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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零二章 統馭 文 / 面人兒

    第二百零二章統馭

    陳海平走了,孫傳庭沒走。陳奇瑜陪著孫傳庭又回到了現在應該是屬於他自己的公事房。

    「看到那些女人不舒服吧?」落座之後,孫傳庭苦笑著問道。

    「有點。」點了點頭,陳奇瑜道。

    「習慣就好,這是我們的領政大人說的。」先是調侃了一句,而後孫傳庭又輕輕歎了口氣,繼續道:「海平說的還真對,還真是習慣就好,一開始我也是怎麼看怎麼彆扭,但現在,也真的好像是沒什麼。」

    默然片刻,陳奇瑜道:「博雅,領政大人讓女人出來做事並不像表面這麼簡單。」

    「啊,玉鉉兄還有高見?」孫傳庭愣了一下,問道。

    陳奇瑜道:「博雅,有些行當女人要比男人更合適,就比如外面那些人現在做的。」

    孫傳庭點頭,女人比男人更細心也更有耐心,像編製魚鱗圖冊和黃冊這些事兒,女人確實比男人更合適些。

    陳奇瑜繼續道:「山西山東和北直隸,這三地大約有四千萬人口,而女人佔了一半。如果有四分之一的女人出來做事兒。那就等於在沒有多出任何消耗的情況下,憑空就多了四五百萬幹活的人。」

    孫傳庭身子一震,他還從沒有在這個角度想過女人出來做事的意義。是啊,女人呆著也吃飯,出來做事還是吃那些飯,而多一個做事的就少一個吃閒飯的。憑空多出這四五百萬做事的女人,裡外裡就是**百萬人,其中的意義不言而喻。

    如果站在這個角度思考,那女人不也和皇親國戚類似,都是國家的沉重負擔嗎?而且這個負擔實際上要比皇親國戚沉重多了,只不過從沒有人計較過罷了。

    如果再從這個角度放大,站到國家競爭的高度上思考,那眼前,和南明相比,他們又憑空佔據到極大的優勢,而從長遠看,在與外族的競爭中,他們同樣會佔據極大的優勢。

    自從被妹夫拉下水之後,孫傳庭越來越認識到經濟的重要性,認識到經濟是最終決定一切的力量,所以他思考問題也越來越從經濟的角度來切入。

    今天,第一次,孫傳庭開始真正從心裡認同陳海平關於女人的做法。

    許久。孫傳庭抬起頭,見陳奇瑜眼裡還閃動著激動的光芒,他知道陳奇瑜為什麼激動。陳奇瑜雖然來的時間還短,但也已經可以得出一個判斷:陳海平將是最終的勝利者。

    陳奇瑜極有本事,但陳奇瑜和鹿繼善不一樣,陳奇瑜更看重的是榮華富貴,相比榮華富貴,其他的都微不足道。

    孫傳庭對人性的洞察極為深刻,他清楚一個人若喜好榮華富貴甚於一切,那各方面的意志力都必然相對要薄弱些,陳奇瑜就是個典型。

    思索片刻,孫傳庭道:「玉鉉兄,我們是朋友,有件事我就直說了。」

    見孫傳庭神情嚴肅,陳奇瑜也正色道:「博雅,我們之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你說。」

    孫傳庭道:「海平是我見過的最愛護女人的男人,在他的影響下,這兒的很多人也都這樣,要是有誰在這方面出了事,不管大小,那都不大可能再呆得下去。」

    陳奇瑜知道自己的毛病,臉一紅,道:「博雅,謝謝,你放心,我知道輕重。」

    氣氛有點尷尬,孫傳庭笑道:「玉鉉兄,不磕頭。不說臣什麼的,感覺是不是很舒服?」

    陳奇瑜也笑了,道:「一開始還真不得勁,得時刻要自己注意,但這才半天工夫,現在要是再改回去,感覺又彆扭了,變化還真快。」

    孫傳庭道:「玉鉉兄你來的時間還短,這要是日子長了,如果再給不相干的人磕頭,那真比殺了自己還難受。」

    點了點頭,陳奇瑜道:「博雅,有件事我想問問你,不知合不合適?」

    孫傳庭道:「玉鉉兄,這兒還有一個好處,就是沒那麼多禁忌,你想問什麼都行。」

    陳奇瑜道:「博雅,我不明白,身居高位的為什麼都是我們這些人?」

    孫傳庭笑了,然後歎服地道:「以往不管是誰得了天下,也不管願不願意,都得大封功臣,但我們現在不必。實際上,有很多年輕人都非常了不起,但海平一直有意不讓他們出頭,這既是為了磨練他們,但也是為了平衡。」

    陳奇瑜不解地問道:「平衡?」

    孫傳庭道:「玉鉉兄你還體會不到,那些年輕人是一股多麼龐大的力量,如果任由他們結成利益集團,那到時候,有些事海平也是左右不了的。」

    這確是極高明的駕馭之術。

    由他們這些外人身居高位。而中低層都是陳海平的嫡系,那不管他們這些外人掌握了多大的權力,有多大的本事,也絲毫影響不到陳海平的權威;反過來也一樣,因為有他們在,陳海平的那些年輕的嫡系就不能上位,而人性就是如此,不在那個位置上,也就不會有相應的野心、**和影響力,自然就形成不了多大的利益集團。

    還有,因為他們這些身居高位的人都是無根之萍,無論如何也聚集不起自己的勢力,所以相互間爭權奪利的事兒就會大大減少,而相互間爭權奪利的事情大大減少,那彼此之間通力合作的機會自然就會相應地增加,也就越有可能把事情辦好。

    「高明!」陳奇瑜讚道。

    「確實高明!」這個也是孫傳庭最近才發覺的,而這個發現也讓他一直都為之心驚肉跳的怪獸理論受到了挑戰,因而心情大好,所以毫不吝惜讚美之詞。

    「博雅,我現在才明白領政大人為什麼要放太子回南京,原來領政大人根本就沒把南明放在心上。也是,要是我手裡掌握了這些力量,那不要說是一個南明,就是十個,我也不會放在心上。」陳奇瑜興奮地道。

    說到這個,孫傳庭卻搖了搖頭。陳奇瑜一見,不解地問道:「怎麼,博雅,我說的不對?」

    孫傳庭道:「玉鉉兄,我也是最近才看出來的,海平他是希望南明越強盛越好。」

    「為什麼?」陳奇瑜是真糊塗了,這太挑戰他的智力了。

    孫傳庭道:「統一天下不是海平的目的,我們現在做的這些事能夠永久地延續下去才是他的目的,其他的一切都要從屬於這個最終的大目標。」

    陳奇瑜沉思不語,片刻之後,才道:「領政大人這是在逼迫南明那些人跟著他學,只有跟著他學。才能多少趕上我們的步伐,否則可能都不用我們去打,他們自己就得分崩離析。」

    點了點頭,孫傳庭輕輕歎道:「只要我們在這三省之地做的好,那這就是必然的結果,海平他創造了大勢,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又默然片刻,陳奇瑜歎服地道:「如果先統一天下。那諸事繁雜,現在做的這些事雖然可以一步就在全國同時展開,但也必定易於及表而難於及裡,是故規模雖大,但效果卻必定不彰,也就極易反覆。像現在這個樣子,先佔據三省之地,塑造大勢,逼迫四方影從,及至統一天下,那時推行新政的條件要比現在好的太多,很多事自然而然就會水到渠成,到時任何人想要把這些再翻轉過來都幾乎是不可能的。」

    孫傳庭點頭,道:「佔據三省之地,除了其他方面的因素,其中最主要的一個因素是人才,現在我們培養的人才堪堪可以覆蓋三省之地,在這三省之地,海平的任何命令都會得到不折不扣的執行。」

    陳奇瑜由衷地讚歎道:「領政大人的雄才大略當真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輕輕歎了一口氣,孫傳庭的神色暗淡了下來。

    「博雅,怎麼了?」陳奇瑜不解地問道。

    默然片刻,孫傳庭道:「江南之人力物力財力都數倍於北方。只要他們能學得我們的兩三成,那雙方就會是勢均力敵之勢,到時若紛爭一起,那就必定慘烈之極。」

    思索片刻,陳奇瑜道:「博雅,我不看好南明,我看江南越富足,我們一統天下可能就越容易。」

    輕輕搖了搖頭,孫傳庭道:「天下紛爭,北人南伐、以北統南雖是常態,但任何事都不是絕對的,如果海平不是在山西,而是在江南,那又會是怎樣一個形勢?所以,人是絕對的,如果南明能夠出現一個足堪大任的人物,那統一天下就絕非易事。」

    陳奇瑜笑了,道:「朱家有這樣的人嗎?」

    沉默許久,孫傳庭道:「有,有一個。」

    從景福樓出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到了院外,孫傳庭停下腳步,對陳奇瑜道:「玉鉉兄,還是上我那兒去吧。」

    輕輕搖了搖頭,陳奇瑜笑道:「博雅,現在我全身都是幹勁,恨不得明天就能把事情都做完。」

    孫傳庭笑著搖了搖頭,道:「嫂夫人什麼時候到?」

    歎了口氣,陳奇瑜道:「年前是來不了,年後吧。」

    孫傳庭道:「海平要在這兒建一些私宅,嫂夫人到之後一定高興。」

    不說其他方面的東西,就是能在紫禁城旁邊,皇家西苑擁有一所自己的宅院,就足以讓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激動的睡不著覺了。

    壓下心底的激動,陳奇瑜故作平靜地笑道:「博雅,我是越來越擁護領政大人廢除帝制的決定了。」

    利益決定一切,孫傳庭又想到了陳海平的這句經典名言,不由無奈地笑了笑,道:「玉鉉兄,別送了,你去忙吧。」

    往家走的路上,孫傳庭心情沉重,他的怪獸理論還是很難受到挑戰的。陳海平現在越壓抑這個怪獸,那這個怪獸蓄積的能量便越強大。怪獸都是嗜血的,而這隻怪獸嗜的血就是富貴。一旦將來陳海平把這個怪獸放出去,那後果現在他就完全可以想像得到。

    或許,這就是陳海平真正想要的吧,南明越強大,碰撞的便會越猛烈,把那些反對的力量消滅的也就會越徹底,將來推行新政的阻力就會越小。

    陳海平決不是嗜殺之人,但也肯定不是什麼菩薩心腸,為了實現所謂的萬年之基,孫傳庭清楚,他這個妹夫殺多少人都不會皺一下眉頭的。

    或許,這本就是一個連環局。

    孫家人多,沒有住在皇城,他們現在住在皇城西側的一所勳臣的府邸,和皇城只有一牆之隔,不遠。

    進到大廳,孫傳庭就是一愣,父親和女兒這一老一小都坐在桌旁,兩人手裡都拿著一張大紙在聚精會神地看著,根本沒注意到他進來。

    「嬌兒,父親回來了。」孫夫人有些嗔怪地對孫嬌道。

    「啊。」孫嬌啊了一聲,趕緊起身,把位子讓給了孫傳庭。

    「父親,我回來了。」孫傳庭給孫國清請安。

    「坐吧。」孫國清點了點頭,又開始埋頭看手中的大紙。

    「這是什麼?」指了指孫嬌放在桌上的大紙,孫傳庭向女兒問道。

    孫嬌道:「這叫報紙,是中國日報。」

    孫傳庭吃驚地問道:「什麼報紙,什麼中國日報?」

    孫嬌笑道:「爹,姑父讓人把京城的報房收了,然後把報房改為了報社,今後要每天都出一份這樣的報紙,這是創刊號。」

    這時,孫國清看完了,老頭子把報紙放在桌上,輕輕敲著,道:「寫的太好了,博雅,你看看。」

    報紙有兩張,前後都印著字,寬有一尺五,長有兩尺,規格和原來的報貼完全不同。

    孫傳庭把報紙拿了起來,迅速地翻看著,他的眉頭很快就皺了起來。

    報紙上有京城當天發生的各種新鮮事兒,還有介紹好吃的好玩的地方,而讓孫傳庭皺眉的是大塊的文章。

    文章是批判纏足的,標題是:纏足,儒者之恥,士大夫無恥!

    文章寫的極為辛辣,把纏足作為士大夫表面上滿嘴仁義道德,實則滿肚子男盜女娼、全面墮落的典型代表,進行痛罵。

    文章雖寫的過於辛辣,但極有道理。

    「博雅,怎麼了?」見兒子皺眉頭,孫國清不解地問道。

    把報紙放下,孫傳庭道:「父親,海平要全面禁止纏足了。」

    「這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他們父子一向反對纏足,所以孫國清更不解。

    輕輕歎了口氣,孫傳庭道:「父親,將來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纏足,南北也得大打出手。」

    纏足之風,南方要比北方盛行的多。在北方,纏足的主要是些士大夫官宦人家,而在南方,一個小院五間房、外帶兩個胖丫頭這類的小康之家都給女兒纏足。

    默然半晌,孫國清道:「該來的總是免不了的,我說博雅,你今後就不要為這些事煩惱了。我看了這篇文章後,也覺得這真是儒者之恥,要是為此殺人,為父不反對。」

    孫傳庭苦笑。

    孫國清又道:「海平辦的這個報紙好啊,今後導風氣之先,它會起到極大的作用。」

    「爺爺、爹,我決定了,我要去當記者。」忽然,孫嬌抽冷子說道。

    「什麼記者?孫傳庭愕然問道。

    「爹,記者就是記錄時代之事的人,記者寫下的事就發表在報紙上。」孫嬌解釋道。

    「你當記者,那還不得到處亂跑?不行!你這麼大的丫頭風風火火亂跑,那成什麼了?」孫夫人已經和女兒談過這個記者是幹什麼的,現在一聽女兒要去幹記者,立刻反對。

    「反對無效,我的事我做主。」孫嬌爽利地說道。

    見父親的眼睛瞪了起來,孫嬌趕緊伸了伸舌頭,笑了。

    孫傳庭也給氣樂了,道:「沒大沒小的,你這是跟誰學的?」

    見孫女向自己看來,孫國清道:「行了,孩子願意幹什麼就幹什麼吧。當記者,總比打打殺殺好吧?」

    公爹一說話,孫夫人自然立刻閉嘴,而且公爹說的也有道理。

    沉吟片刻,孫傳庭問道:「這個也屬於政府編制嗎?」

    孫嬌道:「當然屬於。」

    事情太多,這些小事根本顧不上,想了想,孫傳庭問道:「這事兒是誰負責的?」

    孫嬌道:「是鳳玉姐。」

    鳳玉,李鳳玉,孫傳庭知道這個人,文筆極好,是個難得的人才。

    孫傳庭指著那篇評論,問道:「這個也是她寫的?」

    孫嬌道:「文章是鳳玉姐寫的,但主要的想法是姑父的。」

    這才對,孫傳庭看著女兒,有些好奇地道:「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偷偷撇了撇嘴,心裡鄙視了父親一把,孫嬌道:「爹,女兒和鳳玉姐可是最要好的朋友,我們是閨蜜。」

    這下,不要說孫傳庭,就是孫國清和孫夫人都沒聽明白「閨蜜」是什麼意思。

    孫夫人問道:「什麼是閨蜜?」

    嘻嘻一笑,孫嬌道:「就是閨中密友,姑父說的。」

    三人相顧莞爾,但都無可奈何,陳海平寵這些女孩子寵到沒邊,更有甚者,在陳海平的帶動下,幾乎所有的怪獸成員都把這些女孩子寵成了天之嬌女,誰敢挑戰,誰就立成眾矢之的。

    這又是一種大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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