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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章 血債血償(1) 文 / 碧海情深

    第二章血債血償(1)

    黎明,肥如烏桓營寨遭到偷襲的同時,因焚燒烏桓族兵屍體導致暴怒的烏亞律其率領激憤難當的烏桓族兵傾巢而出,天未亮便在令之城外列陣。前兩日泥濘的土地早已乾涸,更被秋風吹凍堅硬無比。站在上面,烏桓騎兵獲得了久違的踏實感覺。

    烏亞律其獨自立於陣前,重劍指城高聲辱罵:「漢人全是孬種,只知道躲在城裡放箭,等今日破城,定將你等斬盡殺絕!」

    高勇正氣凜然站於城頭,掃視眼前怒氣衝天的烏桓兵卒,嘲笑道:「你要戰,便作戰!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是男人你就上來打!」

    眾郡兵一同嘲笑:「對呀,是男人就上來打!在下面唧唧歪歪……哈哈哈!」

    烏亞律其咬牙切齒:「該死的漢人……圍城騎射!」

    「嗚——」進攻號角吹響,兩翼騎兵先後奔馳起來,向令支城頭傾瀉自烏桓攻城以來最密集猛烈的箭矢。隨後,高舉大盾的烏桓步卒緩步靠向城牆。

    副將觀察城牆,發現漢軍眨眼之間全部躲在牆內,騎射的效果並不理想,遂建言:「大帥,我軍強攻一處對漢人極為有利,屬下建議分兵兩側攻其左右。如此漢人必然分兵守禦,然後再全力進攻北城!」

    烏亞律其瞇眼道:「不急!」

    高勇借銅鏡觀察城外情況,見烏桓步卒行進緩慢,騎兵也躲得遠遠,心中稍安。但是,那黑壓壓的一片卻始終讓人提心吊膽,倘若烏亞律其像赫連恆一樣不計後果的強攻,別說現在城內能作戰的兩千餘人,即便再加上兩個步兵團也不見得能夠頂住。

    彭呈問道:「太守,外面情況怎麼樣了?」潘嚴也焦急的望來。

    高勇笑道:「烏桓人被我軍的弩箭射怕了,躲在大木盾下學烏龜爬。看樣子我們先睡一覺都來得及。」

    聞聽此言,周圍幾人同時輕笑。潘嚴崇拜道:「太守鎮定自若,嚴深感欽佩。」

    說話間,城外射來的箭矢逐漸稀疏。彭呈拿起身前一支「喀吧」掰折再扔出牆外:「烏桓人要攻城了!」

    「嗚——」又是一陣號角,烏桓騎兵的馬蹄聲逐漸靠近,步卒的吶喊亦隨之而起,雲梯靠牆聲、攀爬聲、喝斥聲……

    高勇再次將銅鏡舉過牆頭:「告訴將士們準備……開始攻擊!」

    霎時間,令支城頭一片弩箭激射而出,如同決堤的洪水將雲梯上面及其周圍缺少大盾防護的烏桓步卒沖刷得乾乾淨淨。隨後,數百桿木槍被先後擲出,將躲過弩箭的漏網之魚悉數刺殺。僅片刻,城牆下便堆起數百具屍體。

    第二批弩兵起身後,將弩箭全部射向遠處掩護的烏桓騎兵。數十騎落馬後,其餘騎兵迅速退後躲避,將中路強攻的步卒暴露在漢軍的直接攻擊下。箭矢、木槍、巨石、圓木連續不停的傾瀉在烏桓族兵頭頂,即便他們有木盾也阻止不了傷亡的快速增加。

    副將視線掃過城牆:「大帥,依屬下看,漢軍已基本集中於北城。」

    烏亞律其冷眼打量,猩紅血絲逐漸佈滿雙眼:「嗯,差不多了!吹號,命令伏兵開始攻城!你去東城督戰。」

    第三次急促的號聲響起,高勇一愣,舉目眺望,並未發現對面烏桓兵卒有任何異動。彭呈奇道:「烏桓怎麼了?光聽號響不見人來?」正在眾人驚疑間,城下的烏桓兵突然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吶喊發瘋般向城上攀爬,其身後十幾面大木盾同時掀開,隱藏在下面的烏桓兵一起拉弓放箭壓制城頭。

    高勇驚詫之際三五支箭急奔面門而來。彭呈見勢不好大吼一聲:「太守小心!」跟著飛身撲上將高勇推向一旁……「噗!」一箭穿透甲冑深深插入彭呈肋下。

    「彭縣尉!」高勇驚呼一聲爬上前去將他扶起,「怎麼樣?」

    「不礙事,一點小傷而已!倒是太守要小心,看那幾箭好像專門針對您的!」彭呈雖然嘴上說沒事,可豆大的汗珠仍然滲出額頭不斷滾落。

    「勤務兵!快將彭縣尉抬下去醫治!」

    「報!稟告太守,東城出現烏桓兵卒,此刻正在猛攻,請太守立刻派兵增援。」

    「報!稟告太守,西城出現烏桓步卒,正死命攻城,駐守的二百郡兵抵擋不了多久,請太守……」

    突遭變故,高勇一陣慌亂,心臟狂跳不止,呼吸頻率明顯提高。看著剛剛被抬走的彭呈,看著頭頂不斷射來的箭矢……「冷靜!一定要冷靜!」高勇緊咬嘴唇,用疼痛驅除緊張與慌亂,「潘縣令,城內還有多少青壯可用?」

    潘嚴貓腰靠近:「不足一千,裡面還有三百多人身負輕傷。」

    高勇擦去額頭汗水:「顧不了那麼多了,能打仗的全都拉上,立即支援東西兩城。你現在趕赴西城,無論如何要將烏桓頂回去。弩兵團長!」

    「屬下在!」弩兵團長急匆匆跑來。

    「立刻向東、西二城各派一營弩兵,哪怕肉搏也要將烏桓壓在牆下。楊凌!」

    「在!」

    「率領侍衛連隨時支援各城牆。」

    部隊調動立刻展開,此時,已經可以聽到東西兩城傳來的喊殺聲。北城兵力抽調近半,導致烏桓受到的壓制驟減。烏亞律其冷笑:「傳令騎兵立刻上前,漢人堅持不了多久了!」

    面對潮水般湧上城牆的烏桓步卒,高勇抽出戰刀大喝道:「弟兄們,為了家人、為了鄉親、為了新軍的榮譽——斬殺敵兵,誓與令之共存亡!殺!」戰刀直劈將眼前剛剛爬上來的烏桓步卒擊落城下。緊張與膽怯早已湮沒在戰場上濃烈的殺意之中,即便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在這樣的環境中亦會揮動刀劍搏命砍殺。心臟仍在怦怦狂跳,額頭早已血脈噴張,看著一個個敵人被自己砍落下去,人類的凶殘本能顯露無疑,無論平時多麼溫文儒雅,在這一刻都將變作一個模樣——殺!

    北城的郡兵看到太守親自上陣斬殺敵兵,士氣為之大振。當官的都奮不顧身,自己還有什麼好懼怕的。抱著這種信念,郡兵戰力大幅提升,不知疲憊、不顧生死的與眼前的敵人奮戰,慘烈程度比上一場有過之而無不及。許多弩兵射完箭矢後來不及補充,便紛紛拿起身邊的武器與烏桓人肉搏。勤務兵雖屬支援兵種,卻仍然全體登城血戰,以必死的信念履行保護家人鄉親的承諾。

    觀戰的烏亞律其早已沒了笑容,僵硬的臉上竟開始抽搐起來,身後的烏桓兵卒也悄無聲息,完全徹底的被對面的戰場震懾。「漢人……漢軍……」烏亞律其呆望中默默地念道。

    「大帥,漢軍增兵西城,至今仍無法登上城牆。」

    「大帥,東城出現漢軍援兵,數次猛攻皆被擊退!」

    「怎麼會這樣……漢人不是這個樣子啊!」

    時間緩慢流逝,戰局始終未有多大改觀。烏桓兵潮水般湧上,又潮水般退回,彷彿他們攻擊的不是城池,而是一座高聳入雲的大山,無論波濤如何猛烈洶湧,始終無法撼動大山分毫。朝陽一點點升起,陽光普照下一切如夢似幻。

    一騎飛奔而來,「大帥,我軍已經攻上東城,請大帥立刻發兵增援一舉擊潰漢軍!」

    烏亞律其深吸口氣:「漢人……不可再輕視了!傳令,剩餘兵馬全部支援東城。」

    「什麼!東城一段被烏桓攻佔……」滿臉漆黑、滿身血污的高勇驚呼道,「該死,勤務營!」

    「到!」一名連長從人群中殺出快步跑來,身上數處傷口血染征袍。「太守有何命令?」

    高勇一愣,急問:「你們徐營長呢?」

    連長聞言,雙眼立刻泛紅:「報告太守,徐營長……徐營長在半個時辰前……壯烈犧牲!」

    伴隨腦袋「嗡」的一下,高勇立刻閉上雙眼,「原來如此……勤務營還有多少人?」

    「尚未統計,屬下二連還有二十二人可以作戰。」

    高勇心頭一沉,勤務營都已經傷亡過半……「命你暫代營長之職,立刻集合勤務營支援東城!」

    連長愣住:「太守,如此一來北城兵力……」

    高勇輕歎:「顧不得那麼多了,能頂一會是一會!」

    這時,傷口處理完畢的彭呈緊咬牙關再次登城:「高太守,此城不可久留。您還是帶領傷兵先行離開,屬下在這裡拖住烏桓!」

    高勇一把抓住他的衣領:「說什麼話!你先指揮傷兵撤離。」

    「可是……」

    高勇望向東面大吼道:「將士們堅持住,再一會,我們的援兵就將趕到!」雖不知是真是假,這句話仍然迅速傳遍令之的每個角落,奮戰中的士兵再次提起精神與烏桓血戰,不為別的,只因他們相信高太守、相信三郡的大都督。

    「稟告高都尉,偵察兵送來消息,烏桓主力正在圍攻令支,情況危急!」

    高順勒停戰馬:「傳令:輕騎2團1營立刻取近道奔令支東門,其餘部隊加速前進!」

    「遵令!」二百餘騎兵脫離大隊拐進南側林中小路,飛揚的灰塵轉瞬間消失在秋葉飄落中。

    激戰仍在繼續,烏桓不計代價的猛攻終於見到效果,越來越多的烏桓兵站上了城頭,漢軍的抵抗逐漸衰弱,厲害的弓弩也因步卒的衝擊時斷時續。此時此刻,唯獨三座城門尚未開啟。優勢在逐步擴大,烏亞律其高懸著的心逐漸放下,他知道攻佔令支只是時間問題。

    對面,高勇已經身受三處刀傷,儘管不重卻仍疼痛難忍,揮動戰刀也倍感乏力。如果不是身邊十餘名護衛拚死作戰,只怕……掃視城牆上的戰場,雙方兵卒混雜在一起,早已沒有了秩序。此刻,城內所有能拿起武器的士兵全部投入戰鬥,拼盡最後的力氣將烏桓擋在城外。因為誰都明白,此時若退,必將遭到烏桓騎兵追剿死無葬身之地!

    高勇使盡全力架開敵人刺來的一槍,忽然身後響起彭呈的嘶啞吼叫:「弟兄們,跟烏桓拼了!」高勇扭頭望去,只見彭呈單手提刀剛剛將一名烏桓兵斬殺,而他的身後,那些受到重傷的郡兵紛紛靠牆站起,拿起弓弩向附近的敵人射擊,為戰鬥貢獻自己所有的力量。

    高勇扶住彭呈罵道:「你怎麼還不走?」

    彭呈眼含熱淚:「天下哪有主將奮戰小兵先走的道理!弟兄們,高太守都能與城池共存亡,我們怎麼能做孬種!」後面正在扶牆登城的郡兵一同高喊:「我等願與太守共存亡!」最後的兵力投入進來,將烏桓死死抵擋在距城門五丈之外。

    東城戰場,副將騎馬站立,眼望面前戰場不斷喝罵:「快點奪取城門!開城門者重賞!」烏桓兵卒受到鼓舞,發起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攻勢。一千餘騎兵守在門外,焦急地等待城門開啟的一刻。

    副將看到漢人死戰不退,皺著眉頭罵道:「這撥漢軍是不是吃錯藥了?一個一個全不怕死!」

    突然,身後傳來一聲大喊:「小心啊!漢軍偷……」話未說完便淹沒在滾滾馬蹄聲中。副將急忙回頭,雙眼立時驚恐萬分,一邊撥馬躲避一邊驚叫:「快轉身,漢軍騎……」

    「噗!噗噗!」三支弩箭先後射來,兩支中其胸口,一支正中喉嚨。緊跟著一片黑雨落下,副將周圍密集靠在一起的近百烏騎幾乎全部落馬,受驚戰馬立刻嘶鳴逃竄,導致騎兵隊形大亂。

    「全營聽令:列衝鋒陣,殺!」在烏桓騎兵驚慌失措中,李政一馬當先衝出樹林,跨下戰馬一越而起,騰空跳過面前的淺坑,落地之時,李政手起刀落將兩名敵兵斬殺。其後,二百餘騎兵先後衝出,迅速排成一線衝擊城外站立的烏桓騎兵。

    襲擊使烏桓騎兵立刻陷入極其被動的地位,許多騎兵尚未來得及撥馬轉身便命喪輕騎兵刀下。其餘烏騎見狀不妙,立刻向兩側奔去,意圖甩開追兵,待轉過身後再正面接敵。但,漢軍騎兵根本沒有追擊的意圖,穿透烏桓騎兵後,頭也不回徑直殺奔城牆下等待攀爬進攻的步卒。剛剛逃開的烏桓騎兵傻在當場,眼睜睜看著步卒在毫無防備中慘死於漢軍騎兵刀下。

    李政將馬刀高舉向天:「散陣!殺退烏桓,解救令支!」霎那間,二百餘騎兵分作五十個小隊,如同落地後化作無數小球的水銀砸進烏桓步卒之中。

    此時烏桓步卒正在全力攻城,完全料想不到身後會出現漢軍騎兵。他們手中的大木盾全部舉向城牆方向,亦由此,許多兵卒沒有戴上隨身的圓盾,有的也僅是尚未出鞘的短劍。背對騎兵,加上毫無防備與防護,遭遇的下場可想而知……

    真正的腥風血雨已經展開,輕騎兵撞入烏桓步卒後他們才發現遭到襲擊,再想反抗為時已晚。人頭如同蹦豆不斷的飛上天空,血霧迅速瀰漫戰場……

    「援兵來了!」東城的弓弩兵最先喊叫出來,那一身紅色軍服,那一身黑色鎧甲,還有那明晃鋒利的馬刀……烏桓的進攻瞬間崩潰,上下夾擊的後果是傷亡大半四散奔逃。匆忙趕來援救的烏桓騎兵亦無法制止,反倒被步卒衝亂遭到漢騎大肆屠殺。

    「太守,你聽?」彭呈驚訝道,「東城那邊好像在喊援軍來了!」

    此刻,高勇的目光落在對面通向肥如的官道上,一片小小的急速揚起的塵土後面是一片規模更大的飛揚塵土,輕騎兵的衝鋒號角更隱隱傳來,「告訴將士們,援軍來了!我們的援軍來了!」

    不僅是高勇,此刻戰場內外所有人都將注意力移向官道上的奇異景象,戰鬥的吶喊因而驟減。

    看到城上漢軍的反常與亢奮,烏亞律其很是納悶:「漢人怎麼一驚一炸的!咦……」東城方向,烏桓騎兵狼狽奔跑回來,其後跟隨著丟盔棄甲的步卒,一個個大呼小叫恐懼萬分。烏亞律其立刻惱怒,正要遣人去問,卻驚訝的看到步卒身後跟隨而出肆意砍殺的漢軍騎兵。

    「怎麼回事?哪裡來的漢人騎兵?」

    「大帥快看東面!」

    「又怎麼……那不是契裡安的人嗎?」

    「後面,大帥,看後面!」

    「啊!又是漢人……騎兵!」這一下如同涼水從頭潑到腳,烏亞律其打了一個巨大的冷顫,腦袋瞬間失去了反應能力。直到漢騎衝進城外的平地後,烏亞律其才吼叫道:「把所有的騎兵都調過來!一定要將漢軍騎兵打退!」

    「嗚——」號角第四次響起,不過裡面充滿了急躁與不安。北城的騎兵最先迎上,西城外待命的騎兵也飛奔趕來。但是,倉促的變陣、倉促的準備造成倉促的迎戰……又是一片黑色箭雨,只不過比剛剛東城的更多更密。數百舉弓搭箭準備射擊的烏桓騎兵瞬間淹沒在黑雨之中,倒地的屍體成為後繼騎兵的障礙,倉促組成的陣形立時瓦解,混亂在這數千人的騎兵隊伍中迅速擴散。

    高順舉槍前指:「衝鋒陣,殺!」

    千餘輕騎同聲大喊:「殺!」

    一個巨大的以高順為頂點的三角錐急速撞進混亂中的烏桓騎兵群,又一次腥風血雨……剛剛體會到馬鞍、馬鐙好處的輕騎兵此刻將其威力徹底發揚。一把把戰刀左劈右砍,一次次撞擊取敵性命。漢軍騎兵第一次擁有了比烏桓強大的戰力。

    裝備優勢、訓練優勢、戰術優勢、心理優勢、氣勢優勢等等綜合在一起,出現了百年來第一次對草原民族的戰力優勢。

    烏亞律其震驚的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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