邊翻看著小林公事包內的文件,一邊揮手示意旁邊正躍躍欲試的李如鵬和兩個抗團成員。

    啪,鞭子在空中發出尖嘯,狠狠抽在小林的身上,一道血痕現了出來,小林身子猛地一顫,感覺像是火紅的烙鐵燙在身上,啪,啪,響聲不斷,到最後,小林已經感覺不到疼痛,渾身已經麻木,彷彿不再屬於自己,意識逐漸模糊起來。

    嘩,又一盆涼水兜頭澆了下來,小林哼了一聲,醒了過來。他知道自己落入了敵人之手,可敵人什麼也沒問,就是用刑,好像不應該是這個程序。

    「把他嘴上的布拿開,我要聽他說話。」黃歷將文件收拾收拾,放進了公事包,經過不斷的學習,現在他已經能看懂日文的東西了。

    小林大口喘著氣,恨恨地說道:「不用費心了,從我這裡,你們什麼也得不到。」

    「你這小卒子,也知道不了什麼重要情況。」黃歷並不太在意的樣子,摸著下巴冷冷地說道:「知道穿木鞋是什麼意思吧,你們日本人發明的,讓你也嘗嘗滋味吧堵上他的嘴,我不想聽他的鬼哭狼嚎。」

    兩個抗團成員拿著木板、錘子、釘子,走了過去,眼中是仇恨憤怒的目光。日本人真是變態,竟用這種殘酷的刑法對付無辜的中國人,他們不需要罪名,只願意看中國人受刑,喜歡聽中國人喊叫;他們的職業,宗教,與崇高的享受,就是毒打無辜的人。對這樣的畜牲,任何一點憐憫都是多餘。

    小林的眼中露出了恐懼的目光,穿木鞋,他不陌生,甚至親手做過,把犯人的十根腳指釘在木板上,胸口攏住繩子,讓犯人沒法倒下去,這已經不是什麼逼供的刑罰,而只是日本人變態的取樂,他們很認真地觀察記錄,看犯人在極度痛苦中能捱多長的時間。

    啊,小林想叫,可嘴被堵上了,像狼似的長嚎被堵在了嗓子上,釘子毫無感情地釘入了他的腳指,穿透,進入了木板。他知道了那些「穿木鞋」的犯人的痛苦,而且這只是開始,他將在劇痛中一直站到嚥下最後一口氣。是的,中國人的體育不講究,最多只能堅持四天,而日本人,興許連三天也堅持不到。他的精神隨著第二根釘子的釘入開始崩潰,眼淚鼻涕口水,甚至連尿都流了出來,他拚命地搖頭晃腦,發出唔唔的叫聲,像一條骯髒乞饒的癩皮狗。

    …………………

    朔風好像一個凍僵了的赤裸裸的老妖怪,在院牆外面發著狂,在它的怒號之中,夾雜著呻吟、尖叫和狂笑。

    程盈秋看著窗外,寒冷在玻璃窗上繪出了晶瑩的冰花,實際上她並看不到什麼,而只是在感覺。今天黃歷有行動,已經出去了好幾個小時,晚飯時間已過,還沒有回來,她有些擔心。這種擔心或許是自然而然的,作為一個朋友,作為一個搭襠,作為一個戰友,甚或就是一個同事,產生這樣的感覺,也沒什麼不正常。

    門響了,是的,門敲響了,接著是幾句問答,程盈秋馬上奔到門前,拉開門,當看到黃歷的一剎那,她的心安然下來。

    黃歷裝模作樣地將背著的醫箱交給崔小台,沒辦法,一個只管飯,不要工錢的小傭人,殺他滅口,嗯,他還沒晉階到一個冷血的屠夫;趕他走,首先這個目的很難達到,崔小台像個狗皮膏藥,也或許是聽評書聽得發傻,相信心誠則靈,如果黃歷不收他,他可能會跪上幾天幾夜。再者,放這麼個人證在外面,黃歷也多少有些擔心。

    「先生,您吃飯了嗎?」崔小台很懂事地接過醫箱,慇勤地問道。

    「光顧著看病,也沒覺得餓。」黃歷擺了擺,我餓了會自己熱。」

    「還是我去熱吧,一會兒就好。」崔小台背著醫箱,轉身先回了診室。

    黃歷快步回屋,沖程盈秋呵呵笑著:「真冷」他使勁搓著手。

    程盈秋趕緊幫他脫下大衣,將他按坐在爐子前,倒了杯熱水,讓他捂在手裡,關切地低聲問道:「行動順利吧?這麼長時間才回來?」

    黃歷看了看房門,關得嚴嚴的,便笑著說道:「聽說過請君入甕這個典故嗎?用日本人琢磨的刑罰,對付他們自己,很有效。」接著,他將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

    「真是令人髮指的變態刑罰。」程盈秋皺著眉頭說道:「日本人都是畜生嘛,竟然會如此殘忍狠毒,這已經超出了刑訊逼供的範圍,簡單就是虐殺。」

    黃歷抿了抿嘴角,說道:「沒必要為敵人的殘暴而動怒,這不是講理的時候,而是看誰殺得過誰的時候。這是對你我來說的,對那些仍然幻想能在侵略者的統治下過平靜日子的國人來說,也許憤怒和仇恨才是他們敢於反抗的動力。」

    「你說得可能有道理,不過,我有些害怕——」程盈秋剛說到這裡,門被輕輕敲了敲,崔小台端來了熱好的飯菜。

    黃歷點了點頭,表示感謝,然後又很嚴肅地說道:「功課做完了嘛?」

    「做完了,先生。」崔小台很恭敬地答道。

    「那就回屋去練呼吸,收拾碗筷的事情不用你做了。」黃歷點了點頭,臉色略微和緩了一些。

    崔小台是個苦孩子出身,否則他爺爺也不會拼了命去奪簽份,他是很懂事的。在黃歷這裡短短幾天,他感受到了與以往的不同,便更加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會。所以,他很能幹,讓黃歷和程盈秋都感到輕鬆不少,這兩個人對日常生活的瑣碎活計都不是有熱心的那種。

    黃歷吃著飯,程盈秋坐在一旁,皺著眉頭,像是在思索什麼難題。直到黃歷吃完,放下碗筷,她才默默地起身,收拾桌子。

    等到程盈秋再次回來,黃歷已經點亮了檯燈,拿出了紙筆。在天津情報站,包括抗團,能夠將日文翻譯成中文的,屈指可數,而且能夠令人放心地看到這些文件的,除了黃歷,暫時還沒有。

    程盈秋將門閂好,給黃歷沏了杯茶,安靜地坐在一旁,拿著本書翻看著,但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有些情報是道聽途說,胡亂編造,黃歷自動地略了過去,但也有幾份情報真的可能對抗團或軍統情報站構成威脅,黃歷一一翻譯記錄整理。

    也不知過了多久,黃歷才工作完畢,將那些日文情報捲起來,扔進了爐子,再把整理好的文件在屋角的一塊活動磚下藏好。已經是深夜了,兩人上床準備休息。

    「我很害怕。」程盈秋突然充滿憂慮地說道:「和夢雨擔心的一樣,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活著落在日本人手裡的。那些令人髮指的刑訊,我怕挺不過去,要是落到那些禽獸手裡,真不如給自己一槍。只是,我怕出了狀況,讓我連『自殺』的選擇都沒有。真的,我不怕死,可我怕鬼子,也恨鬼子,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黃歷很理解程盈秋的擔心,一個女人,落在那伙畜生手裡,會遭到怎樣的污辱和折磨,真的是不敢去想。他沉吟了一會兒,伸手拍了拍程盈秋的肩膀,安慰道:「別怕,有我呢,我會保護你的,我可不怕鬼子,而且本事你也知道——」

    程盈秋突然側過身,緊緊抱住了黃歷的胳膊,將臉貼在他的肩頭,身子有些顫抖,她畢竟是個女人,膽小不是她的過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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