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五章 形跡敗露 文 / 夏商
. 蘭斯來到廷玉山伯爵府後的大街上,不由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原來這條白天並不起眼的街道,竟然是夜市的所在。大街的兩側,兩派長龍一般的攤販,各式各樣的小吃應有盡有。
雖然已經是午夜時分,食客也漸漸的稀少起來,但是仍然沒有到打烊結束的時候。
蘭斯望著那些蒸鍋裡冒出來的熱騰騰的熱氣,燈光下一張一張的臉在晃動,各式各樣的笑容,有一種欣然忘憂的輕鬆。心想:「找一天,和淺雨出來的逛逛夜市,倒是個不錯的主意。」
蘭斯並不停留,穿過夜市,來到一個僻靜所在,看看四周沒有什麼人,悄無聲息地越過牆頭,落在伯爵府圍牆內的角落裡。
他曾經在廷玉山的帶領下,參觀過這座伯爵府,大體上知道正作伯爵府的結構和房屋佈局。
雖然是午夜時分,但是這裡的防衛依然很嚴密。時不時會走出一兩隊巡邏的人。手持著長槍大刀,看起來這些伯爵府的下人,更像是一股廷玉山的私人軍隊。
一般的士兵,當然阻擋不了蘭斯,蘭斯輕鬆地繞過幾隊偵查的巡邏兵,深入到伯爵府的中心
蘭斯並不知道廷玉山會在哪裡休息,也不知道,這麼晚了,廷玉山會不會已經休息。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可真是白來了。
蘭斯站在差不多應該在伯爵府中心的位置,略作停頓,靈覺向四周蔓延,片刻,蘭斯睜開眼,可以確定,夏月不在伯爵府中。因為蘭斯完全無法感應到那塊水晶石的能量。
蘭斯靜下心來,側耳傾聽,聽到不遠處隱隱有說話聲傳來。蘭斯小心翼翼地摸過去。
四周的院落,一片漆黑,只有這裡的大廳裡亮著燈。蘭斯小心的收斂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聲音,悄悄地前進到牆根之下,躲在一個隱蔽的角落之中。
「前輩可以放心,」這聲音熱情之中,透著自信,正是廷玉山的聲音,非常有鼓動人的魅力,「我們天族人,說話算數,絕對不會反口食言。」
對方似乎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蘭斯聽不出這人到底是誰,只是覺得有些熟悉。
廷玉山繼續說道:「其實本爵並無他求,只不過是希望我們族人能夠一塊地方安穩過活。只要前輩答應,倘若有朝一日能夠奪回王位,許給我們天族一片自己的地方,我們天族人一定會盡心盡力,效忠於前輩。」
大廳之中沉默了一會兒,那人似乎在思考,片刻之後,才說道:「許給你們天族一片土地?莫非你想自立為王?」
那聲音冷峻之中透著一點沙啞,蘭斯皺眉想了想,忽然想起,這人不是曾經在楓湖邊遇到的那個灰衣人麼。那個迫使蘭斯使出了莫名其妙地戰神之槌的那個灰衣人。他的刀法,凌厲狠毒,實在是蘭斯平生所見過的最高手。
想到這裡,蘭斯心中更加小心。若是一個不小心,被廳中的人發現,單是這灰衣人一個,自己便要吃不了兜著走。恐怕沒命能夠活著離開。
廷玉山說道:「那怎麼敢?前輩折殺我了。廷玉山所求,僅僅是一塊小小的封地而已,豈敢有這種大逆不道的想法呢?」
那灰衣人似乎頗為意動,說道:「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夠控制天族目族羅族三族的人呢?」
廷玉山說道:「這一點,請前輩放心,整個南方部族,大部分的首領都已經或明或暗表示會聽我號令。除了仇十洲,還敢跟我唱對台戲,其它的就再無對手。」
「仇十洲?這個人不簡單啊。」那灰衣人說道。
廷玉山說道:「這就要前輩幫忙了。以前輩的蓋世武功,想解決仇十洲,不過是舉手之勞。只要解決了此人,我便可以策動楓城的十萬南方部族為我們所用。再加上前輩身份尊貴,德高望重。只要前輩登高一呼,不知道有多少昔日舊部都會向前輩你效忠,何愁大事不成?」
蘭斯聽到這裡,心中大感好奇,廷玉山和這灰衣人,毫無疑問是在密謀叛亂。但是廷玉山竟說灰衣人「身份尊崇貴,德高望重」,有說什麼登高一呼,無不風響影從,聽起來就有些匪夷所思。
蘭斯忍不住爬起來,從窗戶縫向裡面望過去。
原來大廳裡不止廷玉山和那灰衣人兩個人,廷玉山的身後,還站了四個人,形象各異,三男一女。蘭斯仔細觀察那四個人的形象,心想:「這四個人的形象,很像是曾經聽說過的,南方天族的四大首領。
南方部族之中,自然是以天族,目族,羅族為主。但是天族本身,也是有很多個小的部落組成的。而其中,勢力最大的四個部族的首領,都是驍勇善戰之士,在南方頗有名聲,被稱做天族四將。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偷偷的潛入了楓城?
蘭斯仔細觀察,那手持長棍,神情勇猛的,無疑就應該是無敵將杜威,那腰間纏著軟鞭的女子,看起來英氣凜凜,但想必就是紅粉將蠍娘。據說此女的軟鞭使的出神入化,在南方聲明顯赫。
那文質彬彬的,想必就是智將何玉鐘。高高瘦瘦,眼窩深陷,有兩個巨型眼袋的,想必就是出名好色的色將連城。
站在廷玉山對面的,是那灰衣人,只是還不知道名字。蘭斯從窗戶縫中,輕輕瞟了他一眼,心想這廝上次受傷看來不重,看來已經完全恢復。
豈知那灰衣人感應到極其敏銳,蘭斯的目光轉到他身上,只是一瞬間的時間,卻已經被他察覺,只見他突然咦了一聲,轉頭向蘭斯這邊看過來,蘭斯覺得他的目光彷彿能夠穿透窗戶一般,本能的縮頭。那灰衣人喝道:「什麼人?」他並非此地主人,雖然感應到外面有人,卻拿不準是否是廷玉山的手下。
但廷玉山自己卻知道,因為有要事商議,所以早就明令四周所有的人都迴避。這方圓數十丈之內,應該沒有任何人才對。他的反應也非常迅速,立刻說道:「抓住他。」他身後的天族四將,立刻向外衝出,準備搜索敵人。
那灰衣人立時明白,窗外之人不會是廷玉山的人,臉色一變,這聽到刷的一聲,便已經將刀拔在手中,隔著窗戶,遙遙向蘭斯著蘭斯的位置虛劈一刀。
這一刀劈過來,沒有絲毫的勁風。似乎只是裝裝樣子。
蘭斯可不敢這樣想,他面前的窗戶突然嘶的一聲,出現了一道裂痕,一道刀氣向蘭斯的胸口襲至,事先沒有一絲一毫的徵兆,蘭斯急忙拔劍,將刀氣格開。知道行藏已經暴露,迅速地向後退去。
這時,天族四將尚未奔出大廳門口。蘭斯顧不得暴露行蹤,全力飛奔,幾個起落,便奔出十數丈外,這時聽到背後那灰衣人冷笑道:「到了此時,還想逃走嗎?」那灰衣人開始說話時,聲音原本在十幾丈外,但是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已經到了蘭斯的身後不遠處。
蘭斯嚇的魂飛魄散,感到身後刀氣撲面,全身都被籠罩其中,雖然不願意,但也不得不轉過身,橫劍架住那灰衣人一刀。
刀劍相交,那灰衣人的刀氣,猶如山傾河瀉,銳不可當,重重的撞在蘭斯的胸前。蘭斯覺得胸口一悶,一股暴烈的勁氣,通過長劍傳入到體內,衝入的他的經脈之中,蘭斯悶哼一聲,向後踉蹌飛出。渾身氣血翻湧,右半邊身體登時麻木。
蘭斯深吸一口氣,將侵入到體內的勁氣化解。這時那灰衣人的身後,廷玉山和天族四將正在迅速地靠近,知道絕對不能夠讓他們合圍,否則自己今晚萬無幸理。
於是鼓起勇氣,大喝一聲,運起全身的力氣,手中的長劍幻出十幾朵劍花,向那灰衣人刺去,只盼把那灰衣人逼退一步半步,蘭斯便有機會轉身拔腿逃跑。
那灰衣人喝了一聲「好」,一刀看在蘭斯劍尖前的空處,便將蘭斯這一劍的所有的變化,盡數封死,蘭斯見這一劍再望前遞,便等若把自己的手腕送到敵人的刀尖,這一劍便使不下去,硬生生的收了回來,胸腹之間一陣氣血翻湧,心中不由駭然。
眼前這灰衣人的武技,實在已經到了返樸歸真,由燦爛歸於平淡的至境。一切的精妙變化,在他看來單調樸拙的刀法面前,都無從施展。蘭斯心中不由得一陣心寒。
那灰衣人全不停留,見蘭斯攻勢受挫,氣勢已沮,立刻乘機撲上,當頂一刀,向蘭斯的頂門砍至。
蘭斯見這一刀,氣勢凶厲,刀鋒未到,便已經感到眼前發黑,胸口呼吸不暢,自知氣沮之下,實在沒有把握接下這一刀,突然向左後方邁出一步,做出從那灰衣人倒下躲閃的姿勢,那灰衣人的刀,氣機牽引之下,自然而然微微調整了一下角度,封死了蘭斯逃走的路線。豈知蘭斯並未逃走,卻又向右後方反向邁出一步,那刀勢便隨著蘭斯的腳步調整防線,跟了上來。
這一瞬間,蘭斯連退七步,卻是向著七個不同的方向,配合著身體的姿態,將那一刀引的變幻了七次方向。
這時刀勢看來依舊凶厲,但是卻已經是這一刀刀勢的末尾,所謂強弩之末,較之剛才的氣勢,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蘭斯這才揮劍奮力向那刀尖上挑去。劍尖準確的點在灰衣人的刀尖上,密集的撞擊連響七下,這一刀便被蘭斯化解開來。原來蘭斯知道自己鬥氣的堅凝程度,較那灰衣人遠遜,再加上刀本身較沉利於發力,硬接定然不可,所以借助長劍的輕盈迅捷,用七次刺擊,將那灰衣人的力道化解,而蘭斯也同時藉著這一刀的力量,順勢向後飛出,向前飛奔。
蘭斯覺得渾身經脈彷彿要寸寸斷裂一般,手腳無力的顫抖。自知已經受了內傷,但是此刻,後面四處都是追兵,只有亡命狂奔。
蘭斯知道,如果一味比拚速度,是一點機會也欠奉,想想剛才那灰衣人追及自己的速度,自己絕對無法逃脫。便使了個狡獪,落下屋頂,見到房子便衝門進去,卻又在後面的窗戶穿出來,借助房屋來抵消那灰衣人的速度優勢。
這伯爵府屋宇眾多,就逃跑的速度而言,只有那灰衣人能夠追的上蘭斯。而偏生那灰衣人對此處的房屋佈局和蘭斯一般陌生,是以蘭斯在房屋之中穿來穿去,那灰衣人每每無法判斷蘭斯會從那個方向逃出,竟被蘭斯逃出數十丈還沒有被追及。
加上又是黑夜之中,雖然對於灰衣人這等高手而言,黑暗對於他的影響是微乎其微的,但是至少還是對蘭斯有了一定的保護作用。
蘭斯有如老鼠一般沒命的逃竄,見到房子就鑽。有好幾次,兩棟房子之間距離稍遠,便被跟在後面的那灰衣人險些兒追及,多虧蘭斯反應敏捷,每每逃跑中及時轉向,才能躲開那灰衣人的追擊。
在穿過幾處房子,原來這片房子特別密集,屋宇相連,蘭斯幾乎是一直在房子內部穿行,那灰衣人顧忌身份卻不肯銜尾窮追,一個不留神,不見了蘭斯的蹤影。
蘭斯狂奔一陣,在一個黑巷子裡停下來喘口氣。
此時,一陣鑼響,整個伯爵府已經被驚動,估計是廷玉山已經下了命令,四處搜捕。各處房屋的燈火次第地亮了起來。一旦燈火全部點燃,蘭斯便再也沒有藏身之處。蘭斯皺眉苦思,偶一抬頭,登時魂飛魄散。原來那灰衣人正站在不遠處一座屋頂上四處眺望。若非蘭斯此刻藏身的地方正在那灰衣人的視覺死角,否則恐怕早已經被他發現。
蘭斯聽到附近已經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估計巡邏的人很快會經過這裡。蘭斯一時之間手足無措,正好看到數丈以外,是一個人造池塘。蘭斯心中一喜,卻不敢看那灰衣人,生怕他再像剛才一般生出感應。
蘭斯把心一橫,心想等在這裡是死路一條,不如主動求生,賭他一鋪。蘭斯平靜心情,念起明心訣,讓自己全部心神進入一種無思無想的狀態,心裡一絲精神的波動都沒有。讓自己的心靈彷彿是無波的古井,一念不起,寂寂滅滅,保持心靈絕對的空白,然後站起身從暗影中走出來,一步一步,慢慢的向那池塘走過去。速度也絲毫不敢加快。
須知那灰衣人這等級數的高手,耳目聰敏,遠逾常人。些微的風吹草動,都會引起注意。再者,他們精神力量極為強大,對於周圍的精神能量的波動,也會生出本能的感應。所以蘭斯不但絲毫不能發出聲音,甚至連心靈的波動,情緒的變化,都極為可能被那灰衣人發現。蘭斯只能慢慢向前勻速移動。心中企求那灰衣人在自己到達池塘前繼續背對著自己。
他自知這個方法多半是極為危險的,能夠安全到達池塘,並潛入水中的機會不會超過百分之一。但是事到如今,也只有賭上一把,如果不賭,卻是連這百分之一的機會都無。
何況蘭斯的確對於自己的想法頗有幾分信心。蘭斯自信能讓自己不會發出任何聲音驚動那灰衣人,而那灰衣人也似乎沒有轉身的意思。唯一可慮的其實是那灰衣人敏銳的精神感應。就如剛才蘭斯的目光看到他身上,便被他發現而已。但是如果是沒有生命的物體,譬如,一塊木頭,無論怎樣,都不可能引發那灰衣人的精神感應。但是,凡是有生命的東西,當他靠近精神修煉有成的高手時,都會自然引起感應。這種感應,並非是基於聽到心跳和呼吸,完全是一種超越了視覺聽覺和觸覺的感知。以此推之,如果蘭斯能夠讓自己的精神波動完全停止,保持腦中一片空白,那麼在別人的精神感應看來,他便是一塊沒有生命的木頭了。
從屋角,走到池塘,雖然只有兩丈距離,但卻是絕頂蘭斯生和死的關鍵。蘭斯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心中絲毫不敢有雜念。雖然很想知道背後那灰衣人有沒有轉身,卻絲毫不敢扭頭看,唯恐引起他的驚覺。
終於,蘭斯走到池塘邊,這時便是最後關頭了,蘭斯緊張的心幾乎要跳出來。慢慢的將雙腳伸入水中,沉下去,感覺到冰冷的水淹沒過腰間,胸口,頭頂。直到全身都沉入了池塘之中,蘭斯這才放下心來。
剛剛將身體沉入池塘的水中,蘭斯就聽到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聲音在水中傳遞,聲音有些模糊。原來是巡邏隊伍經過。再晚一刻,就來不及了。
蘭斯從水下向上看去,水光波動間,一切都有些模糊,隱隱看到不遠處有火光,估計是火把發出的光線。
那隊巡邏隊伍並不停留,沿著池塘邊的路漸漸遠去。這時,蘭斯忽然隱約能夠聽到遠處傳來廷玉山的聲音:「前輩,可曾找到他嗎?」
那灰衣人沒有吭聲,想必是找不到蘭斯,覺得很沒面子,廷玉山又道:「這傢伙聽到我們的談話,絕對不容許他逃出這裡。我已經吩咐所有的人,起來搜查奸細。前輩可以放心,此人絕無可能逃出府外。」
「哦?」那灰衣人淡淡地問道,似乎在懷疑廷玉山的佈置。
廷玉山解釋說道:「我已經命令府中的人將所有能夠點亮的燈火全部點燃。特別是靠近院牆的地方,更是燈火通明。每隔五十步,都會有一個人在屋頂上瞭望,只要那小子一出現,就會發現,並發出警報。以前輩的速度,絕對能夠在幾個呼吸之內追到他,並將其格殺。何況我已經命令天族四將,分四個方向巡視。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都能夠纏住剛才那廝。」
黑衣人唔了一聲,不置可否。廷玉山又道:「我看前輩不妨居中策應,到時候不論此人從任何一個方向出現,前輩都可以及時出擊。」那灰衣人猶豫了一會兒,才說道:「也好。」
隨即,蘭斯便再也聽不到聲息。估計是兩個人已經遠去了。蘭斯心中出了一口大氣,正要浮上水面,一抬眼,見到灰衣人和廷玉山正站在頭頂的池邊向四周查看。距離他只有數尺之遙,蘭斯驚得幾乎要叫出聲來。
原來,蘭斯潛在水底,聽力多少受到一些影響。那灰衣人和廷玉山,悄悄地竟然來到池塘邊,蘭斯卻沒有聽見。蘭斯大氣也不敢喘,心裡默念明心訣一念不起,保持心靈空明,寂寂滅滅,唯恐些許的心靈波動,被那灰衣人感應到。
此刻雙方距離如此接近,蘭斯又是在水裡。如果那灰衣人發現蘭斯的話,只需一舉手之間,就能夠取得蘭斯的姓名。
過了一會兒,那灰衣人才道:「看來那小子果然不在這裡。」
廷玉山說道:「著剛才的路線來看,那小子應該就在附近,但是既然前輩用搜神**都搜索不到他的蹤跡,此人應該已經逃離這附近了。」
那灰衣人嗯了一聲,兩個人轉頭離去。這一次確是真的離去了。但蘭斯仍心有餘辜,多等了一會兒,等到自己在水中憋的實在是憋不住了,這才悄悄地浮上來,輕輕地吐了幾口氣。蘭斯貪婪的呼吸的清新的空氣,平生從未覺得這空氣有如此般清新振奮。
喘了幾口氣,看看四周,的確沒什麼人,只是偶爾有來回巡邏的下人。蘭斯心知暫時可保安全。但是想不出辦法離開,心中暗暗著急。等若待到天亮的時候,就更無所遁形。蘭斯正在彷徨無計之間,忽然聽到池塘邊小路上,又兩個下人經過,一邊走,一邊說話。
「這麼晚了,哈總管還讓我們給他送宵夜,真是夠作威作福的了。」
「那有什麼辦法?誰讓哈福這小子現在受寵呢?現在他正是風頭健的時候,就由著他好了。」
……
蘭斯聽了這話,口中喃喃地念了兩遍哈福這個名字,忽然想了起來,這個名字是在今天晚上拿回來的卷宗之中見過的。屬於綠色卷宗,即已經被黑龍密諜收買的一類。
蘭斯仔細回想,想起那卷宗之中對哈夫的評價:這個人貪財好色,嗜好賭錢,卻又逢賭必輸,欠了一屁股債。黑龍密諜的人幾乎沒費什麼精神,就把他控制住了。但是具體如何聯絡,蘭斯腦中卻一片模糊想不起來。
蘭斯見那二人漸漸遠去,心中一動,看看四下無人,悄悄從水中爬上岸,隨即隱身到燈火照不到的陰影之中。他知道周圍屋頂站的有人據高監視,但料想這些人武功低微,視力不會好到能夠看到十幾丈外隱藏在背光處的人影,應該躲的過。況且,此時別無他法,就算不行也要試試。
蘭斯小心翼翼地在暗影之中穿行,從一個陰影飛快的移動到另外一個陰影中,卻跟在那兩人的背後不遠處。那兩人在小徑上曲曲折折地走了大約百丈左右,來到一座房子面前,其中一人敲門說道:「哈總管,你叫的消夜送到。」說著推開門,走了進去。
裡面那人嗯了聲,說道:「放下,你們出去吧。」那兩個人應了一聲,退了出去,把門拉好,仍沿著原路離開。蘭斯心知這裡便是目的地,帶那兩人走遠,悄悄地走到門前推開門,閃身進去,又把門掩上。
哈總管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大剌剌頭也不回,說道:「又怎麼了?」
蘭斯看著屋子裡放著一隻方桌,方桌上擺著剛才那倆人送來的酒菜,哈總管背對著他,正據案大嚼。難得如此深夜,還有這麼好的胃口。
蘭斯輕笑一聲,說道:「沒怎麼,來看看你。」
哈總管一怔,轉頭一望,見到一個戴著黑色頭套的人當門而立,吃了一驚,張口要喊,蘭斯一個箭步衝上前,把劍架在哈福的喉嚨上,哈福立即僵在當場,張大了的嘴,卻全然沒有發出聲音。
蘭斯滿意地點點頭說道:「你倒是聰明得很,要命的話,就別吱聲。」
哈總管點了點頭,蘭斯這才將長劍鬆了鬆,再確認一次,說道:「你可是哈福哈總管嗎?」
哈福眼中露出一絲驚訝,點了點頭。蘭斯冷笑道:「果然是你,你給黑龍秘諜提供情報的事,我可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哈福聞言,神情惶恐,問道:「尊駕是誰?這話可不能亂說。」
蘭斯悠閒的說道:「我是誰,你不必管。外面又是敲鑼,又是打鼓的,便是在找我了。你也不用否認。我若沒有確切的證據,怎麼敢找你。」
哈福聽蘭斯把話點明,反而鎮定下來,道:「你想怎麼樣?」
蘭斯收起長劍,說道:「現在,你若是想叫人來的話,你可以叫了。」
哈福見到長劍從脖子上拿開,鬆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他的身材本矮,加上體形肥胖,看起來身材非常臃腫笨拙。苦笑著說道:「這位大爺,何必再試探我?」
蘭斯點點頭說道:「你是個聰明人。如果我被你的主子廷玉山伯爵抓住的話,我一定會把你為黑龍密諜提供情報出賣他的事情,全都說出來。雖然我不是黑龍密諜的人。但是,我手上卻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為黑龍密諜做事。到時候就算我死了,你也不會好到哪裡去。」
哈福擦汗說道:「你究竟想要怎樣?痛快說出來罷。」
蘭斯道:「我要你想辦法幫我逃出去。」
哈福吃了一驚說道:「這個……恐怕……」
蘭斯冷冷的說道:「倘若我逃不出去,那麼你也別想有好日子過,明白嗎?」
哈福的滿臉冒汗說道:「眼下四處都是搜捕你的人,我可也沒有辦法把你送出去。」
蘭斯說道:「不用你送我出去,你只要想辦法把我送到伯爵府的院牆附近,大概幾十丈遠的地方就可以了。剩下的就跟你沒什麼關係。」
哈夫想了想,歎氣說道:「我盡量試試看罷。不過,倘若幫我把你帶到院牆附近,你仍無法逃脫,你怎麼說?」蘭斯哂道:「你放心,如果果真如此,我也不怨你,不會供出你來的。」
哈福猶豫片刻,這才斷然說道:「好吧,就這麼辦。你等一下,我去準備準備。」
蘭斯點頭同意,心想:料想他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以廷玉山的心狠手辣,如果知道哈福背叛了他,為黑龍密諜提供情報,不把他殺了才怪。
哈夫推開門出去,過不多久,便匆匆趕回。推門進來,手中卻多了一包衣物。哈福說道:「你把衣服換上,跟我出去。」說著把衣服遞給蘭斯,卻是一身府中的下人的制服。
蘭斯猶豫了一下,便將那制服罩在自己**的外套外面。也不摘下頭罩,將帽子戴在頭罩外面,帽簷拉的低低的,在這樣的沒有月亮的晚上,看起來倒也不覺得刺眼。
哈福說道:「你跟在我後面,見了人不要說話,全部由我來應付。」
蘭斯點了點頭,不放心的警告他,說道:「別耍什麼花樣。如果你耍花樣的話,……」說著,蘭斯拔出長劍,絲絲幾聲,那紅木的方桌便被斬做數片,倒在地上。蘭斯續道「我定然取你性命。你跑的絕不可能比我的長劍還快,明白嗎?」
哈福連聲稱是。兩人這才推門出來,蘭斯跟在哈福後面,裝作他的跟班,盡量走在暗處。路上經常有迎面遇到的行人和巡邏隊。哈福看起來在伯爵府中很吃得開,每個人見到他都要客氣的寒暄幾句,卻沒有人注意站在他身邊的蘭斯。
哈福領著蘭斯向前走了大約百丈左右,蘭斯心中起疑,說道:「喂,你似乎越走越往裡,距離院牆越來越遠了。」
哈福回頭解釋道:「院子的四周,都佈滿了巡邏隊,燈火通明絕對不可能接近院牆而不會發現。唯一能接近院牆的位置,是在北面。那裡是後院,爵爺寵愛的美人都放在哪裡,一般人是不允許進去的。你只有混到那裡,才能夠接近院牆。」
蘭斯這才釋然,點頭跟在哈福的後面又向前走了一段,路兩旁的樹木越來越密,似乎是進入了一個花園之中,放眼望去都是花樹和假山。這時眼前出現了一座院落,四周被高牆圍住,哈福說道:「穿過這座院子就到了。」蘭斯不疑有它,點頭跟隨在他身後。
哈福推開院門,和蘭斯一前一後走了進去。這時,哈福突然一個劍步向前躥出,蘭斯本能地伸手,抓他肩頭,哈福這一躍,動作竟頗為敏捷,蘭斯伸手只抓住了他的右臂。
哈福反應迅速,手臂用力一掙,只聽到絲的一聲,掙脫了蘭斯的手,卻被扯下了衣服的袖子。
蘭斯一怔,沒想到這廝看起來肥胖臃腫,動作卻著實敏捷,但仍沒將他放在眼中,伸手一掌擊向哈福的後心。這一下蘭斯並沒有想要取他性命,只是用了三分力氣,哈福聽到風聲,回轉身雙拳猛撞蘭斯的手掌,勁力相交,哈福不敵,向後倒退了兩步,勉強站穩。
原來這竟然武功不錯。剛才那一份膿包這樣子,完全是裝出來的。
蘭斯見他如此,微微一怔,上前跨上一步,伸手抓向哈福的肩頭,一心要將他生擒活捉。
哪知蘭斯右手剛剛伸出,斜刺裡驀地一股勁風出現,一點黑影直搗蘭斯攻向哈福的手臂,蘭斯手腕一翻,砰的一聲,和那黑影撞在一起,卻是一根長棍。蘭斯一怔,抬眼看時,站在自己面前的,正是無敵將杜威。
蘭斯不禁吃了一驚,聽到身後刷的一聲,一條黑色的軟鞭有如毒蛇一般向蘭斯的腰間捲過來,蘭斯此時右手抵住無敵將的長棍,左手伸出向那鞭稍抓去。
那軟鞭靈動異常,鞭稍向後一卷,蘭斯的手便抓了個空,那軟鞭就勢一抖,頓時變得筆直,注滿內氣,向蘭斯右肩刺去。與此同時,蘭斯感到左右兩側勁風撲面,顯是有敵人同時發起了攻擊。
蘭斯心中微凜,右手由拳變掌,突然伸出抓住了無敵將的長棍末端,向自己身邊用力一拉,登時把無敵將杜威拉的向前兩步。蘭斯矮身縮到長棍的底下,丁丁兩聲,左右兩側兩名敵人的兩件兵器砍在鐵棍之上,登時被反彈開去。正是天族四將中的智將何玉鐘,色將連城。
這時,那軟鞭有如毒蛇一般向蘭斯的脖子上纏過來。蘭斯伸手一抓,三隻手指將那軟鞭的鞭稍夾住,感到手指突然劇痛,又忙不迭地縮手。原來那軟鞭上佈滿了倒勾和尖刺,幸虧蘭斯之一下力氣沒有用實,否則右手非當場被刺穿不可。
蘭斯向後推出一步,拔出長劍,劍尖奇準無比的點在軟鞭的鞭稍,那軟鞭的鞭稍吃蘭斯這一擊,驀地轉向,嗚的一聲,倒轉開去,完全脫離控制,有如怒龍一般,飛快的向使鞭的紅粉將刺去。那紅粉將大感意外,急忙一縮頭,險之又險的鞭稍從她臉頰旁飛過,把紅粉將蠍娘嚇出一身冷汗,急忙向後倒躍開去。
蘭斯一劍在手,勇氣倍增,呼的一劍,向那無敵將刺去,那無敵將鐵棍舉起,噹的一聲,劍棍相交,無敵將感覺敵人的力道如排山倒海般湧過來,立即全力將鐵棍向前推,抵住這股力道。哪知那劍上的力道卻突然消失,無敵將杜威登時上半身向前一栽,一腳踢在他的胸口,將他踢的向後倒退,噴出一口血來。
蘭斯順勢反手一劍,從肋下穿出,突然刺到在他背後的智將的面門,這一下變化極為巧妙,速度極快,智將怔了一怔,手中的鐵扇突然展開,劍尖刺到鐵扇面上。
蘭斯覺得那扇面滑不留手,將劍尖向旁邊卸去,手腕一抖,力透劍尖,嗤的一聲,便穿透了那不知什麼堅韌材料製成的扇面,在智將的臉上留下一道傷口。智將何玉鍾及時縮頭,才免去了穿喉之危,心虛膽落,急忙向後飛退。
蘭斯更不停留,轉向色將連城。色將使的是一把沉重的雙手巨劍,蘭斯抓住他兵器不夠靈活的特點,一抖手便刺出十幾劍,看的色將眼花繚亂,又見到另外三將都退後數丈,只有自己一個人抵擋,更是心虛,被蘭斯連續十幾劍點在長刀之上,手臂一陣酸麻,兵器都幾乎捏那不住,便也惶然退開。
蘭斯和天族四將交上手不過是一眨眼的事,蘭斯就已經破去他們的圍攻之勢,還輕傷了兩個。蘭斯站在場中,暗叫僥倖,剛才已經試出這四個人,都可以算得上是高手之列。對付一個,蘭斯也許還不吃力,但是四人聯手,恐怕就要難對付得多。
這也還得益於蘭斯抓住了四將圍攻時的小小的時間差,又在瞬息之間使用了四種不同的戰術,針對四將的弱點各個擊破,才能取得如此輝煌的結果。而這前後的時間差,卻是因為無敵將比較急躁,搶先了一瞬間出手,才引起這圍攻的一絲破綻。
蘭斯停下手來,劍尖下垂在身前,站在原地,打量四周的情勢。那天族四將吃了個虧,氣勢已衰,也並不主動進攻。
這時,蘭斯才看到站在牆頭的廷玉山。蘭斯這才領悟,自己是上了這個哈福這個小人的當,被他引入陷阱之中。
蘭斯怒喝道:「哈福,難道你不怕我把你的醜事說給你主子聽嗎?」
哈福哈哈一笑,說道:「什麼醜事?我哈福對族主忠心耿耿,一片赤誠,又怎麼會怕你造謠誣蔑?」
蘭斯氣憤地說道:「你當真不怕,那我可要說了。」
哈福冷笑說道:「你說便是,怕你怎的?」
蘭斯說道:「好,廷玉山你聽著,這位哈總管,乃是黑龍秘諜的奸細,他早就背叛了你,每天監視你的行動,向黑龍密諜報告。」
蘭斯以為廷玉山聽了定然大為震驚。哪知廷玉山好整以暇,面帶微笑,竟然毫不在意,微笑說道:「是嘛?有這種事?」這時,天族四將和哈夫都一起笑了起來。
蘭斯一怔,猛然醒悟,說道:「原來……你們……」
哈福得意地說道:「不錯,老子的確是黑龍密諜的奸細,不過這一切都只是遵照爵爺的指示罷了。」
蘭斯歎口氣說道:「原來你是雙面間諜。」
廷玉山微笑著說道:「不錯,哈夫本來就是我派過去的,既然黑龍密諜對我這麼感興趣,我就乾脆多給他們點資料聽一聽。也省得他們整天對我疑神疑鬼。現在你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可以死的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