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九十九回 蝴蝶 文 / 方竹花笑
水在這裡刻似乎也停止了流動，如果水也有眼睛，那麼它一定會看到這世界上最得意的眼神。
「你叫無刃，是嗎，好吧，去死吧，無刃！」南宮紫的臉忽然變得猙獰，一股本不該女人擁有的殺氣從她的每一個毛孔流竄而出，流進塵風的身體，讓塵風感覺到死亡正在一步步的逼近。
「你認為，你可以殺了我嗎？」塵風強忍著鑽心的疼痛說著，但是他又為什麼要說這句話？
南宮紫雙手的姿勢正是太極手印，但是這次她卻沒有急著送出，而是靜靜的看著塵風，似乎是想要看看，這個將死之人是如何反抗的。
「我真的想看看，你是如何不死的，難道你認為會有奇跡發生？」南宮紫的手還在環繞，太極圖案愈發的明顯，但是她卻沒有要動手的意思。
塵風忽然站起身來，神色大異於剛才，只讓人舉得神采奕奕，哪裡像是受過傷的樣子。
「前輩，你認為我真的就接不下你的那一招，只是晚輩身體之中真氣太過雜亂，需要前輩那陰陽調和的真力給理一理，如此一來，晚輩舒服多了。」說完塵風又笑了一下。
而南宮紫呢？她是否還笑得出來。
「你，你從一開始就，就知道……」
塵風搖頭道：「不是的，我也是在前輩打我那一掌之後才知道，不過就算前輩那時不打我，日後我也會求前輩打我一掌。」
「為什麼？」南宮紫問道。
塵風微笑著道：「因為如果想要掌握魔道的第二重就需要這陰陽調和的力量，這樣一來，我的真氣更順了。」
南宮紫忽然笑了一笑，道：「那我就讓你再順一次！」
太極圖案抖出，直奔塵風而去。塵風卻不慌不忙，右手上提，一道渾然天成的力量在掌心凝聚，這力量正是悟道融合之後的力量，只要塵風真正掌握了魔道，這力量會更加的強大。
「你那是什麼力量？」南宮紫問道，那樣的力量有誰不想知道。尤其是一種瞬間破解了自己絕招的力量。
塵風收手道：「這是你永遠無法掌握的力量。」
「也許吧。」南宮紫說道，她還是在笑，笑的那樣滿足，那樣驕傲。
「我終於知道什麼才是真正的陰陽調和了……」
南宮紫的身體竟然飄了起來，那不是有意識的漂浮，而是身體隨著力量在擺動。一道道紅色與藍色的光線在她的週身流竄，時而鑽入她的身體，時而又鑽了出來，而她的表情，卻又是那樣的享受。
塵風看著她的變化便已然猜到是怎麼回事，就在塵風接下她的那一招的時候，南宮紫已經服下了靈芝火丸，就那麼一瞬間，卻鑄成了大錯，塵風開始為自己當日所做的事而後悔，如果當日他將這顆靈芝火丸帶在身上，也許就不會有今日之事，但是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誰也沒有辦法改變，所以他只可以彌補。
南宮紫的身體還在塵風的上空盤旋，一道道紅藍光線在她身體內交替進入，藍光大盛之時南宮紫臉上的鬍渣就會消失，那時的她的確是個美人，而當紅光大盛之時，那鬍渣則又會冒出，而那張嬌艷欲滴的臉孔也會立刻顯得稜角分明，雖然容貌沒變，但是卻可以讓人清楚的看出，那時一張男人的臉。
如此這般轉換了十餘次，南宮紫週身的光線才逐漸退去，她的身體也落在了地上，但是當塵風看到她的時候，一種噁心到厭惡的感覺立刻用到了塵風胸口，他忽然很想吐。
站在他面前的人那裡還算是一個人，她的左邊身體依舊如常，而且臉上的鬍渣也已消失，白淨的皮膚就如水一般光滑，但是她的右邊，卻全然是一個男人，光滑的皮膚上雖然也沒有鬍子，但是半張稜角分明的臉，卻讓人無法覺得那是女人。身上的衣服沒有變，但是衣服裡面卻變了，左邊高挺的胸膛和右邊的平坦有著極其鮮明的對比，一雙手雖然都是極其光滑，但是左邊的柔軟以及右邊的剛猛卻是那樣的清晰，甚至就連這同一個人的眼神都不一樣，左邊的嬌媚，右邊的殺氣。
「原來這就是師傅所說的陰陽調和啊。」這聲音是那樣的婉轉，那樣的動聽，但是卻是那樣的讓人作嘔，一張嘴，卻完全是兩個聲音的重合，同樣的聲帶居然可以給人兩種完全不同的感覺！
塵風盯著面前的人，呆了。
「小子，你現在還認為你可以打贏我嗎？」南宮紫淡笑著說道，手隨著輕輕一揮。也許是剛剛得到這神奇的力量，她還不懂得駕馭，這一揮雖未使出全力，但是卻也有五成功力，而這五成功力，卻讓塵風覺得如臨大敵。
風如劍！
塵風引劍擋去，卻只覺得那風猶如流水一般無法捉摸，而當風吹過他的劍，落在他的身上的時候，他又覺得那風是如冰一般堅硬，一般讓人疼如刀攪。
掌風散盡，塵風的身體已經向後退了十餘步，或者說是被推後了十餘步，因為他的腿根本沒有動，是那陣風吹的他動，就如吹走一片落葉。
塵風站穩身形，心中不禁感歎：「靈芝火丸我也吃過，卻為何沒有她這般神奇？」
塵風沒有錯，他的確吃過靈芝火丸，但是他身體之中的力量本就至陽制鋼，而靈芝火丸也是陽剛之物，所以雖然靈芝火丸有助於塵風修行，卻不能提升多少力量，雖不比須彌芥子般渺小，卻也只是支流入海而已。而南宮紫卻不同，她的身體本屬陰柔，而所修之法卻又是陰陽雙生，但是身體的缺陷卻讓她真正的陰盛陽衰，所以一直未將力量修道極致，但是一旦與這至陽制鋼的靈芝火丸結合，她就會陰陽互補，身體也會被改變，也許這樣以來她會成為怪物，但是她的和合**卻已然大成，這力量就算是神，也未可及。
塵風暗運真氣抵抗南宮紫的一擊，雖然那一掌確實落在了他的胸口，但是真氣卻在塵風胸前凝聚，塵風靠著身體中強悍的力量將這一股陰陽調和的真氣會於心前，他接下這一掌也只是為了尋找其招式也力量中的不足而已。
塵風身體一晃，一道紅藍相間的光環在他身邊散去，而後塵風走向南宮紫，邊走邊說：「前輩，如果現在你肯認錯，我可以將靈芝火丸贈與你。」
南宮紫一笑，道：「我哪裡錯了，而且現在靈芝火丸已經與我的身體融合，你不予我又能如何？」
塵風忽然目露凶光，道：「那我就殺了你！」
南宮紫沒有半點吃驚的神態，而是又笑了一笑，只是這一次的笑是大笑，一種震人心魄的妖異的笑，笑聲之廣縱然百里之外也可以聽到，笑聲之強，就連流水也開始倒走。
伏在地上，本已經恢復的七七八八的滿兒被這一笑，又趴在了地上，半天不動。
塵風看著地上的滿兒，眼中竟出現了一絲殺氣，他平生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殺氣的存在，但是他卻無法遏制殺氣的流動，只能任由其流竄在自己的身體各處，難道修煉魔道的人都是如此？
雙手握劍，劍風四起。
一種無人見過的力量開始在塵風的劍上盤繞，那力量沒有什麼屬性，那時只屬於塵風的力量。
「你以為這點力量就可以贏得了我嗎？」南宮紫驕傲的說著，他的聲音還是那樣的令人厭煩。
的確，她雖然還不懂得熟練的使用自己的力量，但是她卻可以孤注一擲，一招制敵，也許那樣會有很大的風險，但是卻是極其有效的方法。
「如果是這樣呢？」
話音甫落，塵風劍上的力量陡然增強了數十倍之多，一道白色劍光沖天而上，劍光之旁的塵風在此刻竟顯得有些藐小。
「你，你這是什麼力量？」南宮紫又問道，因為她知道，那樣的力量可以輕而易舉的要了自己的命，但是他不知道的是這一刀劍光中所包含的，正是他所追求的陰陽調和的力量。
「可以殺你的力量。」塵風淡淡說著，他的劍已經揮下，本來極其耀眼的劍光在這一揮之下顯然變的細了很多，也短了很多，但是其中所包含的力量卻是絲毫未減。
「住手！」
一個婉轉如鶯啼的聲音在塵風身後傳來，而發聲的，居然是那顆被他冷落了許久的靈卵。
塵風轉身看去，才發現靈卵早已非之前的那般模樣，表面的經脈已經枯萎，一塊塊本如人肉的外皮也如樹皮般褶皺，內裡的水分就像被抽乾了一樣，儼然一副枯死的模樣，當塵風看到小山被靈卵吸食殆盡的時候，只道是靈卵將小山作為食物吸收，但是此刻看來並非如此簡單。
崩……
極其微弱，但的確有聲音發出。
崩……
又來了，那是什麼聲音？
那聲音就如蝴蝶破繭之時，繭破開的聲音。
這裡，是否也有一隻蝴蝶？
「多謝你，讓我可以安靜這麼久。」
這是什麼聲音？
這是一個女人的聲音，是一個真正的女人才會，才配擁有的聲音，那中曼妙，那種婉約，那種輕靈，就算是沒有看到那說話的女子，也可以猜到，那一定是一個絕世的美人。
靈卵漸漸破裂了，一道道柔和的金色光線從那裂縫中射出，柔和的光照的塵風的劍都似乎失去了光彩。
這是蝴蝶嗎？
不然她怎會破繭而出。
這是蝴蝶嗎？
不然她怎會如此超凡脫俗。
不是，她一定不是蝴蝶。
世間不會有一隻這般美麗的蝴蝶，絕不會。
「你怎麼？」
塵風收起自己的劍，臉上滿是疑惑與驚奇的問道。
小山微微一笑，雙手輕舞，身體已然飄起，那動作，當真是一個真正的女人才會，才能做出的動作，那動作絕不是任何一個庸脂俗粉可以學習模仿的。
輕薄的衣衫遮蓋著她的身體，飄逸的秀髮映襯著她白皙的皮膚，柔軟而勻稱的身體，桃花一般的面容，足夠任何一個男人為之心動，但是卻不會有一個男人忍心去觸碰那種動人心魄的美。
赤裸著的秀足輕踏在地上沒有發出一點聲音，而周圍的聲音也因為她的出現而變得寧靜，她，就是那個被靈卵吸收的小山，那個曾經讓塵風覺得心疼的女人。
「你是小山？」塵風更加疑惑的問道。
小山微微一笑，道：「沒錯，是我。」然後小山緩步走到滿兒身邊，輕輕將手指點在小山眉心的小點上，本來極其虛弱的滿兒立刻被注入的力量，身體瞬間便恢復了正常，而當它剛剛站起來的時候，充滿殺意的眼睛立刻盯向南宮紫，聲聲低吼，似乎只是在等主人的一個命令。
「滿兒，乖。」小山輕輕撫摸著滿兒腦後的細毛，淡笑著說道。
滿兒本是一隻通靈的靈獸，最聽主人的話，但是此刻卻還是顯得那樣的不安分，剛被撫下的毛又很快的立了起來。
小山微微一笑，伏在滿兒耳邊，說了幾句話，滿兒立刻安靜的伏下身子，變作原來的樣子，然後很乖的走到了一邊。
小山又走道塵風面前，深施一禮，道：「少俠，這是小女子的家事，可否請少俠不要插手，讓我親自收拾了這個不肖的弟子。」
塵風此刻心中還哪有戰意，之前的一點殺氣也在小山的出現的時候散去，手中的劍上也早已沒有了劍氣。
「請。」塵風收劍說道。
「師妹，你真的要殺我？」南宮紫忽然問道。
說來也怪，南宮紫沒有因為小山的蛻變而吃驚，沒有因她的美麗而嫉妒，她的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難道陰陽同體的人心真的就比常人要靜嗎？
小山雙手輕托，身體卻被托了起來，她的身體就如雲一般輕盈，也如雲一般透明。
小山的身體落到南宮紫面前，淡淡道：「師姐，當初師傅教我們的時候就說過，陰陽同修本不是錯路，但是想要以一己之身融合陰陽卻是取不得，那樣的人最後只會為天地所不取，被天地摒棄。」
南宮紫並不生氣，也淡淡應道：「師妹，如果不是師傅偏心，將靈卵給了你，你以為你還憑什麼可以教訓我。」
她的語氣雖然沒有升降，但是無數的哀怨與憤怒卻洋溢其間。
「所以我們今天就來個了結吧，也算我替師傅做的最後一件事。」小山微微笑著，微微說著，手也在微微動著，一道柔和的力量在她手中凝聚，一個金色的太極圖在她的手中淡然浮現。
一見那太極圖，南宮紫的眼睛忽然瞪得極大，雖然那一雙眼睛分屬男女，但是此刻卻都包含著一種情感——憤怒！
「師傅當真偏心，居然將這一手也交給你！」
小山微微一笑，道：「師姐，這一招師傅早就交給了你，為何你要說師傅偏心。」
南宮紫怒道：「太極手印的最高一層就是那金太極，我見師父用過，但她卻從未教過我，你為何會！」
小山似乎也有些生氣，語氣中也帶進了三分怒意：「你以為師傅偏心，可以你卻不知道，這所謂的金太極，就是太極手印，只是他的力量更加精純，而讓這力量精純的辦法，只有靠自己領悟。」
南宮紫拚命的搖著頭，口中大叫著不可能，但是她又有什麼理由說服自己，說小山說的是假話。
「無論如何，今天我都要為師門將你除去。」小山的話不強，也不硬，但是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堅毅。
「那你就來吧！」
那男女雙重的聲音在此刻顯得更加刺耳，塵風慢步向一旁走去，他不想被無謂的傷到。
雙手環引，一個被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充斥著的太極圖已然成形，這太極圖的陰陽兩極在此刻顯得分外分明，黑處極黑，白處極白，太極旋轉，周圍的山石都似在隨之震動。
「太極手印！」
「金太極！」
同樣的招式在此刻使出竟顯得如此不同，同樣的力量為何會有如此大的差異？
太極本是天地萬物之根本，太極的力量本就包含一切，但是此刻，這同一個師傅教出的兩個徒弟，共同使用著她們師父的絕技，卻為何讓人感覺那是兩個毫無關聯的人在拚殺。
兩個太極圖在半空相撞，本是反向旋轉的兩個太極碰撞之後竟都停止了旋轉，但是在碰撞的那一刻所產生的震動卻讓人不得不相信人的力量的確可以和天地對抗。
怎麼了？
太極圖又旋轉了起來。
沒錯，是的，是小山的金太極。
金太極居然融合了南宮紫的太極圖，然後將其力量化為己用，難道這就是真正的調和，敵我一體，皆為我所驅使。
彭的一聲，南宮紫被打飛出十丈餘遠，口中一口鮮血噴湧，身體緩慢的抽搐了，眼看是活不長了。
小山慢步走到南宮紫身旁，淡淡道：「師姐，當初師傅將靈卵贈與我就是為了今日，師傅說過，不到萬不得已決不可以此法對付你，但是你太讓我失望了。」
塵風沒有走過去，因為他不忍去看，一個那樣的女子，她死時的樣子還是越少人看到越好吧。
片刻之後小山來到了塵風身前，施禮道：」是在抱歉，你要找的靈芝火丸已經被我師姐服下，此刻她的人已死，我在這裡替她向少俠賠罪了。」她居然真的跪了下去，塵風立刻伸手阻止，道：「你師姐的錯不應該怪你，而且就算沒有靈芝火丸也不妨事，我來其實也並不全是為了那火丸。」
小山笑道：「那少俠所為何事？」
塵風道：「我來是為了你師姐的那一掌，現在我已經沒事了，所以我要告辭了。」
說完塵風便御起長劍，破空而去。
而在他離開之後，小山居然笑了一下，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