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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大風起兮雲飛揚 第九卷 旌旗漫卷 不須誇第七百四十六章 春來(二) 文 / 河邊草

    稟報大人,王將軍求見。

    「讓他進來吧。」

    王秀大步而入,這裡本是他的府邸,很熟悉,如今卻已經成了完顏大人駐蹕所在,但他卻無多少怨言,就算有,也不敢表露分毫。

    他走的很急,渾身披掛,走路生風,讓他很好的掩飾了自己焦躁和無力。[搜索最新更新盡在]

    很快便來到正堂,見到了完顏和尚,行禮已畢,奉上香茶落座。

    沒有什麼寒暄,等人都退出去,王秀便直接稟道:「大人,西京急報,西夏人蠢蠢欲動,料得今歲必然來犯,西京

    有令,請大人務必鎮太原,以為防備。」

    這個消息來的太不是時候了,王秀心中多有惶恐,若說這個冬天,完顏和尚只覺得難熬的話,那麼他這裡就只能以度日如年來形容了,而他也深深慶幸,自己未有魯莽的派兵援臨汾,現在看來,秦人精銳難敵,連太原jing騎都不是對手,何況漢軍?便是合兵一處,若秦人強攻汾州,他也覺著心裡沒底,就更不用說分兵兩處了。

    顯然,這個冬天損兵折將下來,雖說於大軍宴力並無多少折損,但還是讓他這個鎮守使感到心驚膽戰,膽氣弱了可不只三分。

    可以說,成也蕭何敗蕭何,完顏和尚來到汾州,確是讓汾州上下安心不少,不論兵卒百姓,聽聞完顏大將軍來了,要親自鎮守汾州,惶恐之情略去,街市之上雖不說安定如初吧,卻也差不多。

    但這個冬天女真,契丹jing騎從飛揚跋扈,老子天下第一,到現在,也如漢軍般龜縮城內,不敢出城應敵,這樣的情形卻也讓漢軍上下軍心浮動,差不多已經將秦人視作虎狼一般了,還不如當初這些太原精銳未到之時,士氣旺盛呢。

    慢慢的城中已有流言傳出,或言秦人來了,一旦大家守城,秦人破城之後,必定屠城,或言,南邊秦人治下,不論女真人,還是契丹人,都要殺個乾淨,漢人若是助紂為虐,也是一刀下去,砍了了事。

    這些言語,初時也不過是人心慌亂,生出的胡言亂語罷了,但漸漸的,便傳入了漢軍當中,尤其是到了現在,幾乎私下裡議論的都是這個,王秀知道,這也許就是秦人的huo敵之計,只要勝上一仗,人心自然安定如初。

    但隨著太原jing騎屢屢出城,卻被殺的灰頭土臉逃回來,女真敢戰的形象在漢軍士卒眼中猛的崩塌了下來,對於軍心士氣那還用說嗎?

    而流言蜚語趁機而入,等到王秀察覺的時候,已經是太晚了,若非他在漢軍中素有威望,換個人來,不定得多出逃兵呢。

    他這個時候,也是無奈,若是殺人能夠止住流言,他定然將那些傳播流言的都給殺了,也在所不惜,但現在卻不成了,在金國,漢軍訓練的再精銳,只要女真人在,也無法擺脫輔軍的命運,輔軍是什麼?那還用解釋嗎,就是兩軍對陣,先衝上去試探敵軍強弱,或沖luan敵軍陣型,再讓女真或契丹老爺們,一陣掩殺,功勞不一定有,損傷卻必然最重的角色。

    用後世一個詞來說,那就更清楚了,就是炮灰。

    所以,在大金,漢軍從來不少,但戰力卻也低下的可憐,往往一哄而上,卻是一觸即潰,連luan匪都不如,就更無士氣可言了。

    像汾州這樣的重鎮,交給漢軍把守,雖還有女真監軍掣肘,但在漢軍中,已經是了不得了,而王秀,也深有治軍之能,這才將汾州漢軍cao練的有些精銳模樣了。

    若是完顏和尚不來,守汾州自然沒什麼話說,就算不為家中老小

    著想,也總得為榮華富貴搏上一搏的,加之秦人再是凶頑,數萬大軍守城,對面的秦人也沒多到哪裡去,只要不與秦人野戰,穩守城池大傢伙還是有那個信心的。

    但這回可好,完顏萬戶來了,帶的又是女真jing騎,就算萬戶大人說的再好聽,女真人和漢人能一樣嗎?到時候跟秦人對陣,保準又是一般模樣,漢軍在前,女真老爺在後,大家打生打死,卻落不得半點好處,功勞全歸女真老爺了。

    開始時還好,五千太原jing騎,足以震懾軍心,有多少想法,都得憋在心裡,但這會兒嘛,女真人也就那麼回事兒,看上去也不必咱們漢軍強多少。

    這樣的心思一旦有了,就再難消除,隨著流言日甚一日,王秀髮覺,那些對他還算忠心的軍中將領們,看的眼神好像都不一樣了,變得分外的複雜,也分外的讓人心寒。

    他知道這些人心裡想的是什麼,不是要兵變或者降敵,那是覺得,女真人不過如此,但要打起大仗來,定是漢軍衝鋒在前,他們跟在後面撿便宜的情形」這怎能讓人甘心?

    說到底,其實就是已經快壓不住軍心了,加之女真人打仗一向都是那個套路,所以眾將皆深有憂慮罷了,這樣一來,流言再多,王秀又哪敢輕易殺人?那樣的話,只能讓眾將離心,離兵變也就不遠了的。

    其實論起來,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想法?更讓他擔心的是,這數萬人馬,可都是他這些年來的心血所在,一旦拼過了,也就沒了,女真人是個什麼德性,他比下面的人知道的更清楚,手裡沒兵,在金**中,你連條狗都不如,他這裡還心急呢

    西京急報,到了汾州這裡,王秀一看之下,心中滋味就別提了,既有幾分輕鬆,又有幾分惶恐,他盼著這些女真人趕緊滾蛋,但卻又擔心完顏和尚走後,這數萬漢軍守不住汾州,真可謂矛盾的一塌糊塗。

    其實究其根底,卻還是這個冬天,秦人斥候的凶悍,已經將汾州守軍的生氣打到了谷底,連他這個領兵大將都沒底了,何況下面人等?

    再較真些,還是那句老話,漢軍再精銳,但在金國治下,也就是那麼回事了,百多年來的殘暴統治,讓治下的漢人已經沒了一點銳氣,尤其是軍人。

    完顏和尚這個時候就算是神仙,估計也猜不到王秀心裡所想,對於王秀這個人,他是看重的人才難得可重用之,但也僅限於王秀這個人罷了,至於漢軍,他真沒那個心思去費神惦記,這不怪他,金國上下,百年來,一貫如此又不是獨他一個。

    像他這般,並不認為漢人豪傑會比女真兒郎差多少的,已經算得上是異類了,就更不要說,只要有才幹不管是什麼人,都會得到他的重用了,在女真人當中,他的心胸之寬廣,目光只長遠,已是拔尖的若換個人,別說驅漢軍為前驅,將漢軍的功勞據為己有這等軍中常見之行徑便是在宴會之間,讓漢軍將領當眾舞蹈的也是大有人在的……

    所以,對於汾州漢軍現在情形,他還真的不很清楚,王秀斷不會跟他稟報,沒他的命令,他的屬下也沒人去關心這個,所以直到現在,他的目光始終盯在秦人身上,卻忽略了來自漢軍的騷動,又哪裡能猜得到王秀此時此刻的心思?

    讓王秀略有失望的是,聽到這個消息,完顏和尚只是撇了撇嘴角,露出好不加以掩飾的輕蔑「西夏人就像烏鴉,趕一趕就走了,過後又來,雖然擾人清靜,卻不食人,李元康勉強還算將才,如今卻已經是西夏國相,不會親自帶兵了,李元翰近來聲名鳩起,但勇則勇矣,卻非大將之才,叔侄兩個,都有些才幹,卻也常人而已,不必太過

    「秦人卻如山中猛獸,出必食人,久則必為我大金心腹之患,若不能一舉敗之,將來不好說啊

    王秀下意識的奉承「大人英明。

    真知灼見,明見萬里,寧不讓人愧煞……只是西京」

    完顏和尚擺手「這個我自有計較,你不必理會了……嗯,我己下令太原調撥兵馬,快則一月,慢則兩月,大軍必到汾州,之前只需緊守城池,讓秦人無機可趁就是了

    王秀一驚,接著便是大喜,他可不管西京怎麼著,他在意的只有這汾州城,一聽太原援軍不日便到,他懸著的那顆心,終於算是落到了肚子裡。

    這回奉承就是真心實意的了「秦人在大人面前便如那跳粱小丑一般,大軍一到,定然灰飛煙滅,到時末將願為大人馬前一卒,將那趙柱國擒到大人面前,聽憑大人發落」

    完顏和尚聽了這

    ou麻的恭維,不但未曾得意,心裡卻是苦笑,數萬人馬守城,還擔心敵手將城池攻下,這可是這麼多年來頭一遭,有個屁的值得欽服的地方?說到底,還不是漢軍不足依仗的緣故嗎,這等馬屁也說的出口,漢人果然無恥

    心中雖不悅,嘴上卻是笑道:「不過大軍到來之前,卻還要先探查好秦人動向,斷不能容那趙石走了,你明白嗎?」

    「是,末將明」說話到是順口,但王秀可不笨,話說到一半,已經覺察出完顏和尚話裡的意思了,當即便苦了臉,有故作姿態之意,卻也有八分是真。

    完顏和尚瞇著一雙細長的眼睛,盯了過來「怎麼?王將軍有難處?」

    被完顏和尚盯著,王秀渾身難受,背後也滲出了冷汗,連忙搖頭道:「大人誤會了末將只是覺得

    覺得麾下士卒多有不堪,怕誤了大事

    完顏和尚微微一笑「怎麼會,王將軍帶的兵馬,可稱精銳,只要精心一些,自然不會誤了事情,難道是怯戰不成?」

    這下王秀是看出來了,這位大人來的時候,那些話說的漂亮,什麼女真漢人都是一家,當和睦相處云云,果然都是放屁,這會兒怕是心疼自家兒郎折損太多了,所以又想讓漢軍去派人送死。

    想到這裡,知道多言無益,只能無奈低頭道:「末將不敢,定當盡力而為,為大人查清秦人動向。」

    完顏和尚眼神終於柔和了下來,點頭道:「好,我就知道王將軍是漢人中的英雄,今日看來,果然如此,自明日起,便出城探查敵情,十個不成,就二十個,二十個不成就派百人隊,一定要給我查清秦人行止」

    說到這裡,站起身來,拍了拍王秀肩膀,繼續道:「打仗就沒有不死人的時候,這個咱們都清楚,只要將秦人北來之軍,聚殲於河中,我就許你河中羊度使之職又有何妨?到時候,要多少兵馬,只管徵用便是,若是你有那個志向,來日帶兵滅了秦國,封王封侯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豐功偉業,就看你敢不敢要了」

    王秀心頭一顫,有那麼一絲心動,但轉眼間,就沒了,這樣的許諾,即便說的再真,只要是出自女真權貴的嘴裡,他便有一萬個不信的理由。

    但做戲做全套,這個時候,他斷不敢露出什麼其他的表情,論起做戲來,他是駕輕就熟,先是呆滯了片刻,接著便滿面潮紅,一副激動不已的模樣,身子輕微的哆嗦著,當即拜倒在地。

    「王秀若有那日,斷不會忘了大人恩情,今後願為大人效死」

    這戲做的,便是完顏和尚也看不出半分破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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