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八十二回 陰謀 文 / 方竹花笑
她在屋中來回踱著步,只因為她還在想自己那失去的記憶。誰都會有一個可以承受的極限,她也有,現在就是她的極限,她終於忍不住了,她決定去問一個人,問一個什麼都知道的人。
「你還是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來的。」無知老者慢吞吞的說著,他的臉在那樹中漸漸顯得清晰。
忘憂低著頭,她的手握在一起,拇指來回打著轉,嘴裡在小聲嘟囔著什麼。
其實她只是想說一句話,但是那話她卻又問不出口。
無知老者忽然笑道:「你是要問我你失去的記憶在什麼地方,對嗎?」
忘憂猛的抬起頭來,眼中閃爍著驚訝的光,:「您是怎麼知道的?」
無知老者笑道:「我是無所不知的。」
忘憂嫣然一笑:「那您可以告訴我嗎?」
無知老者道:「其實這些事你遲早會知道的,索性今天就告訴你吧,你的記憶被我封在一個銅佛之中,然後我將它封印在人間的一間寺院內,那封印的結界只有你可以看到,也只有你知道如何破解,去找你的記憶吧。」
忘憂笑著答應了一聲,隨即輕身飛走,直去人間的那間藏著她記憶的寺院之中,龍族的力量,她比誰都感應更加清晰,這也是她的能力。
「你為什麼會撒謊?」流星猶如鬼魅一樣從無知老者的身後出現,而無知老者的身後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
無知老者歎道:「如果我不對她撒謊,那麼她的生命就會受到威脅。」
流星問道:「是魔族的人嗎?」
無知老者道:「是啊,他們的消息也極其的靈通,所以我一直信任的,只有你而已。」
流星淡笑道:「您難道就不怕我也是他們的臥底?」
無知老者笑的更加大聲:「佐休一族只有天才,絕沒有叛徒。」
星又笑,他笑的比無知老者還要大聲,他第一次這樣笑,但絕不是最後一次。
月光已經開始談了,因為天就快亮了,但是只有一個地方,那裡的月之精華依舊飽滿旺盛。
洗劍池中,那一正一邪兩把奇劍正在互相吸引,而後排斥,再牽引,再排斥,而這也只是因為這兩把劍生的實在特異,它們的屬性完全相反,一把是以邪氣為食,一把則是以正氣為食,如此那兩把劍一旦有別種氣息浸入,則會立刻與另一把劍相接,將與自己屬性相反的氣互相傳遞,故而這兩把劍才會分而又合,合而又分,如此往復了不知多少次,那洗劍池才逐漸平靜。
而此刻,那雙劍所插之處周邊半尺已無半點異物存在,兩把奇劍就在那洗劍池中凌空而立,週遭劍氣早已被這兩把劍吸收殆盡,而這兩把劍中除了劍氣也再無其餘任何一點氣息,這就是洗劍池的妙用,它可以最大程度的將劍洗滌,從這裡出來的劍,才是天地間最乾淨的劍,才是真正的劍,因為他們不屬於任何一個人,他們的身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的氣息。
無刃見雙劍在池中此般變化,不由得向前走了一步,俯身向下望去,而此時他才發現,那池雖然極小,但卻極深,順著雙劍所吸劍氣周圍,接著劍身散發出的淡淡光芒,他居然看不到這池的底在什麼地方,這也當真是奇事一樁。
諸葛鳴一見狀淡笑一聲道:「閣下可是在看這池底在何處?」
無刃向後退了一步,站直身子道:「沒錯,不知莊主可否告知。」
諸葛鳴一道:「有何不可。」
無刃道:「在下洗耳恭聽。」
諸葛鳴一負手而立,淡然道:「這話要從我買下這山開始說起了,記得那是十三年前的一天,我和家父一起去華山觀景,忽然天生異象,天際竟出現起色彩雲,那時的我對於這般奇景只知是天地造化之奇,家父卻忽然大笑,轉身對我說道『那七色彩雲乃是天地之氣洩露所致,而這七色彩雲的源頭必定是連接天地的玄門之處。』」
「那便是這洗劍池?」無刃忽然截問道。
諸葛鳴一答道:「沒錯,於是家父便立志要尋到此處,直到兩年前才找到這裡,但是那時姐夫早已心力交瘁,十餘年的苦尋,他的身體早已無法承受這天地雄渾的霸道王氣,但家父還是堅持要感受一下這天地之氣的奇異之處,便隻身躍進這洗劍池中,但是那混沌劍氣竟將家父的身體割得粉碎,而這裡,也變成了家父的埋骨之地,而那晚也正是月圓之夜,也正是今天這個日子。」
說到此處,諸葛鳴一也開始有了些哀意。
但是無刃對這些卻似乎不敢興趣,也許他的心也會隨之激盪,但是那白鐵面具卻擋住了他的一切思想,在旁人眼中,他甚至比那白鐵更冷。
諸葛鳴一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似是在制止即將流出的淚,而後接著說道:「於是在那之後我便買下了這一整座山,然後在這山上建下世間最大的山莊,來作為家父的墓穴,而我也不惜重金讓人挖掘這裡,希望可以找到家父的遺骨,但是整整一年,我還是一無所獲,今天就是家父的祭日,我希望……」
「我真的不願做一個不孝之人!」
諸葛鳴一愈加的激動,他的聲音開始顫抖,他的臉開始抽搐,他的手也開始握緊,然後放開,然後當他再想握緊的時候卻已是不可能的,因為他的神經已經開始麻木,被那一段記憶所麻木。
無刃本是想知道此處為何無底,但是諸葛鳴一卻訴起了自己的痛楚,到了那最關鍵的地方,他居然偏偏躍了過去。不過無刃卻也已經猜到了一個大概,這裡既然是天地之氣洩露的地方,那麼這裡自然也是連接天地的地方,這裡自然是無底的。
「起!」
無刃忽然一聲大喝,雙手食指同時上挑,那洗劍池中的兩把劍立時飛回到他的手中,而這時,他也要轉身離去。
他甚至都沒有想過要說一聲多謝。
「閣下可是要走了?」諸葛鳴一忽然問道,他的問,有點不尋常。
無刃被這一問,問的有些楞了,站在原地片刻之後才道:「莊主可還有什麼吩咐?」
諸葛鳴一走上前去,走到無刃身前,眼中閃爍著一絲奇異的光。
噗通……
他居然跪在了無刃的面前,彭彭彭連磕了三個響頭才知其身子道:「閣下既然可以來到敝莊之中,也在下也算有些緣分,適才得見閣下神功,在下有一事,妄求閣下可以答應。」
他一邊說著,一邊屈伸磕著頭,額頭已經流出血來。
無刃低頭看了一眼這個人間尊貴的富人,淡淡道:「你可是要我為你尋找你父親的遺骨?」
諸葛鳴一立刻抬起頭來道:「正是,不知閣下是否願意答應,事後不論成功與否,我都必有重謝!」
無刃冷冷答道:「你肯讓我在這裡洗劍,為你做這件事也算理所當然,我不要你的謝,但是之後我們互不相欠。」
無刃沒有等諸葛鳴一的回應,他便已經跳進了那劍池之中,殊不知,他跳進的,也是一個陷阱。
諸葛鳴一隨即站起身來,嘴角分明浮現著那極其深沉的陰險。
「他們在裡面怎麼樣了?」孤日雙手環在胸前,站在一塊只有一角向上的大理石的那一角上問道。
諸葛豪野看了一眼孤日,開口道:「我也不知道,自從大哥買下這裡之後,他就不准我,還有這莊裡的任何一個人進入,那裡是只屬於他的,他說他在那裡是為了沐浴,但是他的浴池什麼樣的卻沒有人見過。」
孤日走下石尖,大步向那火山邁去,諸葛豪野想攔,卻沒有那個能力。
孤日,實在擔心無刃,擔心塵風。
「你是怎麼進來的!」
看著橫刀而入的孤日,諸葛鳴一就算明知他是闖進來的,卻也只能這麼問,他只有這麼一句話可說。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麼,但是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陰謀,我曾經在你的山莊找過,那裡根本沒有你說的你父親的靈堂,而且自從我回來這裡之後,我就沒有再見到逍遙和雷奔,他們如果不是你的手下,就是已經被你殺害,如果我猜的沒錯,無刃回來你這裡也是你一早就算好的,你一定是想利用他為你做什麼事,對嗎?」
孤日說的很平靜,但是他的怒氣卻已經開始與這裡的劍氣碰撞,在他的耳畔,甚至還有那微小的碰撞聲。
「不錯,只是他沒有你那麼聰明,不能看穿我的陰謀,但是你,也沒有他的力量,所以你就算知道這一切我也可以讓你永遠的閉嘴!」
這句話不是諸葛鳴一說的,說這話的是在他後面進來的諸葛豪野,他的腿雖然不能走,但是坐在那輪椅上面,前進的也不慢。
諸葛鳴一向前走了一步,大笑道:「其實我讓他做的並不是壞事,我只是讓他下去為我找點東西,我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活著回來,但是我知道,那東西一定很快就會現世了!」
忽然一聲足夠蓋過諸葛鳴一的大笑在這火山中迴盪開來,笑的,是孤日。
「你笑什麼?」諸葛豪野移到他身前問道。
孤日收住笑聲道:「我笑你們低估了他,也低估了我,他比你想的要聰明很多。」
「是嗎?」諸葛豪野笑著問道。
「是的。」
一個溫柔也帶著剛毅的聲音在這火山中迴盪,沒有人看到說話的人,但是他們卻知道這人在什麼地方,沒有人看到說話人的面貌,但是誰都知道,說著話的人是誰。
「諸葛莊主,他說的很對,你低估了他,也低估了我。」
無刃,不對,他的面具已經被那池中激盪的劍氣割破,現在的他,是塵風,那個將諸葛豪野打成廢人的塵風。
「是你!」
諸葛豪野的眼睛瞪得老大,但是他卻也只能瞪著塵風,因為他還不能動。
「是他將你打成這樣!」諸葛鳴一大聲問道。
「是我,我是塵風,但你是誰?你絕對不是諸葛鳴一。」塵風大聲質問著,他的問是那樣的堅定。
諸葛鳴一忽然大笑道:「不錯,我不是他,不是那個廢物,他有什麼能耐,憑什麼可以騎在我的頭上,憑什麼!」
他大叫著,臉上的皮膚似是被撕裂一般剝落下來,在那裡面的面孔,竟是諸葛夜狼。
看著那張臉,塵風淡然道:「我果然沒有猜錯,這裡的一切都是你們安排的,但是我想知道,你們是如何知道我會來這裡的?」
諸葛夜狼大笑道:「當然是魔君,我們逐個家族被魔君看重,想要我們納入麾下,但是那個傢伙,他卻不識抬舉,居然敢拒絕魔君,於是,我索性將他除掉,然後代替他。」
塵風向前又走了一步,說道:「看來你的確有一顆魔心,但是魔君卻似乎忘了要給你一些保命的力量,現在,你認為你還可以活著?」
諸葛豪野忽然大笑道:「要死的,怕是你們,你知道為什麼諸葛鳴一要你在今晚洗劍嗎?因為在這池底有一把上古便傳下來的凶器,你的劍激起了它的凶性,現在,你們就等著被他碎屍萬段吧!」
諸葛豪野在笑,大笑,他在笑即將失去性命的塵風,在笑他即將得報的大仇,他是該笑的。
只是……
絲絲!
那是什麼?
像是一條毒蛇在吐著信子,而事實也正是如此,只是那條毒蛇不是活的,而是死的,而且,那也不是一條真正的蛇,而是一把劍!
塵風和孤日同時轉身向發聲之處望去,而那裡正是洗劍池所在,只是此刻那裡的劍氣已經蕩然無存,那裡,只有一把劍,一把形式怪異的可怕的劍。
那劍並不像是一把劍,而是如一桿毛筆一般,通體渾圓,只有劍尖有一極銳利的點芒,劍耳在劍尾向上七寸之處,也是如劍身一般粗細,一般渾圓,而且沒有半點花紋。
但是這劍最特意之處並不在劍身,而是依附在劍身之上的一條不知是什麼金屬打造的青蛇,那青蛇盤繞劍身,但卻沒有任何地方與劍相連,就如御空而走一般。
而這蛇也正是這劍最特異之處,劍本無華,但是卻將這蛇打造的極其生動,每一塊鱗片都似是精確計算過的,拼在這蛇的身上,沒有一塊會顯得多餘,也不會有人覺得哪裡會少些什麼,而這蛇盤繞的角度也恰到好處,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蛇都是似在游動一般。蛇頭處則更是煞費苦心的打造,蛇頭那等腰的三角形,蛇口張開的大小,蛇信吐出的長度,甚至是那蛇的眼神,都做的如真蛇一般,甚至比真蛇更真。
「這就是這洗劍池中真正藏著的東西——夜影凶劍,我看你們如何不死!」
諸葛豪野一邊大吼著,一邊被諸葛夜狼推到這火山之外,而在他們離去之時,那千餘斤重的閘門也立時落下,就連山頂那極圓的缺口也被瞬間堵死,看來這次他們真的是插翅難逃了。
「你怕嗎?」塵風淡笑者問道。
孤日看了塵風一眼,也淡笑著說道:「現在,還不到怕的時候,先解決了那劍再說。」
塵風依舊在笑,但是他卻還沒有出手的意思。
夜影依舊在吸取洗劍池中的劍氣,劍身旋轉,那青蛇也在隨之旋轉,初一看來,宛如活蛇一般。
而當劍氣吸盡之時,那蛇的眼睛竟然一閃,寒意立刻傳遍這不小的空間。
看著那似已吃飽的劍,塵風忽然問道:「你猜這劍如果沒有人用,它會怎樣?」
孤日看了一眼那劍,答道:「不知道,也許會更凶吧。」
塵風道:「你錯了,不是更凶,而是凶性盡露!」
話音尚未傳入孤日耳中,夜影卻已向塵風奔來,那劍無鋒,劍氣卻比塵風見過的任何一把劍都強,都邪!
「重月!」
塵風大喝一聲,兩道滿月一樣的屏障在塵風前後展開,夜影從中穿過,卻沒有傷到塵風半分。
「很不錯嘛,居然連這招也會。」孤日在一旁笑這說道,不知怎的,那劍居然不去刺他,而是死跟著塵風不放。
塵風一邊躲著那如附骨之錐一般的夜影,一邊急聲應道:「當然。」
「你可想到對策了?」孤日還在笑,卻沒有半分相助的意思,也許他知道,塵風根本不需要幫忙。
「當然!」
塵風的聲音很大,但是卻有一個更大的聲音傳進了孤日的耳朵,那是巨石崩落的聲音。
「很不錯嘛,居然這都被你想到。」孤日嘻哈這說道,而他的身體也同時上跳,在他的上面原本沒有出口,只是在剛才,塵風身體上躍,引那劍也向上飛去,而後又以重月之法讓那劍穿過自己的身體,刺破了那本來極其堅硬的石板,這才讓這兩個落難的人得以逃出升天。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諸葛豪野反覆地囊著這一句話,因為他已經不曉得自己還可以說什麼,自己用來困住他們的牢籠居然那麼簡單的就被逃脫,而他們用來逃脫的武器,居然使自己最後的王牌——夜影凶劍。
「好劍,如此好劍既然無人享用,那我就收下了!」
一個極其邪惡的聲音伴這同樣邪惡的聲音自塵風左側傳來,那聲音雖然很近,但是那人卻至少在百丈之外。
也許百丈不長,但是卻有一個人在眨眼間便走過這不長的路程。
「好劍!」一聲讚歎,那人已經來到眾人眼前,而那人的手中,儼然握著那柄夜影凶劍,而那劍對他卻似乎很服帖一般。
孤日忽然大聲驚叫道:「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