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一章 縱馬西疆(4) 文 / 碧海情深
第一章縱馬西疆(4)
沉靜,屋內肅然無聲。雖然經歷了不止一次,袁紹仍然會感到惱怒,心中暗罵一群廢物的同時,不得不露出鼓勵的笑容:「諸公儘管暢所欲言,此乃關係我等生死存亡之大事,不可不察啊!」
眾武將低垂著頭,除顏良一人外,餘者盡皆默不作聲。顏良面露急色,卻毫無辦法,視線遊走於袁紹與一干謀士之間。辛評、審配、郭圖等謀士各個面帶難色,即便忠心耿耿的逢紀面對高勇的大軍壓境也無計可施。
這年代,聲勢、背景、資歷全無用處,完全靠拳頭說話。高勇?想起這個名字,一些人就會打個冷顫。冀州大敗,徹底葬送這些人最後的勇氣。當初還雄踞數郡披甲數十萬,可幾年之後的今日卻只落得困守一郡苟延殘喘。面對高勇動輒十數萬兵馬海嘯般的攻勢,即便顏良也要退避三舍。反擊?想都不要想。
「主公,高勇增兵新鄭未必是要攻打穎川。」見無人響應,逢紀只好率先開口。
袁紹聞言精神微震,報以殷切目光:「逢薄曹因何推斷高賊虛張聲勢?」
逢紀抬起頭迎上袁紹目光,「虛張聲勢倒也未必,屬下猜測高勇更多的可能是準備做得利漁翁。」
「荒謬!」辛評嘲諷道,「高勇腦袋壞掉不成,至於為了一個小小的穎川還要做那漁翁?高賊搶奪穎川的可能性不大倒是真的,可這理由……」
「哈哈,辛都官之言只可以胡言概論!」郭圖蔑視道,「高賊不攻穎川理由有二:第一,師出無名。主公袁家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佈天下,又曾為聯軍盟主,身份曾得朝廷認可,絕非逆亂高賊可以抹殺;第二,河南尹駐軍曾進入兗州作戰,此次南下新鄭的兵馬乃由東郡調回,未曾休整,戰力必然虛弱,故而虛張聲勢恫嚇某些別有用心之人也非不能。」
「怪哉!」許攸突然開口:「主公,攸記得當年冀州鏖戰,高賊手下兵馬便曾連續月餘苦戰不斷,也未見其戰力有所下降,反而愈戰愈勇勢不可擋。郭功曹不會好了傷疤忘記疼吧!高賊若弱,各路諸侯豈不會一擁而上?還至於心驚膽戰謹小慎微嗎?」
「你……」郭圖怒指許攸,卻無法掩蓋面紅耳赤的尷尬。
「夠了!」袁紹哼一聲,望向逢紀道:「薄曹詳細道明如何漁翁得利?」
逢紀道:「高賊伏兵新鄭,再暗中煽動呂布、張濟乃至袁術起兵奪取穎川,最後待參戰各方疲憊不堪之時,伏兵突然殺出,當可一擊攻取穎川,各方怕也無話可說。而其中最陰險之處在於高賊的借刀殺人之計,借別人之手除掉主公。漁翁之利除了穎川郡外,還有為主公復仇的高風亮節。由此,非但掌控穎川於中原取得攻勢,還能藉機拉攏世族豪強,其心陰險毒辣可見一斑!」
「漁翁得利……」袁紹面色發苦,「早知如此,當年即應該……唉!」
屋內眾人皆知袁紹所想,可後悔藥無處買,而且即便當年全力圍剿高勇也未必可以拿下。這時,沉默一旁的審配突然抬起頭,目光炯炯似有話說。袁紹見狀心領神會,吩咐兩句後起身向後堂走去,「薄曹、別駕隨本將軍後殿議事。」
緊走兩步,二人來到袁紹身後。審配低聲道:「主公,配有一法或能解決眼前危局。」
袁紹停下腳步,轉過身道:「說來聽聽。」
審配眼珠轉動,冷笑道:「派細作於沛國散佈謠言,引起兗、豫之爭;另遣人赴廬江,聯絡孫堅之子孫策,共同起兵對付袁術!如此三面夾擊,必能有所斬獲。荊州劉表素對豫州虎視眈眈,見此良機未必會坐山觀虎鬥。一旦荊州牽扯進來,三方勢力必然互相提防,反留得主公進退自如……嘿嘿,主公大可趁機渾水摸魚!」
袁紹聽得雙眼放光,不禁擊掌大讚:「妙哉!」逢紀亦面露讚許。
審配見計策受用,心中快慰,「此計頗有幾處需要注意,兗、豫……」
三人計議許久方才散去。是夜,逢紀以巡視為名連夜離開穎川,審配亦暗中調派細作散入豫州。只可惜了袁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何時是盡頭?
十六日午夜,長安城東門第一次於深夜開啟,嘎吱吱的輪軸聲傳進了不少人的夢中。城門下,仔細望去,但見西征高級將領齊聚。高勇來到眾人面前抽出長劍直指夜空:「四日後,即六月二十日黎明,全軍按照計劃發起總攻!」
「必勝!」眾將領在高順的帶領下發出豪邁誓言。
高勇目光移一掃過眾將臉龐,「出發!」
數十匹戰馬依次穿過城門,沿路狂飆而去,只留下城牆上的黑鷹軍旗獵獵作響。
戰爭的氣氛愈加濃烈,即是普通百姓也覺察出一點點不同。長安城內的盤查力度陡然加強,進出官署的人也愈加頻繁。城門下,傳訊兵一名緊接一名,天空中,七八隻鴿子騰空而起,向著東北方向飛去。
鄴城,沮授端著油燈仍在仔細察看西涼地圖,雖然流逝的歲月給其憑添許多道皺紋,但炯亮的雙眼卻愈發睿智,「快了!作戰部的年輕人很有創意,鐮刀戰術,有趣,有趣!」
山陽郡內一座普通的堡寨外,朱靈昂首向西,心中為主公能夠啟開得勝祈禱。「半個時辰內解決戰鬥,速度要快,不許濫殺無辜,但是反抗者格殺勿論!」
「卡——」一聲雷鳴震徹荊襄大地,濃墨一般的烏雲鋪滿天空。鳥獸無蹤、山野寂靜,連道路上的行人都寥寥無幾。襄陽城南的靜謐山林之中,一處莊院佇立其間。院牆外開墾出幾畝田地,瓜果蔬菜綠意盎然,與四周景色渾然一體。院內,池塘、竹林、果樹,石凳、石桌、茶壺,寥寥茶香縈繞,頗有世外仙境之感。
石桌上黑白棋子智勇搏殺,兩旁看客凝眉沉思對策,一時間雖只聞棋聲陣陣,卻好似戰馬奔騰將士衝殺。
司馬徽手捋鬚髯笑望對面少年,卻見其突然拈起一枚黑子落於西北邊地。此子一落,立時引得眾人驚呼。崔州平微皺眉頭,神色間略帶困惑。石韜縱觀棋局,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獨孟建微微點頭,眼中儘是讚許。黃承彥卻面色平和,看到此子一落似有所悟,又見司馬徽眼神中大有讚賞之色,只得搖頭微歎。圍觀眾人當中,僅龐德公默然不語。
「罷了!老夫投子認負。」司馬徽放下白子,「中原局勢雖有所緩和,但終抵不住西北淪陷,小友雖於東南被老夫壓制,然其東北、中原已佔據優勢,加之攻取西北……此後縱有激烈爭奪卻也終究難免落敗一途。小友眼光獨到,可堪大用!」
少年急忙起身施禮:「謝先生指點。」
「哈哈,指點從何說來?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於棋藝一途,汝可為吾師矣!雖你我年紀差距頗大,卻無妨以朋友相稱。來,內人已備置好酒宴,我等同入席,暢談闊論!」
「早該如此!」龐德公板著臉道,「眼見天欲降雨,投子認負正當其時。何況吾等腹中早已飢腸轆轆。」
「正是,請!」幾人聞言笑起,由黃承彥、司馬徽當先引路進入屋內。待紛紛坐定,卻見一總角孩童小跑入內,將一封書信交於司馬徽之手。「先生,一商賈受人所托將此信由幽州帶來,交付信件後,其人已然離去。」
司馬徽看一眼封題,微微一笑,「去把院門關好,今日不見外客。」
「是,先生!」孩童返身出屋。
黃承彥道:「幽州來信?難道司馬公有意北上?」
不待司馬徽回答,龐德公緊接著補充道:「素聞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怕是司馬公動了凡心……哈哈哈!」
司馬徽毫不介懷,指了指二人道:「胡鬧,此盧公親筆書信,乃徽有事相托。」
「可是大儒盧公?」崔州平驚訝道。
「正是子干,可惜經年未見,只以書信往來,思念的緊啊!」一邊說著,司馬徽拆信細閱。可微笑的面容卻在片刻之後突然凝固……
其餘人不明所以,龐德公道:「發生何事?」
司馬徽微微搖頭,歎息道:「盧兄身體抱恙,卻仍心憂朝廷。」
「先生,可是信中提及高勇興兵西進?」少年此言一出,立另司馬徽雙目圓張,旋即哈哈大笑起來,「好,小友尤似鳳雛,得之可安天下矣!」
眾人紛紛愣住,不明白司馬徽為何有此讚賞。唯獨龐德公、黃承彥面帶微笑。司馬徽道:「盧公信中確有擔心,年初之後,幽州不斷向長安方向調運糧秣輜重,更有大軍名為南下兗州,實則轉向西進。盧公斷言:兗州之戰不過是高勇聲東擊西之計,其真正用意實為西涼一域!」
崔州平驚詫至極,不願相信道:「怎麼會?高勇兵馬全是鐵打的不成?年初剿滅烏桓,隨即南下鏖戰兗州,如今又要出兵西涼,如此窮兵黷武豈不怕民亂四起?」石韜亦道:「東征西討耗費無數錢糧,除非高勇橫徵暴斂,否則又如何籌得天量錢糧?」孟建未曾出言,可懷疑卻清晰的寫在臉上。
「承彥相信盧公推斷,也相信小友之斷言!」黃承彥道,「小友,既然你如此篤定,那便詳細說說依據。」
少年抱拳施禮,「學生所依不過是高勇歷年用兵軌跡,總結起來可以四個詞概括:迅疾、狠辣、詭異、虛實!迅疾,一個月內拿下冀州,天下無出其右;狠辣,追擊袁紹、兵圍西都、剿平并州、北拒烏桓,即是當年董卓亦相形見絀;詭異,高勇用兵不拘泥常理,善於以勢調動敵人,而後尋薄弱處潰敵千里;虛實,虛乃聲東擊西蹤跡難覓,實為兵馬強悍鮮有敵手!故而,高勇要西征,也必然西征!」
「是極!諸位可還記得剛才對弈之局?頗合時下局勢!」司馬徽爽朗道。
黃承彥感慨一聲:「天意不可違,好似屋外大雨,豈人力可以阻止?」伴隨黃承彥的長歎,眾人紛紛望向屋外驟然而降的嘩嘩大雨。
這時,少年突然道:「盡人事,安天命,此方為天下人之道!」眾人聞言側目,心中齊道:此子前途未可限量!
西涼,隃麋城內。眾將聽過馬超詳細講述長安見聞及自己推測之後,無不面色駭然。十五萬兵馬,還是保守估計,僅此已是西涼一倍有餘,仗該如何打?又能怎麼打?眾將心中無底,或低頭不語,或望向韓遂、馬騰。
面朝地圖,看著馬超標記出來的已經探查清楚的高勇軍部署,饒是二人久經沙場亦默然無語。高勇排兵佈陣滴水不漏,擺明大軍壓境步步為營,欲迫使己軍不斷退守,直至士氣渙散崩潰敗逃。
「超兒,可有對策?」馬騰憂慮道。韓遂亦投來期盼目光。
馬超沉思道:「父親,孩兒心中雖有想法,卻無大略,怕……」
「怕甚?侄兒儘管說來!」韓遂鼓勵道。
馬超道:「計僅一條:兵出安定,直搗臨晉,奪渡口,渡河殺入司州,以此攪亂高勇腹地,迫其分兵回救。此後,我軍共邀張魯、曹操、劉表齊舉義旗,討伐高賊,拯救朝廷!」
韓、馬倒吸涼氣,「計策雖好,可臨晉銅牆鐵壁如何攻打?又那張、曹、劉又怎會輕易出兵?」
馬超皺眉道:「此正是困難之處!」
這時,坐下一將猛然起身道:「末將願率部攻打臨晉,並立軍令狀:十日內吾必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