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二章 一計記之曰情(上) 文 / 克己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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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國嗎?你是說燕國?」秦王嬴稷那瞇縫著的雙眼終於張來了,眼球左右一轉,便把目光停在了范雎身上。
「燕國,自從五國伐齊以來,與我秦國交好;其國在趙之東北……」范雎正欲高談闊論一番,卻被嬴稷給生生打斷。
嬴稷捻了捻自己腮下的花白鬍子,做出威嚴的樣子,又半瞇雙目,看似漫不經心,卻是語調承重地問道:「趙國和他燕國可是姻親之國啊……」
作為一國之君的嬴稷,固然是想要挽回面子,但他更瞭解國與國之間交往可不是什麼燛朝三暮四的兒戲之事。於是他道出了自己的那一份擔憂:趙燕兩國的關係就和秦燕關係一樣,皆是交好;我們能指望燕國為了我秦國,而與趙開戰嗎?
「王上,那個百多年之前,背著『秦晉之好』的名頭,卻是秦晉爭霸的舊事,臣下就不多去表述了。臣還記得當年趙國和齊國也是姻親,可是力主聯兵伐齊的正是那個才娶了齊國公主沒有兩年時間的趙惠文王--如果臣沒有記錯,正當伐齊之時,那齊國公主正好為趙惠文王生了個女兒,可是趙國的伐齊之師,卻沒有因為小公主的誕生,而停下進軍齊國有的腳步……
再說我們秦國和趙國吧,本是從夏朝就傳下來的嬴姓一脈,且兩國又同為趙氏一門。可是現在王上卻處心積慮地想要對付這個同姓同氏的趙國……」說到這裡,范雎自知話是說過了頭,於是藉著換氣的功夫,看了看王台上的秦王嬴稷,見他面色還算是和悅,於是又繼續他的說詞。
「敢問王上,這又是如何?」范雎接著自問自答道:「是利益,為了各家各國的大小利益,為了生存,才讓原先的兄弟、姻親相爭相殘。這就如蒼鷹生下一窩雛鷹,到了最後,只有一隻小鷹能飛上天空是一個道理。」
「現在趙國與齊國合縱,是為了在將來可能的秦趙戰爭中,無後顧之憂。可是趙國的後方不單只有齊國,還有燕國。而燕國和齊國是世仇--現在趙國與齊國結盟,就意味著與燕國結下怨恨。所謂敵人的朋友,自然也就是敵人--趙國也就理所當然地成了燕國的敵人。」話到此處,范雎的用意已經很明瞭不過了:派出一名能言會道的使者,挑唆燕趙關係,使兩國從友好變成敵對就行了。
「是啊,我們都不用說別的,只需要說:趙國的攝政太后是齊國人,所以他趙國現在扶持齊國,是為了對付燕國。光這一點,就能激起燕人舉國之怒了!到了那時,燕國就不能不和趙國為敵了!」嬴稷此時已是豁然開朗,說出了范雎之計的下半部分。
「是啊,誰讓齊燕兩國是世仇,只要挑撥他們對國家感情,他們自然就會相爭起來,而趙國非要趟這灘渾水……呵呵,也就怪不得我們不顧及兄弟之情了!」范雎再拜秦王,此時已是滿面笑容了!
「還是范相一慣主張的遠交近攻之計策,不過此計可具體稱之曰:情!
齊燕的情仇,竟成就了你范雎謀劃天下之計啊!哈哈。我的好范相……」秦王嬴稷也不再是一臉愁容,而變成了喜笑顏開,頗為得意起來。
秦國君臣所議論的齊燕世仇之事,並要借此事對付趙齊合縱之盟,可算是擊中了趙國的要害;而秦王嬴稷之所以知曉燕人對齊人之恨又如海深,那是因為他正是「齊燕世仇」的親歷者之一……
在燕王噲元年(公元前320),燕國有名的「奸臣」子之成為了燕相。而這位子之在權勢漸重之後,便覬覦起燕國國君之位起來。而這位糊塗的燕王噲,他在聽了位子派遣的蘇代、鹿一毛等人的遊說之詞後,竟然在燕王噲五年(公元前316),學著上古的五帝,把燕君之位禪讓於子之--此時,他嬴稷正以質子的身份,度日如年地生活在燕都薊城。
之後二年,失去王位繼承權的燕太子平和將軍市被的反叛,他們起兵攻擊了「燕王」子之。「燕王」子之在慌忙之中便向齊宣王求救。齊宣王二話不說,派兵出援,平定了叛亂,殺死了倒霉的太子平和將軍市被。看到燕好欺負,齊宣王便指使齊軍進入薊城,殺燕王噲和「燕王」子之,並在燕國境內胡作非為,大肆燒殺搶掠,在燕人的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種子--就連質子嬴稷看到齊人的暴行,都捶胸頓足、咬牙切齒--當然,這位日後的秦王,也為會不會為齊人濫殺,而殫精竭慮,惶惶不可終日……
到了公元前312年,一代雄主趙武靈王把派燕公子職送入回燕國,強立其為王,這就是了燕昭王;同時武靈王又把嬴稷接回秦國,立他為秦王--所以當年趙奢、樂毅才會逃到燕國避「沙丘之禍」,因為他們是武靈王的愛將,而燕昭王欠了武靈王大情。
後來燕昭王金台招賢,廣納人才,勵精圖治,又利用秦趙宋三國同盟對齊國的不滿(齊滅宋國而引發了秦趙的嫉恨),聯合天下之兵,發動了五國伐齊之戰。五國聯軍在名將樂毅的指揮之下,一戰濟西,再戰歷下,三戰秦周,幾乎滅亡齊國。這回了,終於輪到燕人倒行逆施了,*擄掠自不用說,什麼掘齊人祖墳、奸齊國宗室之女的事件,燕兵們更沒有少做--憤怒的齊人便在即墨令田單的率領下,以「火牛陣「大敗燕軍,將燕軍趕出齊國,恢復了國家。
曾經是天下第一強國的齊國自然是嚥不下小小燕國給他們帶來的種種恥辱,終於在修養數年之後,齊相田單發起了對燕的報復性戰爭,幾乎又要在30多年後,第二次攻下燕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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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齊王中了燕人的離間之計,把身為伐燕主帥的臣換下……這才引來了去年的薊城之敗……」已經當上趙相的田單手握玉圭,微咬牙冠,帶著幾分怨恨和無奈,給趙廷的眾臣下敘述齊燕兩國的世仇。
此時,趙國朝上正在議論燕國高陽君榮鼢率燕軍南下,侵奪原屬於中山國,後為趙地冀中地區之事。
「正是前拒秦虎,後來燕狼啊……」剛從秦國送了魏齊人頭,風塵僕僕而歸趙的代相虞卿歎息道。
「王上,太后,燕之今王,是燕王噲諸公子之一,是燕惠王叔父輩的人,不是當年我主武靈王所立,與我趙國交好的燕昭王一脈。他們能像當年的燕昭王與我趙國為善?
臣就所知道,現在的這位燕王因為不滿我趙國與齊國合縱,已經把與我國關係密切的昌國君樂閒免職,而用了前宋國人榮鼢為高陽君,還封他做了大將軍。我想現在領兵攻我的燕將,就是這位高陽君榮鼢吧……」田單已經摸清了威太后急於與齊國建立穩固關係的心思,全然不顧及自己身為齊人卻是趙相的身份,不遺餘力地挑撥燕趙關係,為他和威太后的祖國--齊國牟利。
「前宋國--又是一個和我趙國有仇的亡國之人……」虞卿還是沒有如願得到相位,他自以為是功勞不夠,也在心中盼著和燕國大打一仗。當了這麼兩年代相,他當然知道以趙國現在的實力,雖然不能和秦國發生全面戰場,卻可是輕意的在局部戰爭中打敗實力不濟,卻又妄自尊大的燕國。燕國一敗,便又是大功一件--到了那時,威太后也就沒有什麼理由不封他為趙相了。
「與我國有舊仇?」威太后當然知道虞卿說的是什麼事,卻還是授意他把當年齊亡宋國時,宋國的兩大盟國--秦趙的作為又說了一遍。
原來在十多年前,也就是戰國中期,天下存在著兩大同盟:一個是以商朝遺族所組成的秦趙宋三國同盟,一個則是以齊國為首,聯合楚燕兩國的東方同盟。而魏韓這樣的小國,便在這兩大同盟中搖擺求生。
後來秦國得了巴蜀,趙國得了中山,而原來同盟中的宋國就便得不那麼重要了,有時還成為了秦趙這嬴姓兩國的累贅。偏偏就在這時,宋國出了一個宋康王子偃,自認為是商朝的正統,打著復興商朝的大旗,四處攻伐,大敗魏韓,又在秦趙的口頭支持下,多次攻擊齊國。
其實秦趙都是商朝的遺國,但實力都強過「正統」的宋國,宋康王卻不識時務的自認為是三國之盟盟主,動不動以商王的身份號令秦趙。這樣終於引來了秦趙的不滿,當宋國發生內亂時,齊國又來攻宋,秦趙兩國不但不救,反而出現了趙國以宋康王無道,攻擊了宋國--商朝最後的餘脈卻是被當年在牧野為商王朝戰至最後一滴血的惡來的後人接間滅亡了。
「宋人對我們趙國的仇恨恐怕要勝過對齊國的吧……」田單一口一個「我們趙國」,可心中始終還是向著齊國,希望因為燕趙交戰,而進一步削弱燕國。
「其實這仗,本可以不打的……」趙括列在群臣的考前的位置,「小聲」嘀咕著。
「馬服子說什麼呢?」雖然心中向著娘家人,可威太后畢竟是齊國「嫁出去的女兒,撥出去的水」,總的立場還是向著趙國的。一向主張民為國之根本的她,知道戰亂是最讓她的臣民們痛苦的事情。現在她一聽不戰就是讓燕國息兵之法,自然高興,便問趙括原由。
「正是!」趙括拱手後,便從席上起身,走到殿中,又向趙王丹和威太后作揖,然後正重說:「要使燕國不戰退兵,保全燕趙之好,只有一計!」
「何計!?」殿上眾人,懷著不同的心情同問道。
趙括笑而答道:「一計記之曰: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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