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百回 蛇眼 文 / 方竹花笑
塵風御劍而飛，心中甚是得意，因為他得到他想要的。其實他來這裡本就不是為了尋回靈芝火丸，而是要修煉魔道的第二重境界，但是修行之法甚怪，需要一股陰陽調和的外力來打散凝聚在身體裡的晦氣，否則晦氣積累，最後便會漲破修行者的全身經脈，而塵風恰好知道蜀山一支的太極手印是那般的神功，所以便借此機會去尋找良機，而至於他為什麼要找靈芝火丸，只是給自己一個可以去找小舞的借口而已。
其實人就是那樣的奇怪，想做一件事，卻總是給自己這樣那樣的理由不去做，就算他想去做一件事的時候，也要給自己一個這樣那樣的理由。其實他自己也知道，縱然沒有靈芝火丸也可以解除龍浩天身上的酒毒，只是他沒想到，找到最後，居然給自己找來了一個師叔。
想到此處，塵風苦笑了一下，然後加速向下飛去，而當他見到那間小屋的時候卻發現在那山後居然有一個人正在和一個巨大的蒼蛇拚鬥，定睛看去，那人竟有幾分像是孤日。
那人正式孤日，與他相鬥的也正是一條蒼蛇，只是那蒼蛇原本，卻正是那個美艷不可方物的白楊。
當時事情的確是千鈞一髮，就在孤日那句未必落下之際，一股腥臭的氣味立刻衝進了孤日的口鼻之內，面前的門也在那一刻關閉，孤日這才感覺到，自己是在一個畜生的口中，只是這張嘴大的出奇，自己竟可以在裡面站起來。
不過這樣也好，可以站起來總比只可以趴著要強。
抽出長刀直向前刺去，噹的一聲，孤日的刀居然被彈了回來，孤日不僅暗歎：「這畜生的牙齒還真是結實。」但是堅硬的牙齒只可以保證外人無法傷到那牙齒，卻無法保證別的什麼地方，例如上鄂。
啊的一聲嚎叫，孤日又見到了光芒，他沒有抽出那把刀，不是來不及，而是如果將刀留在那畜生的口中，片刻之內，那畜生是不敢輕易張嘴的，否則就只會被那刀刺的更深。
孤日竄出那張大嘴，他才發現，適才吞掉自己的居然是一條蛇，只一張嘴就可以包容孤日，其身體的巨大可想而知。
只見那蛇漫身皆是淡綠色的鱗片，腹部的鱗片雖然不及背上的顏色來得深，但是卻也可以看出，那絕是綠色沒錯，在那蛇巨大的頭頂之上生有一對肉角，肉角下面的眼睛尤其像一個巨大菱形，菱形中的瞳孔則是細細的一條立線，此刻那立線中所倒映正是孤日。
蒼蛇忽然張開大嘴，信子一吐，竟把孤日的刀吐了出來，隨即也口噴出一口毒氣，孤日掩鼻而躲，這才避過毒氣。蒼蛇有大口一張，直向孤日咬去，孤日又向後退出，大蛇的頭則重重撞在了地上，這一撞敬業揚起無數灰塵，孤日竟一時找不到大蛇的毒牙所在。他要提防的就是那裡。
孤日漫步向後退著，腳下忽然踩到了什麼，俯身摸去，那竟是剛才他刺進大蛇嘴裡的單刀，刀身還殘留著些許蛇血。
孤日素來都不怕血，但是一見到這蛇血，心中竟有幾分畏懼，於是趕忙割下一塊衣袍，擦去刀上的蛇血，然後將那步扔的遠遠的。
大蛇不知從什麼地方忽然竄出，巨大的舌頭居然將胡日嚇了一跳，孤日立刻輕身躍起，長刀橫揮，刀光伴著風聲向蒼蛇頭頂落去，儘管蒼蛇頭頂鱗片堅硬異常，但是連擊之下卻也逐漸剝落，流出鮮紅的血液，卻又怎奈口中利刃猶如芒刺，讓蒼蛇無法一牙齒還擊，只得拚命擺著巨大的蛇頭，盡量不去硬拚孤日的刀鋒，但是怎奈它身體實在過於巨大，儘管會讓人望而生畏，但是一旦對手冷靜下來，這巨大的身體就會成為它的弱點，蒼蛇有難了。
「我來助你！」
塵風見孤日都得正酣，也不禁手癢，俯身直衝而下，待到大蛇身前，立刻收勢，劍歸手中，一劍直刺，所刺正是那蛇七寸之處。
蛇有大小，但是無論什麼樣的蛇都有一個共同的弱點，那便是其自首七寸之處，那裡是蛇心脈所在，只要那裡受擊，無論那蛇多麼巨大，都會頹然倒下。
一道血光劃過，塵風雖然未被濺到，但是未來得及躲避的孤日卻被濺得滿臉都是，甚至還喝進了幾口。
塵風收劍走下蛇身，微笑著道：「這樣的小蛇你也斗的如此費力啊。」
孤日哪有心思去理會塵風，立刻走到方纔的湖泊旁邊洗去身上的蛇血，但是那湖泊，連同周圍的一切居然都是那蛇幻化而出，滿身的蛇血竟讓孤日覺得有點不安，立刻向山頂飛去，似乎這蛇血留在他身上多一秒都是一種煎熬。
看著孤日離去，塵風心中雖覺得奇怪，但是卻也為當回事，而是轉身走到大蛇身前，大蛇的嘴還在微微張合，顯是還沒有死乾淨，他沒有補上一劍，而是又向前走了幾十步，手在蛇身上一探，微微一笑，內勁一催，手竟陷了進去，而當手出來的時候，竟帶出了一個血淋淋肉球，仔細看去，那竟是一顆蛇膽。
看著深藍色的蛇膽，塵風微微一笑，便也向山上飛去。
龍浩天守在床邊，小舞則依舊坐在桌旁，手倚在桌上，塵風這一去時間雖不長，但是卻也有一天一夜，什麼樣的人都會著急的。
砰！
有人破門而入，小舞與龍浩天同時看去，眼中卻不免有些失望，因為進來的人是那個滿身鮮血的孤日，此刻他身上的血已經乾涸，而且看他臉上的神色雖然有些焦急，但是步履輕盈，呼吸均勻顯是沒有什麼大礙，便也沒有理會，只有的他四處亂撞，撞了片刻之後便又出去，朝著山後的山泉走去，那裡的水雖然不清，卻也足夠洗去身上的血跡。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衝進了房門，小舞與龍浩天又向門外看去，這一次，他們確實更加的失望，進來的的確是他們苦盼的塵風，但是他的手中卻沒有那顆靈芝火丸，他的手中只有一個蛇膽而已。
「看看你們，沒有帶回靈芝火丸就不願意理我，不過我帶回了這個。」塵風淡笑著送上那顆蛇膽，小舞轉頭掩鼻，龍浩天卻是怒火中燒，站起來大罵道：「你這個沒用的東西，那麼一點事都辦不好！」然後轉身，只是一個轉身的時間，他的眼神卻判若兩人，他看著任平兒，及其溫柔的道：「師妹，我現在就去給你取藥。」
說完便朝門口走去。塵風沒有阻攔，卻道：「誰說只有靈芝火丸可以救她的命。」
龍浩天陡然站住身形，緊盯著塵風，極力平靜自己的聲音道：「你說什麼？」
塵風手捧蛇膽走到任平兒身邊，手伏在她的脈門之上，片刻之後微笑著道：「還好，還來得及。」
小舞忽然站起身來，問道：「什麼還來及！」
塵風微笑道：「當然是還來得及治病。」
「就是，當然是還來得及治病，不然還是什麼。」孤日嘻哈著走進屋子，身上的血跡也洗了個乾淨，就連氣味也消失無蹤，他的衣服被他以內力生熱催干，儘管此刻尚未乾透，但是穿著卻也還算舒服。
塵風看著孤日也微笑道：「怎麼，你也知道？」
孤日道：「我和你哥哥在一起也有幾百年了，怎麼會不知道。」
塵風微笑，卻不在言語，而是在指尖凝聚一道劍氣，朝那蛇膽刺去，蛇膽一破，膽汁立刻流了出來，塵風以微妙內勁將但是留於掌上，而後又以盈浩內勁在自己指尖逼出一滴鮮血，左手的鮮血儘管只有一滴，但是其藥性卻不必右手的蛇膽汁差，畢竟那血中融合著的，可是天地難尋的力量。
膽汁與鮮血慢慢融合，互相攪動，此刻尚未融合完成，但是上面紅綠相見的線條卻也分為好看。
片刻之後塵風微笑了一下，看著手中一是白色的液體，極緩慢的以內勁催發其中水分，直到那本有拳頭大小的液體縮到只有銅錢孔大小才收了真力，然後扶起躺在床上的任平兒，撬開她的牙齒，將那小彎送進她嘴裡之後，又在她身後以雄渾內力為其催動經脈，如此雖費些功夫，但是卻可以讓任平兒更快的好起來。
此刻屋中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靜靜的看著塵風，沒有人敢打擾他，龍浩天是怕救不回自己的師妹，而孤日和小舞則是怕自己萬一引得塵風失手，龍浩天便決計饒不了自己。
時間過得不長，可也不短，塵風長長的出了口氣，微笑道：「她已經沒事了，但是需要休息。」說完便向屋外走去，因為他知道此刻屋中沒有人會多看他一眼，自己的師傅，自己心愛的女人，此刻關心的都是那個躺在床上的人，就連塵風走出小屋的時候，小舞也沒有想起說一句多謝，她的心中，是否真的已經沒有他。
「我就知道你會出來的。」孤日靠著門框微笑著道。
孤日轉身看去，苦笑道：「你什麼時候出來的，我都沒有察覺到。」
孤日道：「就在你給任前輩餵藥的時候。」
塵風點頭。
忽然，塵風用一種異樣的眼神盯著孤日。
孤日看了看自己的身體，就像什麼地方髒了異樣。
「你看什麼啊？」孤日問道。
塵風正色道：「你在怎麼了？」
孤日道：「這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啊，你怎麼？」
塵風一個箭步衝上去，然後一下爬到了孤日的身後。
他在做什麼？在做一件旁人眼中淡然無趣的事，但是這事的「趣味」卻只有他自己明白。
「你幹什麼啊？」孤日淡淡問道。
他問的很淡，淡的出奇，淡的可怕，他，不是最怕別人爬他的背的嗎？
「你到底是不是孤日！」塵風又繞到孤日身前，大聲問道。
孤日眼中儘是驚奇的道：「我當然是了。」
「那你剛才為什麼不怕？」塵風又問道。
孤日道：「怕什麼，爬你爬我的背啊？」
塵風忽然雙指前衝，直點孤日心口，孤日反手擋去，他用的的確是龍族人才會用的手法。
塵風緊盯著孤日，緊盯著他的眼睛，眼中儘是驚奇的神色，他的手已經握得咯咯直響。
「你被什麼傷到過，你又吃過什麼？」塵風異樣的問道，他的那種神情無法用言語描述。
孤日雖然不知道塵風怎麼了，但是還是照實回答：「我沒有受傷，也沒有吃什麼東西，對了，剛才喝了幾口那蛇的血，現在還覺得噁心呢。」
塵風的眼睛一下暗淡了下去，搖著頭道：「原來如此。」
「怎麼了？」孤日問道。
塵風手指輕劃，指尖過處便有一線淡光閃爍，最後塵風收受之時，在他胸前的竟是一面真氣凝聚成的鏡子。
「自己看。」塵風反手輕推，鏡子飄然去到孤日面前，孤日滿臉疑惑的對著鏡子一朝，他居然被自己的容貌驚呆了。
鏡子裡面的人，竟有一隻蛇眼，而他的另一支眼睛則是龍眼，如此怪相他以前從未有過。
龍與蛇自古就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蛇在人們的記憶中一直是介於正邪之間，而龍又何嘗不是。
但是一個人如果擁有這兩種異獸的眼睛，那個人，是不是也是個異人？
「我怎麼了，我怎麼了，我到底怎麼了！」
孤日忽然如瘋了一樣，拚命的向山下跑去，塵風沒有去追，沒有人會願意讓人看到自己那般模樣，塵風知道，所以沒有去追，但是他真的就不擔心嗎？
引劍，塵風直衝龍族，他要向無知老者問個明白。
「你來了。」流星淡淡問道，他看不到人，但是卻從不人認錯人。
塵風道：「我來是為了一件事。」
流星道：「是孤日的事情。」
塵風點頭，他也許忘記了面前的人看不到，但是他的哥哥卻可以感覺到自己弟弟的心思。
「隨我來吧。」孤日微笑著道。
來到無知老者面前，塵風立刻問道：「孤日是怎麼回事！」
無知老者的綠葉此刻已經微微泛黃，也許是因為思念吧，思念那個自己棋盤上的對手，生命中的摯友。
無知老者看了眼塵風，緩緩道：「孤日不是龍，也不是蛇，他是龍與蛇的混合體，他的父親是龍，母親卻是蛇，所以自他出生之時就是那般面容，不過是龍王以高深的功力封住了他身體裡蛇的一部分，所以他一直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但是想不到他會因為一口蛇血而激發出他的本態，也許這就是他的宿命，由他自己去吧，也許這不是件壞事，只要他能接受自己，他就可以融合自己，也許龍王的力量對他會有幫助。」
塵風緊盯著無知老者，他似乎是想說：難道就這樣由他去嗎？但是卻又沒有，而是黯然低下了頭。
流星來到塵風身邊，淡淡道：「這些也是注定的，如果孤日無法看破這一重，他就不是一個完整的人。」
塵風點頭，然後離開。
但是孤日呢？
他在什麼地方？
他在做什麼？
是在逃避自己，或是開始厭惡自己，自暴自棄？
塵風沒有去想這些，而是向著他來時的小屋走去，從龍族到人間之後他就沒有再御劍，而是緩步走著，此刻他離那做小山還有一段距離，離山上的小屋距離自然更遠，但是塵風卻顯得並不著急，是因為他不擔心嗎？
不是，而是因為他實在放心不下，卻又不敢去那裡。
無論多遠的路都會有盡頭，無論多遠的地方都可以到達，只要你想去，又時儘管你並不想去，你還是會到一個地方。
一個你熟悉或者陌生的地方。
這是一間小店，店裡有幾個正在吃飯喝酒的人，他們的身上沒有兵器，而且身子也不是那樣強壯，看起來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
塵風走進店裡，點了幾樣小菜，然後搖了壺酒，自斟自酌的飲了起來。
這樣一來，時間倒是好打發了，一壺酒，塵風就喝了一個時辰，面前的菜雖然看起來很好吃，塵風卻沒有怎麼動，這個時候，外面忽然下起了雨，雨不大，但是卻攔下了幾個想要往外走的人，於是那幾個人又做了回去，等著雨停。
老闆像是一個很厚道的人，見外面下雨，便關起了門窗，然後坐到那幾人面前閒聊起來，看來老闆和那幾人倒是很熟的樣子。
雨越下越大，沒有絲毫要停的樣子，塵風卻頂雨走了出去，老闆忽然走上前去，攔住塵風道：「外面雨大，客官還是再等一會吧。」
塵風搖頭，微笑道：「不了，多謝店家好意。」
說罷便向門走去，塵風伸手一推，那門竟未開，再發力，門竟絲毫未動。
「看來店家是非要留住我了，只是我想知道，這是為何？」
塵風說著手引真氣，一掌劈出，這一掌塵風劈的是地面，卻想不到地面竟也沒有半點變化。
原來就在剛才老闆關起屋門的時候便已經啟動了機關，門窗皆被封死，而這裡的地面也是金剛所鑄，堅硬異常，而金剛之下則是厚實的岩石層，縱然塵風身手再好也無法打穿，而最奇的，是這間房子此刻已經陷入地下，週遭皆是如此，而房頂忽然滿生倒刺，閃爍的藍光在告訴屋中的人，只要手掌觸碰道這裡，就會立刻中毒而死。
塵風笑，微笑，苦笑。
老闆走到塵風跟前道：「客官只要在這裡住下一晚，我保證您明天平安無事，但是如果客官硬要走，就休怪我等無情了。」
老闆的話若在平時塵風一定不會放在耳邊，因為他最喜歡挑戰，但是今天卻沒有，而是又坐回剛才的座位，又要了壺酒慢慢的喝了起來。
老闆坐到塵風面前，也拿了壺酒自飲起來。
喝了兩杯之後，老闆忽然問道：「為何你不問我為什麼要留下你，你就不怕我會對你不利嗎？」
塵風倒了杯酒，然後道：「這裡是山下，這裡不會有什麼人經過，所以這裡不是黑店，你把我困住，卻不殺我，也不是仇家，而且我也沒有地方去，留在這裡不也很好。」
然後了飲盡杯中的酒。
時間在有酒的時候過的要比平時快一點，無論什麼時候都是。
塵風又要了幾樣早點，還有一壺酒便向山上走去。
而就在他走出那小屋的時候只聽得身後幾聲大笑，而後便是房屋倒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