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天之異子 第七十五章 貓婆婆 文 / 小妖方狄
院長聽到話音落在自己身上，不禁苦笑，道：「都到了這種地步，您何必還用話擠兌我！」
「我願意！」老瘋子聚集起體內最後的力量，咆哮道。([])
老瘋子是院長的師傅，院長是將軍的師傅，蕭皓辰是院長的師弟，這四人的關係極為複雜，而在其中，將軍的輩分居然最小。
是以，從剛剛開始，他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院長將話題引向自己：「你想為他求得公平的一戰的機會，那好啊，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將軍無奈苦笑，道：「師傅，您身體如此安泰，想來心境開闊，可容四海，何必如此為難我呢！」
院長道：「是我為難你，還是你為難我啊！我且問你，韓、沈兩家的通婚可是由來已久？可是板上釘釘？蕭皓辰橫插一缸，是否理虧！」
將軍沉吟道：「時代在進步，歷史在發展，不合理的事物其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就該被否決掉！」
院長道：「這麼說，你要把整個沈氏從五世家的名號下抹去嘍？」
將軍道：「不止是沈氏，五世家的存在已經為時代所不容！」
院長道：「依我看，是為你所不容吧。」
將軍執拗地道：「是時代！」
院長道：「強詞奪理，我不和你做小孩子的把戲！」
將軍道：「什麼不是小孩子的把戲！」
院長道：「我和你論事！」
將軍道：「論事？」
院長道：「沒錯！」
將軍道：「怎麼個論法！」
院長道：「所謂事物的存在必有其合理性，我且問你，如果沒有南宮、慕容、納蘭、獨孤四家的先輩隨大帝出生入死，可有帝國現在繁榮？我且問你，如果沈氏不與韓氏通婚，可會擁有現在的地位！我且問你，蕭皓辰奪他人之妻，是否理應受到懲罰，既然該受到懲罰，又何談公平一戰！」
將軍道：「是時代造就英雄。而非英雄選擇時代！在那個魔蟲入侵的黑暗年代裡，總會有一些人挺身而出，力挽狂瀾。即便沒有南宮、慕容、納蘭和獨孤這幾個家族，甚至說即便沒有古漣大帝，人類也不會滅亡，因為。他們不出現，自然會有人出現，代替他們！」
院長道：「荒謬！」
將軍道：「如果沈氏不與韓氏通婚，他們一族是無法擁有現在的地位和榮耀，可是。也絕對不會活的像現在這般提心吊膽，整日生活在親人離散的境地裡！」
院長道：「愚蠢！」
將軍道：「沈熙姚與蕭皓辰情意相投，於軍隊完婚，韓剎在大婚之夜將人奪走，這到底是誰奪誰的妻子！怎麼所有的話，到您嘴裡就都走了調調，變了味呢！」
院長道：「人類存在、繁榮之根本在於秩序，韓氏和沈氏早有婚約。蕭皓辰強搶人妻。其出發點就不正確，即便完婚，也是違反人情的，這樣的婚禮怎能算數！」
將軍道：「大錯特錯，人類的存在和繁榮，靠的不是秩序。而是禮法，有法可依。依法行事，社會才能康健。人民才能平等，天下才能太平！」
院長道：「誰說現在的帝國沒有禮法！」
將軍道：「空有禮法，卻無人執行，這無異於一紙空文，全無效力！」
院長道：「禮法要憑借暴力得以施行，人民不怕暴力否？」
將軍道：「人民當然怕暴力，只可惜，有的人卻不怕，比如您面前站著的這幾個人！他們一手遮天，視古漣大帝制定的法律於無物！」
院長道：「但是，也正因為他們，帝國才不至於大亂，人民才能活著，正是因為這個高度集中的政權，才使得令行禁止，使得帝國能夠以高度統一的步調，向著一個目標使勁，才使得蟲族能夠被擋在薩奇頓防線之外！」
將軍道：「蟲族會被薩奇頓防線攔住，不是統治者的功勞，而是因為它們這些年根本無暇他顧！如果，蟲後掙脫封印的話，你認為咱們還能守得住嗎！」
院長道：「能，怎麼不能，只要軍民一心，就能守住！」
將軍道：「軍民一心嗎？可笑，現在的人民只不過是統治者的附庸罷了，他們是被抹去了意識的傀儡，是被引線操控的木偶，他們根本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由著你指東便指東，指西便指西罷了！」
院長道：「天下之事怎能盡入人願，你不覺得這也是軍民一心的一種表現嗎！」
將軍道：「我不覺得！真正的軍民一心，是要在蟲族入侵時，讓他們感受到自己家園遭到了破壞，自己的親人受到了威脅，自己必須站起來，保家衛國！而不是，在蟲族入侵的時候，他們被別人硬派去戰場，感覺上，就好像在替別人保江山！」
院長道：「謬論！大錯特錯！」
將軍道：「偌大帝都，三重門簷，底層的百姓過著窮困潦倒的悲慘日子，他們不能有思想，因為整日都在勞作，根本沒有時間去思考！而你們呢，你們這些所謂的達官貴族呢！奢侈浪費，魚肉百姓，任意而為，簡直人神共憤！師傅，我真的很不明白，這樣的一群畜生，您為什麼一定要袒護他們！」
院長道：「異能者作為最上層的統治，號令天下，這是上天降下的旨意，絕對不能更改！如果肆意妄為的話，將引來天怒！」
將軍道：「蒼天何在！」
院長道：「在那裡，在大海的盡頭，連蟲族都不能去往的地方！那裡，存在著天的分身，世上的一切都由他左右！」
將軍道：「那又如何，天道不仁，我便破天而起！」
院長道：「古人類也是這樣做的，所以，才會招致滅亡！」
將軍道：「死有輕於鴻毛，重於泰山！」
院長道：「死就是死，如果人連生命都沒有，又何談平等，何談自由！更何況，你不要忘了。自己也是異能者中的一員，自己也是半個統治者，統領帝國所有的軍旅。你敢說，在軍隊裡，不是由你一個人說的算？」
將軍沉默下來。
院長苦口婆心地道：「孩子，別再擰了。現在的帝國已是最為理想的存在！」
將軍道：「不，並不理想！雖然我想不出什麼話來否定您，但，這樣的生活，絕非民之所願。必須改變！」
院長道：「你太固執了！」
將軍道：「固執的是您！」
兩人針鋒相對的一席話，代表了改革派與保守派之間不可調和的激烈矛盾
在他倆說話的時候，眾人雖然都感受到了話題與自己有關，但沒有人敢貿貿然地插嘴進來，因為，那一對師徒，雖然立場相反，卻代表著帝國最強戰力。在他們那個級別的人研討問題的時候。任何打斷都是一種變相的侮辱！
對於五世家而言，他們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此需要院長這個可以支撐一切的存在，但同時他們又畏懼著，畏懼著這個人給自己帶來的威脅。
韓破虛望著院長比自己還要年輕的臉孔，目光明滅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隨著一聲厲喝，他收回魔羅法相。變為常人的大小，對著院長行禮道：「這樣的敗類。冥頑不靈，恐怕只有死才能讓他明白什麼才是真理了！」
院長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道：「很多事情，不是一個死字就能瞭解，你先退下！」
韓破虛為所欲為數十載，從沒向任何人低過頭，剛剛的行禮已是生平頭一遭，現在又被院長以命令的語氣斥退，心中萬分不爽，不過，他心裡明白，就現在這個時刻而言，院長的態度直接決定著五世家是否能夠延續，決定著帝國的統治是否能夠持久，將軍表現出的實力實在太可怕了，唯有此人能夠壓制！
因此，在進行了一番心理交戰之後，韓破虛目光中的戾氣漸漸散去，他恭敬地向後退走，退出了圍繞在師徒之間的氣場。
院長和將軍相對而立，中間相隔百米，天下大勢以兩人站立的地方為中心，源源不斷地匯聚過來，似乎，他們站在哪裡，哪裡就是天下大勢最高的地方！
院長靜靜地望著將軍，思考著，如果自己驀然發難，是否能夠解決掉這場災難的發起者，蕭皓辰。
尋思良久，他最終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將軍和蕭皓辰都被一層細密的劍氣籠罩著，自己的時間之力雖然能夠改變時間，但卻很難洞穿這層堅不可破的防線！貿然出手，會使得局勢再度惡化，萬一錯手把將軍殺了，帝國又會陷入單極主宰的不良境地，那並非自己像要的。
將軍同時也在望著院長，他也在思考著，下一步到底該怎麼辦，自己現在身體空虛，體力不濟，雖然劍意還在，卻絕對不是院長的對手，如果，他執意要取蕭皓辰的性命，還真的有些麻煩！
因為院長的到來，原本有利的形式急轉直下，老瘋子戰敗受傷，將軍體力空虛，蕭皓辰級別不夠，以三人現在的狀態，即便疊加在一起也絕對不是院長的對手！這場千里尋妻的苦情大戲，似乎已要就此落幕！
就在這個時候，帝國學院的最深處，爆起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獸吼，一隻白底黑斑的大貓踩著虛空，射向這裡，大貓身軀和夢魘虎魔相仿，甚至略小一些，但其自然而然頭發出的懾人氣勢，卻絕對非虎魔所能比擬！引頸一吼，慵懶的叫聲似小孩子啼哭，在天空中婉轉奏鳴，讓人不寒而慄！
帝國歷史上，在青炎骨龍和血狼饕餮這兩種進化至極端的異獸出現以前，唯一一隻有著文獻記載的異獸，便是貓婆婆坐下的這只肥貓了！傳說，它本是冥王的寵物，因為貪玩流落人間，被貓婆婆撿到，從此為奴為婢。它天生巨力，齒縫間收攏著曾經被自己吃掉者的亡魂，雙眼可以生出層層幻想，更有甚者，傳說，貓婆婆身上的力量，除了本族的洛水之力之外，還有很大的一部分來自於這隻貓！
種種傳聞，不知是真是假，但幾乎所有的傳聞。都是在說這只靈貓到底是如何如何的強大，如何如何的厲害，由此也能揣測到它真實的力量絕對不弱！
蕭皓辰曾經見過這隻貓一次。對其擁有著深刻的印象，那可是他第一次見到五小對於其他獸類產生畏懼，拜服不能動的可憐模樣。
大貓是有主的，主人名叫貓婆婆。是納蘭家族曾經的族長，是將納蘭家帶往光榮的女人，雖然乍一看去，對方的出現似乎對五世家有利，可不知為什麼。當看到貓婆婆棲近的時候，蕭皓辰的眼前出現了一絲光明，似乎看到了重重絕望之下的一絲轉機！
果然，和他預料中的一樣，大貓攜眷著雷霆之威，爬到空中，連招呼都沒打，就給了院長一巴掌。後者揮出左臂。以時間之力硬抗，雖然將這一擊的威力抵消，但還是向後退了半步，能夠一擊將院長拍退，大貓的實力可見一斑。
院長惱羞成怒，怒視著大貓的主人。道：「你做什麼！瘋了嗎！」
貓婆婆乾巴巴的臉孔上寫滿了滄桑，看上去比老瘋子的年齡還要大上許多。她就像個即將入土的老嫗，佝僂著背脊。嘶啞著說道：「以四敵一，尚不能勝！五姓的臉真是讓你們丟盡了！簡直是讓祖先蒙羞！」
韓破虛冷笑道：「別忘了，你也是五姓中人！」
貓婆婆道：「曾經是，現在不是了，因為早在二十年前，我就被院長還有你們聯手趕出了家族，清除出了族譜，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那時候，你給出的理由，也是說我觸犯了家族和諧的大忌吧！」
院長面露狠色，道：「這麼說你今天是來報仇的嘍？」
貓婆婆哈哈大笑道：「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我也對那個小子非常中意，看見你們這些老骨頭欺負人，便自然而然的想要湊湊熱鬧！」
院長神色一凜道：「貓婆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你知道這麼做的後果嗎！我怎麼從未聽說你和蕭皓辰有過交往！何必來趟這條渾水呢！」
貓婆婆笑道：「你以為自己是神啊，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還有，不怕告訴你，我已預感到自己大限將至，今次出來，也算是在臨死前舒一舒心中的惡氣，好讓自己入土的時候，不至於閉不上眼睛！」
院長道：「你說真的，還是在這裡賣瘋！」
貓婆婆義氣凜然地道：「我明明白白地告訴你，這將是我人生之末，最後的一場戰鬥！」
當貓婆婆說完這席話的時候，場間的眾人都是感受到一股難以道明的，發自於心底的震撼，他們定睛望著蕭皓辰，就像在看外星生物一般，仔仔細細地觀察著這個出現在世人眼中不過兩年的年輕人，暗歎，他究竟何德何能，能夠引來如此多的高手為其而戰！眼下，就連曾經風雲一時的貓婆婆都已出現，這是要預示著天下最強的幾個人要在此處進行一次百年難遇的大亂鬥嗎？名為鐵城的帝都又是否能夠承受下這些異人們的傾世怒火呢！蕭皓辰啊，蕭皓辰，你到底是何方神聖，怎麼有這麼多人願意豁出性命，前來幫你！
他們當然不能理解，在蕭皓辰的看似平凡的身體裡，擁有著一種當世所有人都不具備的能力——感染力！他能夠用自己的行動感染眾人，並將他們拉向己方一邊！
當然，這股力量的存在連蕭皓辰自己都沒有覺察道，他深深地震驚於和自己只有一面之緣貓婆婆，會這樣義無反顧的挺身而出，羞愧於自己的弱小和衝動將身邊之人一個個地拉入險境，他痛恨自己的無力，渴望變強的心理如雨後春筍一般，在心中茂然生長！
他的眼眶一下子濕潤了起來！在蟲族屠村之後，這是他第二次留下可恥的淚水！
蕭皓辰踉蹌跪倒，向著獨當一面的貓婆婆，向著出氣少於進氣的老瘋子、向著面色發白的將軍，深深地行了一禮！
一切盡在不言中，叩首的他沒有說話，接受跪拜的人，也沒有說話，因為，他們都是最為驕傲的人物，不想將過度的情感在敵人的面前表現出來！
一連三次，當第三次叩拜結束時，蕭皓辰鏗鏘站起，風魔七殺槍長引向天，他義無反顧的衝出劍氣籠罩的護罩，衝向韓剎：「與我一戰！」
風捲殘雲，傾世颶風自空中傾軋下來，圍坐在一起的貴族們紛紛尖叫，亂成一團。
韓剎鬆開了一直抓在熙姚身上的右手，身體展開，雙手攏於一線，號稱萬物本初的混沌雲由體內源源不斷地湧現出來，或許是被蕭皓辰激發起了心底裡的熱血，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渴望真真正正地與人放手一戰！
準備阻擋住兩人對攻的院長在出手之前，被大貓的巨齒封住了動作，貓婆婆蒼老的臉孔擋在眼前：「讓他們戰吧，你何必如此多事呢！」
院長毫不猶豫地推出雙掌，時間之力似黃河決堤一般，傾瀉出來：「快躲開，休要擋我！」
「我真的很好奇，你到底在畏懼著什麼！」一層幽幽的綠光自貓婆婆的身上爆發出來，綠光雖不耀眼，卻承載著詭異莫名的力量，竟然將時間的長河生生抵住。
貓婆婆嘴角流下一絲冷血，愴然笑道：「我雖然打不過你，但只是拖上一時半刻，還是做得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