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第四十七章 失落的心 文 / 隨便絕不隨便
第四十七章失落的心
「娘,你倒是說啊!是不是很重?」風西揚看到自己的母親不說話,心中升起了一絲不祥的感覺。
「西揚,別胡思亂想,好好養傷,你的傷大夫說了,沒有什麼大礙!」風長順的聲音底氣明顯的不足。
風西放將臉別轉了開去,他害怕,害怕自己眼中的淚水會洩露那個誰都知道但是誰也不願相信的秘密。
「哦,沒大礙就好,我還想和小日本打球呢!」風西揚彷彿沒有發現什麼意外,聽見了風長順的話後他常常的舒了一口氣。
「哎對了西放,那個大嫂和她的孩子到底怎麼樣啊?」風西揚突然又想起了那一對可憐的母女。
「西揚,你好好養病吧!別的你就別管了!」風長順適時的岔開了話題,「對了,西揚,你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了,餓了吧!想吃什麼,告訴大叔,大叔去給你買!」
「西放;;;;;;」風西揚沒有接風長順的話,而是把眼睛轉向了自己的這個小老弟,他知道,風西放是絕對不會騙自己的。
「老大,你就別提那母女了,你為了她們鬧成這樣,她們竟然在事後馬上逃之夭夭了,媽的早知道人心都這樣,打死我也不管閒事,被那幫人砍死才好!」風西放邊說邊罵了出來,淚水,順著蒼白的面頰滾落了下來。這淚水,是對自己天真和愚蠢的悔恨,更是對這個好心沒有好報的社會的控訴。
「逃之夭夭了?逃之夭夭了?怎麼會呢?怎麼會呢?;;;;;;」風西揚彷彿傻了一般,不斷地重複著這幾句話。
「西揚,你想吃什麼?大叔去給你買?」風長順的眼中也是酸酸的,鼻子中彷彿有什麼東西在撥弄著自己那脆弱的心理防線,弄得自己只想流淚。
許久許久,風西揚還是那樣,於鳳琴抹著眼淚悄悄地走了出去。緊接著,風長順也抽噎著走了出去。偌大的病房只剩下了風氏兄弟兩個人。風西放一頭撲在了風西揚的身上,放聲大哭了起來。
淚珠,滾燙的淚珠落到了正在痛哭的風西放的頭上,風西放猛地抬起頭,他發現,老大那石雕一般的臉上顯出了兩道清痕。
「老大,是我害了你啊!我對不起你!」風西放一個耳光狠狠地抽在了自己的臉上。
「西放,你要堅強!事情弄到這個地步,不怪你,也不怪我,要怪,就怪這個社會吧!你給我記著,以後,不要再讓愚昧的善良佔據自己的心靈,這不值!」
病房外面,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和護士都在不斷地忙碌著,來來往往的病人和病屬們都焦急的做著自己的事,沒有人注意,就在身邊的病房中,世界上已經為數不多的善良的心靈中的兩顆又悄悄地消失了。
雨,毫無徵兆的從天而降,灰色的氣息,冰涼。天也在為這一對善良的受害者哭泣。
「校長,我,我對不起學校,我沒有照顧好我的隊員,我;;;;;;」於福水低著頭不停的檢討著。
「福水啊,你不用自責了,這事情也不怪你,主要是這個社會太;;;;;;」沈校長抬起了頭,腫脹的眼皮下,滿佈血絲的眼睛顯得是那樣的無神。
「校長,你別安慰我,我早就應該知道的,我早就應該讓他們知道這個社會的險惡,;;;;;」於福水哽咽著。
「福水,西揚和西放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沈校長的臉上掛滿了期待,雖然,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但是他還是期待著有什麼奇跡發生。
「西放好像沒有什麼大礙,但是西揚;;;;;;」於福水吞吞吐吐的說著。
「西揚怎麼了?說吧,我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早晚要說的,現實,不管怎麼樣,我們還是要去接受的。」沈校長說的很平靜,沒有人知道他的內心中是否也像他的表面表現的一樣。
「西揚的大腿被紮了一刀,好像傷到了筋骨,我不敢確定會不會有後遺症,但是與日本的那一場比賽一定趕不上了。」於福水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這段話說了出來。
「哦!」沈校長沒有再問什麼,他那臃腫的身軀完全的陷進了彈性十足的沙發裡,雙手不由自主地點燃了一支煙。繚繞的煙霧,將這個已經年過花甲的老人襯托得更加蒼老。
「沈叔叔,我先回去了。」於福水站起了身。
「福水,你再去看看西揚和西放,讓他們放心養病,醫療費學校負責!」當於福水走到門口的時候,背後傳來了這樣一句話。
「嗯!」於福水關上門走了出去。
「爸,我們老大受傷了!」趙偉成坐在沙發上低著頭說道。
「你們老大?誰是你們老大?」趙知前心不在焉的問道,他的眼睛根本沒有離開眼前的報紙。
「爸,你別看了行不行!」趙偉成一把抓過了趙知前手中的報紙,「我們老大受傷了!」
趙知前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兒子,他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一個就是自己的兒子。他很寵愛自己的兒子,但是即便這樣,自己的兒子也從來沒有對自己像今天這樣放肆過。
「把報紙給我拿過來!」聲音透露出從來沒有過的嚴肅。
「我不!」趙偉成很害怕父親現在的樣子,從小到大,他還沒有見過父親發火,但是,為了老大,豁出去了。一想起那還躺在病房裡的老大,他的胸脯不禁的挺高了幾分。在這個世界上,如果要他選擇自己最愛的人,他一定會選擇自己的父母,甚至還會把寧靜帶上,但是如果讓他選擇最佩服的人,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風西揚。
「偉成,把報紙給我!」趙知前又一次的說道,聲音比第一次更冷,更嚴厲!
「啪!」一個重重的耳光落在了趙偉成的臉上。
「給你報紙!」趙偉成憤怒的將報紙扔在了沙發上,轉身衝出了家門。
「畜牲!有種你給我別回來!」身後的趙知前惱羞成怒的咆哮著。
5分鐘過去了,趙知前仍然呆在那裡,他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的右掌,「我打兒子了?我打兒子了?;;;;;」現在的他,心中被後悔和嫉妒填滿。他十分想知道,自己兒子口中的那個老大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可以讓自己的兒子連自己的話也不聽。
「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
趙知前茫然的走到了電話機前。
「喂!找誰?」
「;;;;;;;」
「哦,老李啊,什麼事?」
「;;;;;;;」
「沒什麼,我那個小畜牲氣的,無緣無故的為了一個什麼受傷的老大,竟然和我頂嘴,讓我給了他一個耳刮子!」
「;;;;;;;」
「什麼,李鋒也說他們老大病了?還要讓你去看?」
「;;;;;;;」
「去,當然去,我倒要看看他們的這個老大到底是什麼人!?」趙知前的語氣不知不覺地帶上了一絲嘲弄。
「;;;;;;;」
「好,明天咱們縣醫院門口見!」
「;;;;;;;;」
放下電話,趙知前點燃了一根煙,這個「老大」到底是什麼人呢?有趣!轉瞬,他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禁不住長長的歎了口氣。
「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叮鈴鈴鈴」
「喂!」
「;;;;;;;;;」
「老莫啊!哦,我是,這麼晚了,有事嗎?」
「;;;;;;;;;」
「什麼?你也要去看那個什麼老大?」
「;;;;;;;;;」
「剛才李書記來電話了,說他也要去,這樣吧,咱們明天再縣醫院門口見面吧!」
「;;;;;;;;」
「好,再見!」
「什麼?你們的9號受傷了?」朱春明的這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自從和正口中學的那兩次比賽之後,一個身影便印在了他的心中,那就是9號,那神出鬼沒的傳球,那驚天動地的扣籃,那;;;;;;,那個9號,就是他心中的一個神話!一個中國籃球的神話!
電話放下了,朱春明的心久久不能平靜,為什麼?幾十年了,中國籃球終於出現了這麼一個希望,難道,上蒼還要讓可憐的中國人民再等幾十年嗎?42了,朱春明啊,你老了啊!你沒有幾個幾十年了。
衡中的籃球館內,十幾個高大的身影一字排列著,朱春明站在最前面。
「告訴大家一個壞消息,正口中學的9號,他,他受傷了,今後,可能再也無法踏上籃球場了!」朱春明的聲音哽咽著,晶瑩的淚水,因為惋惜,因為同情,更因為地球重力,緩緩地在他的面頰上留下了兩道亮亮的痕跡。
「什麼?」所有的人都喊了起來,「不可能!」
江心鵬沉默著,抓著籃球的手因為過度的用力而蒼白。
「不會的!不會的!」喃喃著,冷志超走向了一邊的球筐,瘋狂的跑動,瘋狂的上籃!汗水,將他那一頭飄逸的長髮粘濕的仿若一塊氈片。
第二天的早晨,也就是5月21號的早晨,雨,仍然沒有停,縣醫院的門口,早早的停了幾輛車,一輛奧迪a6,一輛廣州本田,還有一輛帕薩特,一輛豐田圖由他。
幾個中年人邁著標準的官步走下了車。
「李書記,莫書記,趙縣長,你們也來了啊~!」
「肖總,今天什麼風把你都給吹來了你可是稀客啊?」
「什麼風?祖宗風!還不是我那小祖宗,非說什麼他們老大病了,讓我抽時間來看看!」一語說罷,四個在故城縣呼風喚雨的大人物頓時面面相覷。多麼相似的理由!
幾個人的好奇心瞬間被提到了頂點,他們的目光交流了一下,然後便按著官位的大小一字排開急急得向著病房樓走去。
風西揚的病房裡,已經有了幾個人。
方秋民帶著電視台的攝影師和記者早已經擺好了陣仗,至於他的消息來源,那就不得而知了。
風西揚安靜的躺在床上,眼睛茫然的看著潔白的屋頂。
兩天了,寧靜沒有來過。
也許吧,也許自己和寧靜真的不配。方婕已經來過了,她只是要自己好好的養病,別的卻什麼都沒有說。她不是和靜子是最好的朋友嗎?為什麼她沒有提起靜子?
於鳳琴輕輕的從門外走了進來,「西揚,喝點吧!這是你爸在家熬得母雞湯,可補了,還熱著呢!」
「娘,爹呢?」風西揚喝了一口於鳳琴遞過來的湯匙裡的湯問道。
「你爹;;;;;;,你爹他有點兒事,一會兒就回來陪你!」於鳳琴的神情有點閃爍。
「娘,爹是不是去借錢了?」風西揚突然問道。
「啊!」於鳳琴的手抖了一下,少量的湯灑到了潔白的被罩上。「西揚,你安心住院,錢的問題你就別擔心了!我和你爹會想辦法的!錢還不是人掙的嗎?只要我和你爹好好的,再多的債咱也還得起!」
「娘,我想出院!我覺得我的腿已經好多了!」風西揚小聲道。
「傻孩子,怎麼這麼說呢?既然來了,咱就讓大夫把病徹底的治好了!」於鳳琴嗔怒的說道。
風西揚低頭不語,眼淚,再一次悄悄地潤濕了眼眶。風西揚深深地知道,作為自己縣裡最先進的醫院,縣醫院不是徒有虛名,想當然的,它的昂貴的醫療費也不是徒有虛名,這白色的病房,根本不是自己這樣的尋常老百姓可以住的起的。昨天晚上,長順叔給拿過來了5000元錢,母親沒有要,西方也受了傷,也需要錢。再說了,儘管兩家的關係很好,但是,親兄弟還明算帳呢!再好的關係,只要一跟錢牽扯上都會或多或少的沾染上銅臭味的。
敲門聲響起。
於鳳琴將湯放到了桌子上,抹了一下眼睛才去開門。
「你好,請問這是142病房嗎?」門外是四個中年人,帶頭的一個胖胖的白白的有點面熟的中年人禮貌的開口問道。
「對,這就是142,你們是?」於鳳琴疑惑的問道。
「哦,終於找到了,這裡是不是住著一個正口中學的學生啊?」還是那個中年人問道。
「對啊;;;;;;」於鳳琴還沒有說完,屋裡便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李書記,莫書記,趙縣長,肖總,你們都來了啊!」
「老方--」趙知前不禁喊了出來,「你怎麼會在這裡?」
「呵呵,這你就別管了,縣裡的領導來看望見義勇為的英雄,這種新聞我怎麼能錯過呢?呵呵,老嫂子,這位就是咱們縣裡的李書記,這一位是莫副書記,這一位是趙副縣長,這一位嗎,呵呵,他可是咱們縣裡的財神,銀貝集團的肖總經理,他們都是專程來看咱們西揚和西放的,快讓客人進門吧!」
聽完方秋民的介紹,於鳳琴彷彿剛剛從夢中醒來一樣,「李書記,你們快屋裡坐,快屋裡坐。」
攝影師不用關照,早已經將鏡頭對準了進門的四個人。
套路般的噓寒問暖,套路般的讚賞,套路般的幾千塊錢的獎勵,就是這些,也讓於鳳琴這個從來都沒有感受到黨的溫暖的鄉下婦人受寵若驚,一連聲的謝謝讓四個高高在上的人很有成就感。
風大海來了,他被屋子裡的場面驚呆了。
於鳳琴小聲地把剛才的事說了一遍,這個憨厚的鄉下人高興的只會傻笑了。
讚賞,他不需要,問候,他也不需要,榮譽,他更不需要,他需要的只是錢,足夠的錢,可以將自己兒子的傷完全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