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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修身 第七十六章 酒方 文 / 官笙

    第七十六章酒方

    衛樵繫好腰帶,一臉輕鬆的走了回來,一眼看去就覺得不對,目光再一掃,嘴角微翹,忽然間打了個酒嗝,一副醉眼朦朧道:「兄弟,你這酒,真的沒有出售過?」

    大漢立即拍著胸脯,大聲道:「沒有,絕對沒有。」

    衛樵呵呵一笑,笑的大漢心裡直發毛。

    衛樵坐下來,搖搖晃晃的指著他面前的幾個空罈子,道「我已經喝了喝了,嗯,十七,十八,二十,二十五,三十,呵呵,三十了,輪到你了,你,嗝,才喝六壇,不行,不行,喝!喝!」

    大漢一怔,嘴角忍不住的一抽,一邊臉色僵硬的一笑,端起罈子,一邊道:「衛兄,你也喝,喝完五壇你就贏了。」似乎怕衛樵聽不見,大漢的聲音還特意大了一點。

    他一說完,西面的房間忽然間一聲悶響,好似拍桌子的聲音。

    大漢一個激靈猛然醒了過來,一臉後怕的連連察汗,看著一副醉醺醺瞪著自己的衛樵,大漢一心憋悶,臉色古怪欲哭,喉嚨聳動,咕咚咕咚的喝了起來。

    衛樵餘光越過大漢,見西面的房間裡似乎有人影走動,再看大漢那哭笑不得的表情,嘴角詭異笑容一閃。

    猛然一拍桌子,大聲道:「酒不夠,太少了,小二,上酒,再上二十壇!」

    大漢一聽登時就是心裡一跳,小心翼翼回頭看了一眼,連忙低聲道:「衛兄,還有還有,先喝著,喝著,待會兒叫。」

    衛樵瞥了他一眼,酒氣噴湧大聲道:「你不是說沒有了嗎,怎麼還藏著,你這人,不地道,不夠朋友……」

    大漢臉色突變,連忙低聲道:「衛兄衛兄,別說了別說了,我什麼都答應你,你別說了……」說完又回頭看向西面房間,見沒有反應,鬆了口氣,又轉回來看著衛樵低聲道:「衛兄,兄弟求你了……」

    衛樵醉眼朦朧,搖頭晃腦揮手道:「好啊,要你酒方,你也肯給嗎,給我就不說了……」

    大漢一聽就是一臉肉疼,一臉苦相的看著衛樵,心裡直覺得委屈無比。

    好好的懶覺睡不成,莫名其妙的被拉來跟人拼酒,而且還要用自己珍藏的幾十罈好酒,本以為衛樵三五壇就搞定,結果一下子就喝掉二十壇,更讓他憋悶的是,最後竟然還連酒方都搭上了。

    大漢一臉糾結了半天,轉頭又看了眼西面房間,似乎聽到腳踢東西的聲音,臉色一變,驀然轉頭,從懷裡掏出一卷紙,遞給衛樵低聲道:「衛兄弟,待會兒一定多多說情啊。」

    衛樵眼神裡露著一絲古怪,看了眼西面房間,一臉醉相的接了過來,大大方方的塞進懷裡,道:「嗯,不跟你計較了。」說完,身體晃晃悠悠的站了起來,就要向樓梯口走去。

    大漢一見衛樵起身,不但沒有阻攔,反而暗暗鬆了口氣。

    「慢著!」衛樵剛剛走沒幾步,忽然間一聲冷哼從後面傳了過來。

    衛樵轉過頭,只見一個一身緊身似皮衣,將身體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十五六歲女孩踏踏踏的蹬了過來。

    模樣十五六,俏目圓瞪,小臉含煞,似乎對衛樵很不滿。

    衛樵晃晃悠悠的又轉過身,本想撈夠好處走人的,現在估計走不成了。

    那皮衣女子一把扯過畏畏縮縮的大漢,小手一甩,直接扔到了衛樵後面。

    那大漢沒有絲毫的不滿,更沒有留話,一個重重落地,起身就奔著樓梯口衝去,衛樵一個眨眼,就消失了。

    衛樵詫異的看著女子,一副小女孩模樣,竟然能夠將那二百多斤的傢伙說扔就扔。

    ——太暴力了。

    女孩端起一個罈子,一仰白皙脖子,咕咚咕咚兩聲,衛樵本以為她要喝下去,誰知她驀然一噴,全吐了出來,臉色憤憤道:「呸,這個懶酒鬼,說什麼釀的絕世好酒,還不如老娘的洗腳水!」

    衛樵嘴角一抽,前世今生,他發誓,沒見過這麼暴力的女孩。

    女孩說完袖子一抹嘴,盯著衛樵,道:「你是就是衛立遠?」

    衛樵也不好騙一小孩子,淡淡一笑,坐了下來。

    女孩認真的打量著他,許久,撇了撇嘴道:「也不過如此。」

    衛樵呵呵一笑,也不辯駁。今天幾人都是來送禮的,他也不好意思跟人爭論不是。

    女孩見衛樵不說話,忽然間右手向後一掏,一隻短小精幹的短弓便「啪」的一聲放在了桌上。

    「只要你打贏我,這弓就是你的了!」女孩一隻腳踩在桌上,一隻胳膊搭在膝蓋上,俏目凜然道。

    衛樵眼神一亮,最近涉獵的比較多,興趣也不少,見這不算精緻威力卻不小的短弓,心裡便甚喜之。

    但要跟一女孩打架,衛樵是做不來的。當然,剛才她那一手將大漢扔了出去的動作也起了些作用。

    衛樵經過前面兩人心裡對今天的事情猜測了**分,淡淡然一笑道:「君子動口不動。」

    那女孩本來就氣鼓鼓的,心裡憋著一口氣,衛樵話一落,她差點沒嗆到。

    君子動口不動手,這句話怎麼聽都覺得衛樵是不願跟她動手,甚至是不屑跟她動手,而不是打不過。

    女孩銀牙咬的格格響,不知道什麼時候手裡握著把閃亮亮的飛刀,臉色憤然,恨不得真的奔衛樵甩過去。

    衛樵不急不緩,右手端起桌上的酒罈,輕輕的抿了一口,嘖嘖道:「好酒。」

    女孩胸脯起伏,眼神斜視著衛樵,磨著牙坐了下來,看著桌上的酒罈,眼睛一轉道:「如果你再喝十壇,這把弓也給你!」

    衛樵嘴角笑意一閃,淡淡道:「可以。」說完,他便端起罈子,仰頭喝了起來。

    女孩眼睛閃爍,盯著衛樵,似乎怕他作弊。

    一壇,不費吹灰之力。

    二壇,輕輕鬆鬆。

    三壇,游刃有餘。

    衛樵一口氣喝掉六壇,依然面不改色氣不喘,淡淡然如喝水一般。

    女孩心裡氣的咬牙切齒,胸脯更是一顫一顫,直將剛才那酒鬼恨的要死。

    「該死的酒鬼,不是說一般人最多喝三十壇就醉嗎,我看他這樣,再喝三十壇都沒問題!」

    衛樵在女孩一陣惱怒中,將最後的四壇輕輕鬆鬆的給喝了,然後在女孩雙目怒火直冒中,將那短弓連帶上面的五隻箭揣進了懷裡。

    那女孩咬牙切齒,俏臉緊繃,好似衛樵與她有深仇大恨一般。

    衛樵不疾不徐的擦了擦嘴,笑呵呵的看著女孩,目光很淡然,卻透露著一絲笑意。

    那啥,還有別的東西要送我嗎?

    女孩一見頓時火冒三丈,握著閃亮小巧的飛刀,冷聲道:「我要跟你比飛刀!」

    衛樵搖了搖頭,道:「飛刀,乃凶器也,讀書人遠離庖廚,實不能為也。我給你寫個對子,要麼寫首詩也成。」

    女孩俏臉通紅,右手顫巍巍的,恨不得真的一刀甩過去。即便她讀書很少,也知道衛樵的話驢唇不對馬嘴,根本就是故意捉弄她。

    「登~」忽然間一把銀亮的飛刀落在衛樵身前的桌上,再向前一寸,就可以落在衛樵的褲襠內了。

    衛樵不怕是假的,但也知道這丫頭是故意的,拍著懷裡的東西淡淡然一笑道:「小姐,你該說你的來意了吧?無功不受祿,受之有愧……」

    小女孩心裡更怒,憤然心道:「你以為我想送你!」

    俏目圓瞪,殺氣騰騰,最後見衛樵依然一副吃定她的模樣,右手又是一把閃亮飛刀,但最後咬著牙,還是將手放了下來恨恨道:「我要雲崖回家。」

    衛樵長長的「哦」了聲,在女孩咬牙切齒欲甩刀子的時候,呵呵一笑道:「雲崖過的很好,你不用擔心。」

    女孩心裡憤恨難平,以前傅煬再怎麼被欺負最多在外面躲幾個時辰,還是會乖乖老老實實的回家,自從認識了衛樵,什麼都變,敢跟她大聲說話了,甚至還罵上了,一動手他竟然還敢還手,打不過這次更是很有骨氣的不回來了!

    都是眼前這傢伙教的!

    女孩心裡憤恨不已,如果不是來之前有人交代不得過分,她真恨不得在衛樵腿上戳個洞。

    女孩一拍桌子站了起來,銀牙緊咬,怒道「他明天如果不回來,我傅青瑤就殺上門去,不信你試試!」說完,一拍桌子,蹭蹭蹭的下了樓。

    想起傅煬走之前燎下的狠話,待時間長了,她怕自己真會飛刀甩衛樵。

    衛樵一個人被扔在這裡,左右看了一圈,琢磨著是不是還會有人出現。忽然間又想到剛才女孩說是自己叫做「傅青瑤」,衛樵臉色古怪起來。

    難道不是雲崖媳婦,可這明明就是媳婦的姿態啊?

    摸著懷裡的東西,衛樵就更加疑惑了,那傅青瑤一副怒氣衝天模樣,東西又好像不是她送的?

    衛樵雖然臉色古怪,但是無緣無故得了許多好東西,而且還不用還人情,多好!

    衛樵懷裡揣著東西,樂呵呵的下樓。

    他自是不知道,這些是傅家長輩,為了感謝他將傅煬教育成人的酬勞。

    傅煬如今敢衝著小辣椒傅青瑤吼,趕出家門也不再回來,走之前更是留下狠話,這是他們以前一直期盼的事。

    這點報答對他們來說,簡單的很。

    衛樵下了樓,想著請小丫頭吃好吃的,便又買了些酒菜,與香菱一臉樂呵呵的往回走。

    今天,的確是值得慶賀。

    香菱懷裡抱著各種布匹,仰著小臉說著剛才砍價遇到的趣事,不時咯咯直笑。

    衛樵也覺得好笑,沒想到小丫頭殺起價來也這麼狠。

    很快,兩人便說說笑笑的走了回來。

    兩門衛一見衛樵回來,連忙上前道:「少爺。」

    衛樵上了台階,看著兩人,道:「有事?」

    兩門衛對視一眼,其中一個道:「少爺,蔣公子來過,說是有急事找你,不過坐了一陣子又走了。」

    蔣友?衛樵心思一動,道:「他沒留下什麼?」這個蔣友也是個有心機城府的人,衛樵一直沒有輕視他。

    兩人又對視一眼,另一個道:「沒有,不過看他的樣子似乎很著急。」

    衛樵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笑著道:「好,我知道了,下次再來人如果我不在,就讓他們留個便條什麼的。」

    兩人連忙點頭應「是」,衛樵帶著香菱直奔自己的後院。

    衛樵剛進門,婉兒就迎了出來,看著香菱在桌上忙活,悄悄的將衛樵給推了出來。

    衛樵滿臉疑惑,站在門外看著她,笑道:「怎麼了,什麼事這麼緊張?」

    婉兒抿著嘴唇,滿臉擔心看著衛樵,猶豫著低聲道:「少爺,你,是不是得罪夫人了?」

    衛樵一愣,今天他倒還是真戲弄了一下李惜鸞,淡笑道:「怎麼了,嫂子那邊有什麼事?」

    婉兒對於李惜鸞治家手段知之甚深,見少爺還是一副不知發生什麼事的樣子,小臉蛋憂慮道:「少爺,夫人那邊傳出話,要扣少爺的月銀。」這月銀扣了不要緊,就怕大少夫人對少爺有成見,那以後日子就不好過了。

    衛樵眉頭一挑,臉上露出一絲古怪,笑道「是嫂子這麼說的?」

    婉兒搖了搖頭,低聲道:「是我一個姐妹聽魚兒私下裡講的,聽說大少夫人很生氣,今天都沒出去。卻招來了衛九,狠狠的罵了一頓。」

    衛樵眉頭一挑,沉吟一陣,淡淡笑道:「沒事,扣就扣吧。」衛樵估摸著,也就是李惜鸞羞惱之後的言語,當不得真。

    不過回想起陳家鋪子的那個背影,衛樵覺得有必要和李惜鸞說一下,最好是誤會。

    婉兒小臉依舊擔心,他也知道少爺不知道大少夫人的手段,猶豫著想要再勸勸衛樵,怎麼也要去那邊請罪表示一下。

    「對了,婉兒,咱們有多少錢?」衛樵剛邁進門檻,又轉頭對著婉兒道。

    婉兒剛轉身,一聽就是一愣,衛樵從來沒有問過錢的事,稍稍一愣,連忙道:「有三千多兩。」

    這次倒是讓衛樵一怔,詫異道:「有這麼多嗎?」

    婉兒抿了抿嘴,輕聲道:「少爺,你的以前的月銀是一百兩,後來又變成五十兩,這幾年又沒怎麼花過,一直都攢著呢。」

    衛樵呵呵一笑,道:「好,那拿出兩千兩來,我有急用。」

    婉兒想要張口問問急用什麼,但想想少爺現在已經很有主見了,便點頭「嗯」了聲,轉身向管家那邊走去。

    衛樵進屋看著香菱正對著那道不知名的雞流口水,一個栗子敲了過去,沒好氣道:「去,喊雲崖過來,就知道吃。」

    衛樵打算將酒坊的事交給傅煬來處理,整日讀書一年還不如在外面混一兩個月。

    小丫頭揉了揉頭,有些小不滿的走了出去。多一個人吃,她就要少吃許多了。

    衛樵已經大致猜測出傅煬的來歷,以前的一些疑惑也瞬間解開了。

    很快,傅煬就急匆匆的跑了過來,恭恭敬敬的對著衛樵施禮,道:「老師。」

    今天他隨便在衛府逛了一圈,也被婉兒帶去了衛樵的書房,結果無意翻開衛樵的那本正在努力回憶寫下來的詩集,一臉震撼的從頭翻到尾,又看了眼衛樵練字時候寫的那個用一百種字體寫成的百壽圖,又看了眼其他雜七雜八的,年紀輕輕的傅煬哪裡扛得住,最後滿臉僵硬,渾身不聽指揮的回了屋,倒在床上大白天,眼睛溜圓,心裡砰砰砰的跳,腦中轟轟轟炸響,直到剛才才反醒過來。

    看著傅煬有模有樣的行師禮,衛樵有些疑惑的看著他,旋即淡然一笑道:「我今天見到青瑤了。」

    傅煬本來滿臉誠摯,一聽「青瑤」兩字,頓時抬起頭,滿臉尷尬的張口結舌道「老師,你你見到姑姑了?」

    姑姑?

    衛樵滿臉古怪,旋即心裡驀然一震,想起那天一路上傅煬表現出來的古怪,心裡恍然大悟後無比凝重,神色不變的轉頭對著香菱道:「去,把布匹放到後面。」

    香菱大眼睛閃了閃,連忙「哦」了聲,看了眼傅煬,抱著布匹走了出去。

    香菱一走,衛樵滿臉肅然,擰眉沉聲道「傅煬,你喜歡上了你姑姑?」

    想起青瑤的一臉恨鐵不成鋼,也不是親情,衛樵又眉頭一皺,接著道:「親姑姑?」

    這種事,完全是大逆不道,打破倫理綱常,即便是衛樵,也無法接受的。

    傅煬滿臉苦澀,搖了搖頭,雙目無神道:「不是,老師,你聽我講吧。」

    衛樵聽到「不是」心裡一鬆,將凳子遞了過去,眼神裡也有一絲好奇。

    傅煬面若死灰的坐了下來,滿臉沮喪的歎道:「二十年前的大變,父親將祖父與家眷提前送出了金陵,借居在一戶農家,一住就是四年。四年後,父親將他們接了回來,祖父當年便納了姑姑的娘親,那個時候姑姑剛剛出生沒多久。姑姑,也不是祖父親生,只能算是養父。」

    衛樵一聽,心裡的大石總算落地,也大致猜出為何傅煬會拜師自己的,無非是那青瑤覺得傅煬不夠穩重,不像男人,平時說話過於隨意,傷到了年輕氣盛的傅煬。

    可是即便他們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倫理擺在那裡,他們要跨過去,在這個時代,難度尤甚登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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