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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六十四章 忠犬 文 / 面人兒

    第二百六十四章忠犬

    都跑出老遠了,跟抽風似的。馬洪章突然勒住了馬頭,然後撥轉馬頭,同時喊道:「停下,給我停下!」

    眾人一陣錯愕,然後紛紛撥轉馬頭,跟了上去。

    沒走出多遠,不過兩三百米,馬洪章很快就超過了篷車,擋住了篷車的去路。

    篷車裡坐的是懿安皇后和兩名宮女,馬洪章剛才驚鴻一瞥,看到的就是懿安皇后。

    跟在一旁的楊嗣昌剛才差點被衝到,正害怕又生氣的時候,沒想到,那些人又轉了回來,攔住了去路。

    這些個王八蛋又回來了,楊嗣昌的鼻子差點氣歪了。這可是他的治下,要是懿安皇后怪罪下來,這種事無論如何他都脫不了干係。

    「站住!」馬洪章滿臉通紅,激動的都差音了

    一打眼,楊嗣昌就看出來了,面前攔住皇后車駕的這個小子是個豪門惡霸。但這小子攔住懿安皇后的車駕幹什麼?突然,楊嗣昌一哆嗦,剛才車窗的紗簾被掀起了一角,這小子是不是看到了懿安皇后?

    可要了親命了,楊嗣昌一提馬,趕緊上前擋住了馬洪章。

    「你要幹什麼?」楊嗣昌把這麼多累積的官威都釋放了出來,希望這小子能看出點什麼來,千萬可別胡說八道。

    官威是個屁,現在的馬三少爺,眼睛裡除了那一張美人臉什麼也看不到了。見一個臭書生攔住了他看美人,馬洪章二話沒說,抬手就給了楊嗣昌一鞭子:「你他媽給老子滾一邊去!」

    楊嗣昌是文官,小身板比馬洪章肯定是好,但好也沒好到那裡去,馬洪章這一鞭子結結實實地抽在了楊嗣昌的肩膀上。

    楊嗣昌那經過這個,這一鞭子抽的他眼冒金星,差點從馬上栽下去。等楊嗣昌清醒過來,就感到肩頭火辣辣地那麼疼,同時也聽到那個二世祖說道:「美人兒,我們真是千里有緣來相會……」

    腦袋嗡的一聲,楊嗣昌又差點從馬上栽下去,而與此同時,他也聽到了「啪」的一聲悶響。跟著就聽一聲慘叫,那小子從馬上摔了下去,砸到了地上。

    馬洪章是被鞭子從馬上給抽下去的。

    提馬上前,楊嗣昌一看就嚇了一跳,那個二世祖仰面躺在地上,右腮幫子變成了兩瓣,就好像用刀切的似的,滿嘴往外咕嘟咕嘟冒血沫子。

    馬洪章已經昏了過去。

    絲毫也不理會後面追上來的十幾人,車老闆鞭子一搖,大車又緩緩向前駛去。

    剛才發生的事兒太快,等到馬五等人趕了上來,大車已經走出了十幾米。見主子給人打昏了,眾家丁吵吵著就要追上去,但被馬五給攔住了。

    馬五眼睛毒,剛才一走一過,他就感到那輛大車不尋常,何況馬五始終牢記著老太爺交代的不要惹事,所以就把眾人給壓住了。

    當天,車駕就過了杞縣,而後,懿安皇后就把楊嗣昌打發走了,但依舊什麼也沒說。

    楊嗣昌回到開封府,又苦思兩日,然後動身奔許昌而去。在許昌停留一日,楊嗣昌等到了河南、陝西兩道總督洪承疇。

    洪承疇這是奉召回南京,路過許昌。

    迎接兩道總督,自然是要有一翻熱鬧。該有的過場走過,洪承疇和楊嗣昌兩人在許昌知府的書房就坐。

    懿安皇后到了河南之後,具體都發生了什麼事。洪承疇並不知情。

    一般而言,作為河南道和陝西道兩道總督,如果洪承疇想要知道這些是很容易的,但洪承疇深知懿安皇后的厲害,所以言談行事始終都極為謹慎。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洪承疇對懿安皇后有信心,相信他只要把份內的事情做好,那就沒有任何人能影響到他的前途。

    「楊大人,皇后一切都好吧?」喝了一口茶,洪承疇問道。

    「回大人,皇后一切安好。」說到這兒,楊嗣昌頓了頓,又接著道:「大人,下官在考城迎到皇后車駕後,皇后並沒有立刻回南京,而是要下官陪同,且是微服出行,在開封府四周的州縣轉了轉。」

    「嗯,是這樣。」洪承疇淡淡地說了這麼一句。

    什麼意思?洪承疇表面淡然,但腦子立刻就開始轉了起來。楊嗣昌到許昌來很正常,這是下官對上官的禮節,所以洪承疇也沒多想,但楊嗣昌這話一說,裡面可就有名堂了。

    很快,稍一思索,洪承疇就大約把到脈了。

    洪承疇跟楊鶴、楊嗣昌這對父子不對盤,跟楊鶴還好點,只是政見不同,但楊鶴這人還不錯,可楊鶴的這個兒子楊嗣昌就不同了。

    楊嗣昌有大才,但為人嫉賢妒能。睚眥必報,同時又心狠手辣。當初之所以起用楊嗣昌,一來是為了讓懿安皇后安心,二來是為了讓楊嗣昌做自己手中的一把刀。

    洪承疇身為河南道、陝西道兩道總督,那真是位高爵顯,權重一時,但權大責任也大,這個兩道總督不是那麼好當的。首先一條,洪承疇必須要在河南跟陝西兩地把懿安皇后制定的國策貫徹下去。

    陝西還好說,戰亂之地,怎麼都好弄,但河南就不同了。而且,河南還跟江南不同。江南商業興盛,江南的官僚士紳最大的利益在商而不在田地,但河南則完全不同,河南的官僚士紳,他們所有的利益幾乎都在田地上。

    所以,也就可想而知,在土地上做文章,在河南遇到的阻力是江南所不能比的。何況,江南沒有藩王,也就沒有處理藩王土地的問題,但河南有,而且影響極廣,極難處理。

    道理上,誰都明白覆巢之下無完卵,但落到具體事情上,尤其是涉及到自己的利益,那就是兩回事了。

    當日,洪承疇被懿安皇后任命為河南道、陝西道兩道總督後,定下了三條涉及土地的政策。

    其一,土地不許撂荒,如果有撂荒者,或是大面積低於當年平均產量的,這部分土地將被收歸國有,而且不僅如此,還要重罰。

    其二。所有土地都必須登記在冊,有瞞報土地者,責在官者殺官,責在民者殺民。

    其三,沒收藩王的土地,然後募兵屯墾。

    這三條政策是洪承疇根據河南、陝西的實際情況制定的,實際上比懿安皇后制定的政策更要嚴厲的多。

    如果不是形勢所迫,僅僅是這三條政策,洪承疇就得成為整個官僚士紳共同的敵人。比之張居正更要罪大惡極千百倍。

    好在是大勢所趨,但即便如此,如果洪承疇真要這麼做,那就不同了,所以不到萬不得已,洪承疇是絕不願做的。

    但是,洪承疇想要有所作為,這又是必須做的,所以他需要楊嗣昌這把刀。

    這個理洪承疇明白,楊嗣昌自然也清楚,所以楊嗣昌和洪承疇一樣,分寸把握的極好。實際上,楊嗣昌把事情只做到了三分,又加之手段高超,使得楊嗣昌對上對下都能有個交代。

    對這個,洪承疇自然不滿意,但這種事急不得,只能慢慢來,慢慢逼楊嗣昌,讓楊嗣昌不得不成為自己手中的快刀。

    現在看這個意思,懿安皇后這是要逼楊嗣昌成為她的一把刀。

    洪承疇心中歎服,懿安皇后就是懿安皇后,真是厲害。一般而言。這種事懿安皇后應該逼他這個兩道總督來做,但懿安皇后沒有,而是選中了楊嗣昌。

    能做到這一步,識人之明和通達世情,二者缺一不可。跟著這樣的君主,臣子只要忠心耿耿,謹守本分,把事情做好,那就沒有其他什麼好擔心的。

    只是,這件事也有不利的地方。

    他逼楊嗣昌成為自己手中的刀,很難,但懿安皇后則要容易的多,而且他幾可斷言,楊嗣昌一定會去做的。

    這樣一來,楊嗣昌就幾乎站到了整個官僚士紳的對立面,楊嗣昌從此就成為了懿安皇后的忠犬,再沒有退路。

    孫承宗、秦良玉、盧象升和他自己都是懿安皇后最為倚重的重臣,但相較於楊嗣昌,懿安皇后會更信任楊嗣昌,因為楊嗣昌沒有絲毫退路。

    而楊嗣昌必然比誰都清楚自己的處境,他一旦決心要做懿安皇后的刀,那就會做到底,不會留退路,所以楊嗣昌今後必然會飛黃騰達,握有重權。

    「大人,下官幸見皇后天顏,又隨侍左右幾日,很是惶恐,生怕辜負皇后厚望,所以下官有個不情之請。」楊嗣昌誠惶誠恐地說道。

    「呃,什麼事,楊大人請講。」洪承疇道。

    站起身來,楊嗣昌躬身一禮,道:「大人雄才,下官今後該如何行事才不會辜負皇后厚望,下官敬請大人指正一二。」

    這那是要他指正,這分明是要權來了,洪承疇微微一笑,道:「楊大人,指正不敢當。本督知道楊大人對皇后忠心耿耿,所以本督能做的就是全力支持楊大人。」

    第二天,楊嗣昌率領許昌文武官員給洪承疇送行。

    洪承疇在三千騎兵的護衛下漸漸遠去,楊嗣昌一直望著,目光越來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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