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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大風起兮雲飛揚 第四百四十一章 遊園(一) 文 / 河邊草

    第四百四十一章遊園(一)

    「山水橫拖千里外,樓台高起五雲中,園修日月光輝裡,景奪文章造化功……。」

    「好,好一個園修日月光輝裡,景奪文章造化功。」

    微風輕拂,湖水蕩漾,湖畔之上的涼亭之中,景帝李玄謹微微仰著頭,笑著讚歎道,身旁的四五個身穿朱紫袍服之人也都紛紛迎合。

    這幾人都是朝廷重臣,但若說文章錦繡天成的,卻還要數當年曾一篇華文動朝野的同門下平章事楊感,他此時雖未附和,但半瞇著眼睛,心中也暗自點頭,大秦朝野之間,向來不以文章取勝,但這個翰林承旨待詔,不論詩才還是文章,卻都數不錯,最難得的還是這份靈性。

    之前其人還有些酸腐氣,侍上隨意,有些文人的狂狷,在朝野間不是保身立命之道,說是份屬弄臣也不為過的。

    但自從去東邊軍前傳旨回來,卻是變了許多,氣度內斂,便是這不著痕跡的逢迎之道也能用了。

    想到此處,嘴角卻露出些笑意,看著周圍幾個人微微含笑,看向李士芳的眼神也透著些古怪,估計心裡和他想到的差不多,無外是聽聞這位待詔李大人在東邊差點陷了賊手,不過是為了要跟些和尚談經論道,沒想到卻是遇到一群賊和尚,險些把命給丟了。

    這在朝野已經不算秘聞,大家私底下更是傳為笑談,不過寶劍鋒從磨礪出,對於李士芳到未見是件壞事。

    此時日然入夏,圓日當空,碧空萬里,清風徐徐,湖波蕩漾。滿園翠綠,欣然而有生機,天氣又不太熱,正是遊園的好時候。

    景帝李玄謹興致也好,周圍相陪人等也是歡喜,得了贊語的李士芳抿嘴一笑,也不謙遜,而是笑著提議道:「陛下。此時春光大好,諸位大人也都是文章聖手,陛下既然說今日不談政務,正好賦詩作樂,若是陛下允准,這個綵頭……」

    他和身旁幾人相比,官職卻是低的可憐,不過向來翰林承旨都得皇帝親近賞識。能時常走動於皇宮內院之間,只這個身份便也不會被人輕視,今日又逢陛下高興,周圍幾人立即紛紛點頭附和。

    景帝不由笑道:「好吧,今日難得清靜。幾位卿家到也不必忌諱,隨性一些就好,李士芳到是什麼時候都不願吃虧,總要討些好處……」

    聽他這般一說。諸人雖都是心性沉穩之人,不過也難免有些羨慕,李士芳官職雖然不大,但只這一句話,就已顯示出在皇帝心中不一般的地位,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比得了的。

    只能李玄謹繼續說道:「前方軍情正急,宮內諸事都是從簡,朕這裡也拿不出什麼好東西。這樣吧……」

    方要說出那些小巧玩意當做綵頭,轉眼間看到隨在諸人身後的趙石,卻是微微一笑,招手問道:「趙石,你過來,朕知道,你雖不常說話,但卻每有奇思地……你來說說。朕這個綵頭怎麼給?」

    眾人都是轉頭看向這位少年新貴。不得不說,皇帝陛下和先帝在待人上完全不同。先帝待人接物,很能明白遠之則疏,近之則褻的精髓,有寬和之名,但卻積威深重,只因大公之下,無有私意罷了。

    而眼前這位陛下卻是不同,旁的不說,只在任人上便有唯親之嫌,御下多是嚴剛可畏,殺伐果斷,但對待這些一手提拔起來的臣子卻多是和顏悅色,親近賞識之意從不掩飾,和先帝御下之道大相逕庭。

    趙石微微一愣,他回到京師已是多日,見過了成欒,段德兩個兵部重臣,但說起收穫來,並不算大,成欒要痛快些,答應在兵部稍為轉圜,不過前方戰事正急,一應支應卻要比平日減上兩成,說的到也合情合理,到是段德疏拒之意甚濃,好像絲毫不為正在他麾下效力的兒子擔心。

    這裡面的關節在陳常壽嘴裡就簡單多了,成欒乃兵部左丞,李嚴蓄失勢之下,除了兵部尚書李承乾外,兵部當以成欒為首,奈何成欒在兵部日久,和兵部左侍郎李嚴蓄交往甚密,若李嚴蓄離職,李承乾自不會在兵部再扶植起另一個李嚴蓄來的,到是對向來公事公辦地段德頗為屬意,至於兵部右侍郎的位子,既然李嚴蓄還未曾去職,那麼也就壓了下來,由此可見,當今聖上對李承乾還是信重有加的。

    這樣一來,成欒心中能無怨氣?如今李嚴蓄出京任職,但還掛著左侍郎的職銜,看樣子又有起復之望,看這情形,成欒這位兵部左丞在近些年是不可能再有進一步的可能了,稍微向和就要成為李家的女婿的趙石示好,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再加上去請人的乃是香侯府地人,試問京師這些年,能支使香侯府之人的能有幾個?看到這個,成欒也不可能一口拒絕的。

    至於段德,本就是有清名之人,李嚴蓄得任重職,李承乾為了拉攏他,兵部右侍郎一職當已是囊中之物了的,這個時候和李家撇清來來不及,又怎麼會為左衛說話?能赴趙石的邀約,大多還是看在兒子地面子上,給趙石一個暗示,不要難為人家的兒子而已,至於其他,自不用提了。

    對於這些朝堂上勾心鬥角的東西,以及這些朝廷命官心裡複雜到極處的想法,趙石估計自己一輩子是別想都弄明白地了,不過陳惜壽卻是信手拈來,好似天生就明白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一般。

    其實真說起來並不複雜,只是見一斑而能窺全豹的本事並不是人人能有,這也便是人才能顯示其作用的地方了。

    既然成欒這裡答應了,兵部那些亂麻相仿的事情趙石也不想摻和,左衛這裡說是大權獨攬也不會錯,也就不用常年在軍營看著,索性便在家裡讓幾個新請來的先生教他讀書習字。順便琢磨一下去見折大將軍時應該說些什麼。

    不想今日卻被突然叫進了宮裡,還以為有什麼大事發生,卻原來是皇帝閒著沒事遊園,至於說攻川戰事正是如火如荼,這位素來勤勉的陛下怎麼就有這個閒心了,趙石到也明白幾分。

    說起來一場戰事,最麻煩的當屬準備階段,規劃戰略。排兵佈陣,後勤供應,人員任免等等可謂是千頭萬緒,不過等到戰事開打,事情反而便少了許多,有功得功,有過得過,再保證糧草供應就算完了。

    這當然指地是一場準備完善的戰事。不過攻川之戰好像就是一場這樣的戰事,大秦準備了數年之久,這時要看的也就是眾將臨陣指揮的才能了,後方也不是沒有插手的餘地,相隔千里。後方再胡亂指揮,恐怕這樣愚蠢的事情大秦上下還不會做的出來。

    如今捷報頻傳之下,這位皇帝陛下一高興,休息個一兩日到也不算什麼。

    遊園之際。詩歌唱答,這樣地情形本是常見,自古君王身邊也總不免有那麼幾個文章練達之輩,應情應景,若是偶得些佳句,流傳出去,難免又是一番佳話,皇帝喜歡。臣子也喜歡,君能臣賢,在百姓眼中莫過如是地。

    被幾個重臣瞅著,趙石到也感到些壓力,他又不熟悉什麼文會之規,本想著推辭了事,不過轉眼間看到幾個重臣都是面露微笑,一副沉穩自若模樣。好似人人帶了一張臉譜。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側前方。李承乾瞇著一雙鷹眼,似笑非笑的,怎麼看都讓人難以順眼。

    腦海中靈光一閃,頓時上前一步道:「陛下,臣到是有個主意,臣小時家貧,與同村孩童玩樂之時,總是輸了地人在地上爬一圈……」

    周圍人等立即臉上變色,即便是有撐船度量的楊感這時也一下直起了腰桿兒,瞇縫著的眼睛瞬間睜大,試想一群朝廷大臣,在地上爬的情景,到不如殺了他們來的輕便些,幾個人心中都是不寒而慄……景帝李玄謹臉色也是一沉……

    所幸趙石繼續說道:「幾位大人都是朝廷重臣,自不能效那孩童之舉,不過諸位大人得了綵頭之類也是無謂,不如這樣,輸了地人說一件平生最尷尬之事,也能博得陛下以及諸位大人一笑……臣肆意妄言,還請陛下恕罪。」

    眾人都是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李士芳更是撲哧一聲樂了出來,他自然不在乎什麼君前失儀,因為他還沒有到能在乎這種小事的位置上。

    景帝李玄謹也笑了起來,指著趙石道:「無趣之人卻能說出有趣的主意,朕就知道……好了,諸位卿家,如此可好?」

    這個時候眾人還能說什麼?都是苦笑著點頭稱是,接下來,估計除了楊感和李士芳,其他人根本沒什麼心思想什麼好詩好詞,多數都在想輸了之後又該如何了。

    「既然如此,還請陛下出題,這個評官也請陛下任了,也好讓諸位大人心服。」楊感笑瞇瞇的說道,眾人也都是點頭,心說,讓陛下出醜是萬萬不行地了,楊相不愧是四朝老臣,只這份心思便堪稱玲瓏剔透,旁人比也比不得的。

    「好。」景帝李玄謹也不推辭,「今日閒來相聚,又不是考文會詩,不宜弄些刁鑽的題目,大家寄情於景即好,誰願先來?」

    「臣願拋磚引玉,望陛下允准。」

    眾人看去,卻在排在最末的一個禮部郎中,以其品級,自是不會有資格隨君遊園,不過正逢他入宮稟事,也就跟了來,至於此人叫什麼名字,朝廷各部郎中數十人,非是禮部之人,就算面熟,這裡幾個人中,也少有人能叫出他地名字的。

    在眾人注目當中,小小的禮部郎中有些戰戰兢兢也就屬於正常了,不過能在君前露上一次臉,對他來說可屬難得的很了,見皇帝陛下微笑允准,強忍住心中的激動,顫聲道:「臣學識淺陋,只是百愚一得,還請陛下,諸位大人雅正。」

    「園成景物特稀奇,奉命羞題共詩怡,誰信世間有此境,游來寧不暢神思……」

    眾人聽罷卻都一笑,這詩也就是中平之作罷了,到是讀來頗有性情愉悅,心胸闊達之意還算有些讓人眼睛一亮的地方,不過禮部出來之人,才學本不只此才對,這人到是生了一份好心思,諸人不禁多注目了幾眼,不過試問大秦上下,能讓這些人注視上幾眼的又能有幾人?到也不枉了這位郎中大人的一番作為。

    「詩才到是有些,但稱不得……既然在朕和諸位大人面前獻了丑,朕卻要罰上你一罰了……」說到這裡,自己也忍不住哈哈一笑,心道,這個趙石,出地好主意,真是有趣兒,好似又回到了當年萬事不管,只想著興風作浪的年紀一般。

    這位郎中大人也知道這話的意思,到也早有準備,紅著一張臉卻是瞅了瞅楊感,見對方笑的有些古怪,他這裡好像連脖子都紅了起來。

    最後才一咬牙說了起來,原來是他當年赴京趕考時候的事情,來到京師,自是閉門苦讀,想要一舉得中,但文會之類的卻不能不去。

    一日,他與同窗好友參加文會回轉,天色已晚,醉醺醺的回歸宿處,黑暗之中,卻見數條黑影翻牆而入一戶人家,兩人醉意本濃,這時卻是清醒了許多,他到是為人機警,怕是大呼小叫,驚走了賊人,卻讓好友急急去報官,自己則順著賊人留下的梯子爬了進去,想要看看賊人去了哪裡。

    只不過喝地確實有些多了,腿酸腳軟之下,在牆頭一個倒栽蔥便掉了下去,這下動靜可不小,自然驚動了人。

    倒霉地是那些賊人好像都溜走了,等他好友來到的時候,這裡已經左三圈右三圈地圍滿了人,他卻是被人捆了個結實,怎麼解釋人家也是不聽,更加讓人羞的差點鑽地縫的是,原來這家白天結親,他翻牆而入的地方卻是人家的洞房所在,聽房之事,本是關內之習俗,估計那些黑影也是人家年輕親朋子弟,進去聽牆角的,但他這麼一個外人,說破了嘴,也讓人難以相信他是路過的,再加上一身讀書人的打扮,這戶人家的主人可是惱了,非要送他入官不可。

    聽到這裡,眾人已都是笑不可抑,最後才聽他說道:「幸虧楊相路過,好言驅散了鄉鄰,又有同窗好友作證,這才免了斯文掃地,遣送回鄉的結果,之後再不出門,只顧讀書,科考中一舉得中,以後每遇事端,也常以之自醒,不敢妄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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