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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章 名相的謝幕計(下) 文 / 克己馬

    「在下請藺相薦我為大將軍!」趙括向藺相如長揖的同時,一字一頓道。

    「什麼?大將軍…….」

    「什麼!大將軍!」

    藺相如和虞卿兩人雖是異口同聲,然後同時微微一笑,可兩位相爺的語調和心態卻是大不一樣。

    藺相如先是驚歎趙括的膽識,居然會向「政敵」求官;可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位當年在平原君壽宴上大唱「亡國之曲」的小子,出其不意地做出這種事來,又在情理之中。於是在驚訝之後,藺相如又是一笑了之,以為趙括不過是來試探他藺相如對於新朝官員任命的意向。

    反觀虞卿的驚詫,更多的是出與對趙括那「目空一切的表情」天生的厭惡與憤怒。

    可是他回過頭來一想:趙括想要得到的是大將軍之職,便是要和老將廉頗相爭;反過來說,相國之位最有力的競爭者退出了,相爺的美號自然又成了他虞卿的口中肉。前後思量,虞卿的面部表情就從目瞪口呆到眉角下玩,最後又轉變成了一臉嚴肅,可是他的心中卻是切喜不已。

    「是的,大將軍!」趙括自信地點了點頭。

    「大將軍嗎……可是,在下以為,讓廉老將軍為大將軍……似乎更好吧。」藺相如看了看身邊的虞卿,與他眼神相交後,又而向趙括說道;藺相如語調滄桑而綿長,委婉卻又是用比說任何話都要直接方式,說出了自己心目中,趙國大將軍適合的人選是老將廉頗。

    「廉頗,廉老將軍嗎?他在軍中倒是左右逢源,資歷也夠得上了……可是在朝中,除了與他有『將相之和』美談的藺相外,又有幾人鼎立支持呢?」趙括做出不無擔憂的樣子,一臉沉重地說道;他的言外之意便是:藺相不怕眾人說您任人唯親?

    藺相如嘴角一抿,苦澀地笑道:「馬服君看我臉色可好……呵呵,那不過是我這將死之人在別人面前逞強罷了……」

    說著,他的身子一斜,手肘靠在了席邊的扶手上。

    「哼,藺相都病成這樣了,你們這些王侯宗親還來找他老人家麻煩,先是平原君藏了魏齊,給我趙國惹來兵災,後有你馬服君又用大將軍之事來氣藺相,說他老人家將在身後留下罵名……你們……仗著是王侯公族就如此這般……欺人太甚,欺人太甚!」虞卿出於對藺相如的敬愛,這回倒是毫無私心地仗義執言,激憤之間著實耿直了一回子。

    「代相……你將來還要和馬服君同朝為官的……咳咳……」看到繼承者虞卿如此沉不住氣,卻又是為了自己,藺相如又喜又怨,就在五味上下翻騰之間,便用刺人耳膜的咳嗽聲阻止他的「愛徒」與「朝中有人」的馬服君趙括徹底翻臉。

    「那麼,藺相是真的不記身後之名,要強推廉老將軍咯?」趙括越發強硬了起來,可又想到前些日子,田單所說「要他對藺相如以實相對」的話,於是改口道:「那麼,我只要退而求其次,求藺相保我為相國,接替被困秦國的平原君--相國之一由宗室公族出任,這也是我趙國的傳統啊。」

    「這……」藺相如沉默著,思考著,可他身邊的虞卿卻著氣不打一處來,他心中明白:趙括要是如他爭相國的位職,他就更沒有指望了。

    「我趙國有左右兩相。這些日子大家都看到了,要讓秦國休兵,不光是把魏齊踢給魏國就能了事;秦國還要一個更好的由頭才能收回他們的上弦之箭。而這個由頭就是趙齊合縱--趙齊合縱之後,以他秦國之勢,定是無力攻我。

    我想大家都知道,因為我國要和齊國合縱,相位之一多半會讓前齊相,安平君田單來坐,從而換來國勢不如我趙邦的齊國之信認--反過來說,我只好和代相爭著另一個相位了。」趙括的目光掃向代相虞卿,看見虞卿已經有點失神,不由失笑,又惡作劇似地多說了一句:「哦,對了。我忽然間想起來:當日我入王城拜見太入股,曾在北城樓上與建信君對飲。談笑間建信君說出王上想讓他為相的事來……看來這個相位,我這個小小的馬服君要想得來,也是不易之事啊。」

    「什麼……」又是異口同聲--這回藺相如和虞卿語境相同,都是震驚。

    藺相如驚的是要是不學無術,只知享樂的建信君趙穆成為相國,趙國必定是國將不國;虞卿所驚則是因為又無端之是,怎麼又多出了一個相位爭奪者。

    「藺相也不看好建信君?可是他前些日子護衛在王上左右,使長安君等人有所忌憚,才保全了王上和我趙國的安定;所以王上也就越發地信任他啊…再說了,他和王上的關係……」趙括欲言又止,臉上浮現出一絲怪笑,顯然是在說趙穆和趙王丹的那檔子破事。

    看著趙括那輕浮上翹的眼角,藺相如聽不是滋味,心中更是難受之極;而虞卿更是萬念俱灰的頹然模樣。

    「王上啊……咳咳……先王啊…….」藺相如又是大咳不止,他的心中在埋怨對他有知遇之恩的趙惠文王,為什麼會選擇趙丹為太子,進而為趙王;又在怨自己,當初還算是賢德的長安君與趙王丹相爭時,為什麼要袖手旁觀。

    「藺相,您還嫌我趙國朝局不亂嗎?如建信君為相國,而安平君田單是外臣客卿,他定田單不會與建信君為難,事事一定順著身為趙氏宗親的建信君;要是再加上一個性情直扭,又居功自傲的廉老將軍再為大將軍……」趙括做了一個假設,當然這個假設也不全然是假設--在長平之戰後數年,趙國的三大權臣正是趙穆、田單、廉頗三人;而這個有嫉賢妒能的老毛病的廉頗,生生的把樂乘排擠出趙國,又彈壓李牧,自毀了趙國最後的三位將星之二(三將星的另一個便是老將龐援)。

    「真是諷刺啊,按夢中所現的歷史,樂乘、李牧都是數年後,我為大將軍時提拔的將領……一個被廉老將軍氣得被迫出走他國,一個則長年被壓制在雁門為邊將……看來廉老將軍和我馬服家的積怨太深了……」一提到廉頗,趙括心中不禁皺起一對劍眉來。

    一方面,趙括敬重廉頗的正直忠誠、豪邁爽直,更敬他的為將之道,是自己多年都學不來的;另一方面,他又不恥廉頗為將的氣量--先與嫉妒藺相如在澠池會上、秦王宮中的精彩演出,後又因閼與之戰而與趙奢不和,更不說將來可能發生的氣走樂乘、彈壓李牧,自毀長城的惡行。

    趙括屈眉不展的樣子,到了藺相如眼中,便成了憂國憂民的表情;他便在心中對趙括暗自讚歎起來,可是在讚歎之餘,心裡又夾雜著別的感情。

    「廉老將軍的小心眼子……負荊請罪那回子之事……在下是領教過的……看來,以他的為人,必是不能總帥一國武將啊……」藺相如點了點頭,雖沒有正面回答括趙之請,卻在心裡一絲想應下了趙括之願的意思。

    「那麼在下就先謝過藺相了!」趙括見藺相如鬆口,馬上乘熱打鐵,拜謝這位當世名相。

    「君上多禮了……」藺相如馬上就回禮道。

    「如此一來,有太后、王上的默許,藺相、平原君、左師、還有安平君的保薦……對了,先王向我許下的願……在下定能為大將軍!界時,在下一定支持,讓代相官升一階,成為我趙國名副其實的相國--到那時,藺相也可安心在家中修養了。這病嗎,自然有就好得更快了--藺相以後可不要說什麼『將死將亡』的氣話來了,這多不吉利啊!」

    「哈哈哈,馬服君說得是啊!」藺相如應付地笑了一下,而虞卿則已是喜上眉梢。

    藺相如又笑聲送走了趙括,回過頭來,馬上對虞卿說道:「快去找廉將軍,要他也保這趙括小兒為大將軍!」

    「什麼?」虞卿一臉的疑惑,顯然還沒有參透藺相如的計策。

    「叫你讓廉將軍保這馬服君為大將軍!」藺相如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表情卻不是那麼好看。

    「這……廉將軍他肯嗎?」虞卿問了一句。

    「不肯?他要是不肯,他老廉頭兒這輩子都不要想當上大將軍了!」藺相如感慨自己的「愛徒」怎麼這麼不開殼,只要解釋道:「馬服君括,現在多少年歲?」

    「不過二十五、六吧……」虞卿回道,卻還是沒有領會藺相如之意。

    「一個才二十五、六的宗室封君,竟然能求得朝眾大員、王上聯合做薦,舉為大將軍--再過十年、二十時間,你說他將成為怎樣的人物?」藺相如一臉深沉,眼神中更是透露了一絲恐懼。

    「在下明白了,『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雖然馬服君當下還不是什麼秀木,卻可從今日保薦大將軍之事上,大家都能看出,他有秀木之勢。如此一來,不出十年,他趙括必成奉陽君李兌這樣的權臣,其勢必大過君王,成尾大不掉之態。

    這樣的人必需要早早除去,才是國家之福!」虞卿看了看藺相如,見他微微點著,知道自己說對了。

    「正是如此,如果我們都薦馬服君為大將軍。以太后的睿智,她能看不出這些……所以我們越是推薦馬服君為大將軍,他越是成不了大將軍--這個,你一定要向廉老將軍好好說明,就他那直腸子……」藺相如笑了笑,笑面中卻有一絲不為人察覺的苦楚。

    望著虞卿興沖沖而去的背影,藺相如再也笑不出來了。

    「趙奢啊,你要你的妻子到處說對人說:你的兒子不能為將。你當我藺相如不知那是你的計策?那正是你求在亂世中保全家族的好計。可是你沒有想到你的好兒子是實在太過能耐,竟然求來滿朝文武的支持,可少年有為的他,到底只是個小兒,他怎麼又猜得透你的良苦用心……

    好了好了,你是為了一門一傢俬利,而雪藏國之棟樑,而我卻是為了一國一地之利而要保全這塊棟樑之材。

    馬服君趙括,要怪就怪你太過年輕了,我不能讓你成為那先爛掉的出頭椽子--為國為民,我要打壓你,方才能保全你。

    趙奢啊,沒有想到,到了最後,我們兩個鬥了十來年的人,到了最生,卻想到了一塊兒去。

    呵呵呵,看來我是有臉見九泉之下的先王和你了--到時,你要不要再和我相鬥啊!或者是在地府黃泉再來上演一場『將相和』。」

    「咳咳咳……」當藺相如的口中再次吐大量瘀血之時,他的謝幕計,也在悄然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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