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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三百章 工會 文 / 面人兒

    第三百章工會

    楊嗣昌成了河南、陝西兩道總督,那這個兵部尚書的位置自然就得讓出來,自然也就要有一個新的兵部尚書。

    原本這個兵部尚書,洪承疇自然是最合適的,但既然已被文震孟把大帽子給扣上了,那就斷無再出任兵部尚書的可能。

    可,不用洪承疇,那又用誰呢?

    懿安皇后對文震孟確實不錯,先是按照文震孟的要求把洪承疇撤職,又把楊嗣昌頂了上去後,然後又問文震孟,道:「文大人,現兵部尚書出現空缺,你看由誰繼任合適?」

    毫沒猶豫,文震孟道:「皇后,兵部左侍郎史可法忠勇廉能,臣以為史可法可升任兵部尚書。」

    文震孟說完,懿安皇后面向群臣問道:「兵部左侍郎史可法晉陞為兵部尚書,諸位卿家以為如何?」

    這個時候,除非傻子,沒人看不出來懿安皇后的動向。也是,要是按照陳海平的和解提案,皇權虛位,權力都歸內閣掌握,那懿安皇后還混個屁啊!

    擱誰誰能願意?擱我,我他姥姥的更不願意,打死都不願意!

    實際上,這道理,本是和尚腦袋上的虱子,明擺著的事兒,但之所以有這麼多人一時迷糊,那是被懿安皇后一貫的聖明形象給騙了。

    這有點奇怪,但說穿了也不奇怪,因為懿安皇后實在是太聖明了。

    這是絕大部分人的想法,但也有些人感覺非常奇怪,比如溫體仁,比如洪承疇,因為要是往深裡想,這完全不是懿安皇后的作風。

    如果真的不想和解,要誓死抵抗,那以懿安皇后的心胸和手段,是絕不會這麼做的,是絕不會把洪承疇撤下來的,懿安皇后會做的是凝聚一切可以凝聚的力量。

    但現在,懿安皇后完全不是,而是根本不理會想要和解的那些人。

    沒人反對,懿安皇后拍板,史可法的任命通過。

    看到史可法的任命通過,洪承疇心頭的疑團就更大了。

    史可法曾是他的舊部,跟了他好幾年,洪承疇對史可法瞭解極深,史可法其人的操守那是沒得說的,說是聖人也不為過,把這個人安排到一個一板一眼的位置上,那是再合適也沒有的了,但這人的腦筋不行,論見識,連普通人都比不上,至於應變之才,那更是提都不要提。

    這樣一個人,以懿安皇后的眼光,是絕不會看走眼的。實際上,也就是在劉宗周、文震孟這些以操守、立場定能力的人眼裡,史可法才是個寶。

    史可法是六君子之一左光斗的弟子,完全繼承了左光斗的氣節操守,而六君子又是劉宗周、文震孟這些東林黨人心目中的神主牌,所以儘管史可法是河南開封人,但仍然力推史可法上位。

    這件事定了,也就沒什麼事了,懿安皇后退朝。

    下殿之後,孫承宗回到家中不久,秦良玉就來府上拜訪。孫承宗把秦良玉剛接進來,盧象升緊跟著也來了。

    三人在書房落座之後,秦良玉看了盧象升一眼,然後向孫承宗問道:「老大人,今日殿上發生之事,良玉不解,特來向老大人請教。」

    「是啊,老大人,像升也和秦大人一樣,特來跟您老請教一二。」盧象升也道。

    同時具有政治上和軍事上兩方面的才幹,這樣的人少之又少,孫承宗是,而秦良玉和盧象升兩人都不是,所以今天金殿上發生的事兒,他們都看了個稀里糊塗。

    對秦良玉和盧象升,孫承宗都是鍾愛有加,所以也不避諱,就道:「二位大人,你們是贊成和解,還是反對?」

    秦良玉道:「能和解當然最好不過。」

    盧象升也道:「是啊,現在不論南北都如此昌明,戰火一起,一切都將毀於一旦。」

    點了點頭,孫承宗道:「老夫覺得,皇后或許也是這麼認為的。」

    秦良玉不解,問道:「老大人,不對啊,真要是像您說的,那皇后怎會完全站在了劉宗周、文震孟等人一邊?」

    輕輕歎了口氣,孫承宗道:「那是皇后在給他們一個交代,也是給皇后自己一個交代。」

    想了想,秦良玉有點明白了,道:「劉宗周等人主戰,皇后便讓他們去戰,這樣戰敗之後,皇后再要和解,那他們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

    點了點頭,孫承宗道:「當然,要是他們真能戰勝,那皇后自然更是樂見。」

    「怎麼可能戰勝?如果以洪大人為帥,那或許還有萬一的機會,楊嗣昌,絕沒有可能的。」說到這兒,盧象升搖了搖頭,又輕輕歎了口氣。

    「老大人,您看會不會調我們過江?」秦良玉擔心地問道。

    「應該不會。」孫承宗道:「調我們過江,唯一的可能是戰事打成了膠著的狀態,但這幾乎是不可能的。陳海平最終的目的既然是和解,那江北一戰的目的就是要震懾,既震懾那些抗拒和解的人,也震懾那些和解之心不堅決的人。所以,老夫認為,這一戰必然打的是又快又凶又狠。」

    盧象升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道:「老大人,那個歸莊說的很對,陳海平只要用兵江北,皇太極必然要對歸化用兵,而且也極可能是發下傾國之兵,必定要一舉而破之。所以,要是我們在江北深溝高壘,憑堅城據守,未必就沒有保住江北的可能,但皇后為什麼不做此圖?」

    輕輕歎了口氣,孫承宗道:「盧大人這麼想,那是因為你還沒有領教過陳海平其人的厲害。」

    盧象升驚訝地問道:「老大人,陳海平真有這麼厲害?」

    孫承宗道:「陳海平用兵打仗如何,老夫不知道,但這個人造勢的功夫,天下第一,沒人比得了,以致皇后也不得不屢屢屈居下風。」

    盧象升問道:「老大人,您這是什麼意思?」

    孫承宗道:「盧大人應該知道那個火車吧。」

    盧象升點頭,道:「知道。」

    孫承宗道:「現在,陳海平已經把鐵路修到了歸化。」

    修到了歸化?盧象升心頭就是一驚。

    作為卓越的軍事家,盧象升自然清楚鐵路的意義,因為鐵路,即便從北京調運兵員和物資到歸化,也不過是兩三天的事兒而已,而這其中的涵義自然怎麼形容都不為過。

    孫承宗又道:「陳海平極其重視實學,他不知把全國多少的能工巧匠都聚攏到了北方,所以他才能搞出火車這種匪夷所思的東西。盧大人,你想想,既然他都能把火車搞出來,那在火器方面,誰又知道他弄出來了什麼?所以,皇后才很不看好皇太極。」

    盧象升不得不承認孫承宗說的有理。

    大明朝有三大火器製造基地,一個是在北京,一個是在天津,最後一個就是在廣東,在他的治下。

    以前的火器質量極其不好,根本發揮不出火器的威力,但懿安皇后主政之後,每一個火器的部件上都刻著製造工匠的名字,一旦出事,立刻糾察問責,所以現在的火器質量極好。

    對火器的威力,盧象升現在知道的極其清楚,他也早已把對火器的運用提高到了最重要的位置,所以,聽到孫承宗的這個預測,心裡就是一涼。

    這時,秦良玉問道:「老大人,即便陳海平大獲全勝,佔據了江北,但他要過江,也是不太可能的;而且,就算是在江北慘敗,劉宗周等人也不可能屈服的,那皇后這麼做豈不是……」

    微微搖了搖頭,孫承宗道:「陳海平不會技止於此,佔據江北之後,他的實力就會再度膨脹。而後,他就會經略外洋,擊潰我們的水師艦隊,封鎖我們的外洋貿易。要是那樣的話,二位大人,你們想想,到時劉宗周等人若是還要阻撓和解,那是決不會有好下場的。」

    聽孫承宗說完,秦良玉和盧象升都微微歎了口氣。

    和談開始了,以溫體仁為首的南明談判團自然是漫天要價,而鹿繼善既不著惱,也不著急,每天都笑瞇瞇地陪著溫體仁磨牙。

    談了些日子,鹿繼善以請示不便為由,要求把談判地點改在北京進行。

    溫體仁請示了懿安皇后之後,懿安皇后照準,於是很快,溫體仁就陪著鹿繼善上路了。

    十幾天後,到了考城。一到考城,溫體仁就大吃一驚。

    考城,溫體仁不知路過了多少次,但現在,以前的考城已經不存在了,現在的考城簡直是繁華到了極點。

    考城就在黃河邊上,現在,在這段黃河的河面上,晝夜不分,時時刻刻都有上百艘渡船來回往返,運送無窮無盡的貨物。

    考城對面,一座新城拔地而起,這座新城唯一的作用就是存儲和轉運貨物用的。

    距離新城三十里,就是山東的曹縣了,現在曹縣是鐵路的終點站,存儲在新城的所有貨物都要運到曹縣,然後經鐵路運到北方去。

    看著這些,溫體仁很悲哀,因為他清楚,這個世界已經不屬於他了。

    到了京城之後,連牙也不磨了,溫體仁和所有團員每天都悠哉如哉地幸福地生活著。

    平靜的河面下,暗流洶湧。

    南方緊張地備戰,遼西的空氣也很緊張,遼東的空氣就更緊張,但中南海,依舊平靜如水,每天都按部就班地運轉著。

    十年合約的期限已經過了,四方誰也沒有提出續約,但貿易,依舊按先前的合約繼續執行。

    一八六二年,四月七日。

    對王家、申家、秦家、江家等等這些商家大族而言,這是個極其不平靜的日子。

    今天,上午巳時,陳海平把一份文件送到了總商會。

    這份文件是關於工會的,是為了解決日漸激烈的勞資衝突。

    看完這份文件,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這份文件的名稱是:國家勞資關係法。

    文件的內容很繁複,但基本的脈絡卻很簡單明瞭,具體的內容大致就是:

    依據資產的所有權,從事生產的人員分成了兩個營壘:一是擁有資金和設施的業主,二是為業主提供勞力以換取薪資的僱員。

    業主和僱員共同完成生產的整個過程,達成生產之目的,但在這種關係當中,業主掌握著生產所得的利潤及其分配權,僱員則處於了先天的弱勢地位。

    陳海平認為,貪婪是人的本性,雖無所謂善惡,但處理不好,結果必定無比慘烈,而在這個無比慘烈的結局中,所有人都是輸家。

    地主永遠也處理不好和農民的關係,所以,最後大多數地主總是在農民的怒火當中被燒的屍骨無存,而業主和僱員的關係也一如地主和農民的關係。地主處理不好和農民的關係,業主也一樣,也絕對處理不好他們和僱員的關係,所以最終的結果必然也是一樣的。

    但是,處理業主和僱員的問題不能像處理地主和農民的問題,把業主徹底消滅,但是也必須要對業主的貪婪進行有效的制約,而這個有效制約的途徑就是工會。

    這一條是陳海平的理論基礎,眾人也都是贊同的,因為這幾年,他們也都充分見識了業主和工人之間的衝突是如何激烈。

    接下來就是陳海平說的有效制約業主貪婪的方法-工會。

    開宗明義,陳海平首先指出,工會的宗旨是代表廣大僱員的利益,那麼這個組織就絕對不可以有任何政府、個人或財團背景,也絕對不能接受任何其他組織或個人的資助、捐贈,其運作所需經費必須完全來自它所服務的群體,否則就失去了政治和法理上的立足之地。

    所以,工會必須要和一個自由發起、自主經營、自負盈虧的商號沒有任何兩樣,而實際上,工會就是一個「掮客」,代表僱員和僱主侃價,解決各種爭議,週期性地簽訂勞資雙方的集體合同。

    為此,一,工會的經費來源只有一個途徑,就是由會員的薪資中按比例收取;二,工會在商號中的發起和運作受相關律法的規範和保護。

    具體而言,工會是這麼運作的:

    當一家工會著手進入一家商號時,首先就要選定自己服務的對象,即準備吸納的群體,比如在礦山開礦的工人。

    此後,工會就要竭盡所能地在這一群體中發展會員。

    在這一階段,就算這個群體中的所有工人都加入了工會,工會仍然沒有資格代表這些僱員和業主談任何事情,僱員也無需向工會繳納會費,因為工會入主一家商號是需要政府的相關部門正式認可的,這一認可的關鍵過程就是投票。

    當加入工會的人數佔到該群體的一定比例時,工會就可向政府的相關管理部門申請舉行投票。

    投票由政府部門組織和監督,投票人即是該群體中的所有成員。如果贊成工會進入商號的票數超過投票總數的一半,工會就成為該群體的法定代表正式進場。

    此後,任何僱員,包含那些沒投票和投了反對票的,都必須服從工會的管理。這時候,所有工會所轄僱員必須按比例向工會繳納會費。

    工會進入商號後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代表僱員和業主談判以達成一個集體合同。

    如果談判僵持不下,工會無法達到目標,就可以在所轄僱員中舉行另外一場投票,以決定是否罷工,而一旦罷工通過並實施,工會就組織糾察隊封鎖任務場所,確保生產徹底停頓。

    由工會組織的罷工是受律法保護的,業主開除罷工工人即屬違法。罷工期間,僱員沒有薪資,工會會提供一定的生活費。罷工持續到任何一方熬不住了,做出讓步達成合同為止。這一合同到期後,再開端下一輪的侃價。

    除此之外,工會還要盡力維持員工的工作穩定:只有在工會認為理據充分的情況下,業主才可以開除一名僱員;如果業主因營運需要不得不裁員,那麼裁員計劃要與工會協商,並經過工會認可後才可以實施。

    看到這份文件,任何人想不傻都難。

    這些人都在錢眼裡苦練了一輩子的縮骨功,對錢簡直敏感到了極點,他們從驚愕中清醒過來後,都在瞬間就抓住了整件事的重點。

    人人都清楚,只要這個工會建立起來,那就永遠也廢不掉了。

    真不明白這位領政大人的腦袋是怎麼長的,組建農聯會就已經讓人匪夷所思了,但農聯會和這個工會比起來,又是小巫見大巫了。

    這個工會竟然是一盤生意!只不過,這盤生意吸的卻是他們的血。

    會員越多,工會的收入自然就越多,僅此一點就可以保證這個工會長命不衰。何況,要是陳海平再給工會像農聯會一樣的政治地位,那向工會撲過去的人就更得是前仆後繼了。

    「這個工會是治我們的貪慾,那工會的貪慾又由誰來治?要是他們變本加厲,那我們還活不活了?」張萬林最先開了口。

    王元程一向看這個女婿不順眼,但沒想到,這一次,張萬林倒是一下就說到了點子上。

    眾人沉默了一會兒,孟廣全道:「老東家,這個您是不是應該跟領政大人提一提?」

    確實應該提,王元程點了點頭,道:「領政大人先給我們看這個,就是要我們都好好想想,看看到時能提出什麼意見來。」

    實際上,每個人的意見都多了去了,但真能提出來的,還就是張萬林說的這個,其他的都說不出口,只能在肚子裡醞釀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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