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取士 文 / 面人兒
第一百九十一章取士
會開完了,陳海平和秦剛申萬雨以及其他一些老者一一拱手作別。眾人很快就散去了。
這時,諾大的庭院裡除了一些工作人員,就剩下了成基命、鹿太公和鹿繼善三人。見人都走了,鹿太公第一個興沖沖地向陳海平走去。
陳海平早就注意到他們了,但不知道這二位是誰。不過既然是成基命帶來的,那他們自然不會是無名之人。
見那個年紀最大的老者向自己走來,陳海平趕緊迎了過去。
老人精神矍鑠,臉膛紅潤,白鬚飄飄,看著就讓人感到那麼喜慶。
到了近前,鹿太公大聲讚歎道:「領政大人,後生可畏啊,後生可畏啊!」
這時,鹿太公猛然發覺自己的口氣不對,對面的人確實是後生,但現在還能稱呼他為後生的人,世上可能沒有。
鹿太公又趕緊道:「哎呦,領政大人,失禮了,失禮了!」
陳海平笑道:「老人家,我喜歡您。」
鹿太公一聽。就是一愣,然後又使勁看了陳海平兩眼,接著就仰頭哈哈大笑,暢快之極。
鹿太公笑完了,成基命給陳海平介紹道:「領政大人,這位鹿老太公,這位是鹿善繼鹿大人。」
陳海平一聽,趕緊抱拳躬身,道:「太公、鹿大人,久仰,久仰!」
對這父子二人,陳海平是真的久仰。明末真是個奇怪之極的時代,卑鄙無恥者比比皆是,但人格高貴者也是所在多有,鹿家父子就是,鹿善繼也是在抗清之戰中慷慨赴死。
三人客套幾句,陳海平邀請鹿太公和鹿善繼裡面就坐。
落座之後,上茶的是俏麗颯爽的女兵。鹿太公向成基命看去,成基命微微搖了搖頭。
實際上,有關陳海平和京裡發生的事,早就是謠言滿天飛,說什麼的都有,比如陳海平和幾位皇后娘娘如何如何。但自然不會有人到鹿太公和鹿善繼面前來暢說這些八卦。
雖然心裡極為好奇,但鹿太公再放達,這等事也是問不出口的。閒談了幾句之後,鹿太公問道:「領政大人,實不相瞞,我們父子倆是為了孔家之事而來。」
聽父親提到孔家之事,鹿善繼不由看了父親一眼。這倒好,不讓他題,老頭子自己卻先提上了。
陳海平知道很多人對此事不解,沉吟了一下,他轉頭問成基命道:「老大人,太公和鹿大人知道我關於帝位的態度嗎?」
沒等成基命說話,鹿太公道:「知道,靖之昨晚已經跟我們說了。」
點了點頭,陳海平道:「一個王朝十幾二十個皇帝,有本領的極少,他們大都是庸碌無能之輩,但就是這些人卻為什麼能讓天下萬千英豪屈膝?太公,我仔細研究過這個問題,最後我得出一個結論。」
鹿太公神色肅穆,道:「領政大人請講!「
陳海平道:「我認為有兩方面的原因,一個是實物層面上的,就是我剛剛在外面說的一孔之利,而另一個就是思想教化。思想教化又可分為兩個層面,其一是獨尊儒術,其二是在獨尊儒術的基礎上進行的八股科舉取士制度。一孔之利,把整個社會造就成了一個由小到大的利益結構。最頂端的是皇帝,然後接下來的是皇親國戚和高官顯宦、地主商人,最下層的則是普通百姓。這種利益結構很穩定。但還遠遠不夠,還需要在外面綁上一圈一圈的繩索,這一圈一圈的繩索就是禮教,就是八股科舉的取士制度。」
這種論調鹿太公和鹿善繼雖然都聞所未聞,但並不難理解。稍稍沉思片刻,見父親還不說話,鹿善繼道:「領政大人,您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這也不可一概而論。」
「當然不可一概而論。」陳海平道:「儒術中對大一統的追求,講求父慈子孝、尊老愛幼以及濟世之懷,這都是極好的,是應該繼續發揚光大的,但儒術中森嚴的等級制度是必須要拋棄的,不拋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這一套,我們很多事都是做不成的。」
正在琢磨這些話的意思的時候,鹿善繼忽然想到了一個可能,他心裡一驚,忙問道:「領政大人,您是不是要廢除科舉取士?」
點了點頭,陳海平道:「科舉取士必須廢除。」
雖然想到了,但聽到陳海平如此肯定的答覆,鹿善繼還是大為吃驚,他問道:「廢除科舉取士,那您如何取士?」
陳海平道:「我們很快就會在每一個村鎮都建立學校,讓所有的孩子都免費入學。學校分為四級,初學、中學、高學、太學,其中初學、中學是每個孩子都必須讀完的。到了高學就要考試錄取,太學更是如此。從太學畢業後,他們會被分到村鎮去,然後一級一級往上走。今後,凡是能做到高位的人。都必須有一份完整而且乾淨的履歷。」
不要說鹿太公和鹿善繼父子倆,就是成基命也都悚然動容,這位領政大人的計劃一個比一個龐大,也更震撼人心。
成基命和鹿善繼都是極為務實的人,他們都清楚科舉取士的弊端,四書五經讀的再好,和做一個好官能官是沒有什麼必然的聯繫的,如果陳海平說的果真都能實現,那將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
這時,鹿太公問道:「領政大人,從初學到太學全部免費?」
陳海平點頭,道:「全部免費,就是家裡再窮,沒有一文錢,只要他是這塊料,想讀書,就能讀下去。」
鹿太公皺著眉頭問道:「那這錢從何來?」
陳海平道:「這就是個資源分配的問題,只要有決心,這不難辦到。」
科舉取士一個最大的優點就是公平,不論貧富貴賤,讓人人都有機會,所謂「朝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說的就是這個,而陳海平現在要做的,不僅消除了科舉取士最大的弊端,而且在公平性上的,科舉取士更是根本沒法比的。
儘管充分意識到了陳海平所說的這些話的意義,鹿善繼心中一方面為之激動,但同時也感到了莫大的遺憾,他歎道:「領政大人所言倘能成真,那對國家對萬民都是莫大幸事,但這聖人之學……」
鹿善繼搖頭歎息。
「鹿大人過慮了。」在鹿善繼驚異的目光裡,陳海平道:「我看聖人的微言大義就和佛法的佳妙差不多,能像鹿大人一樣對聖人的微言大義如飲佳釀,就如參悟了佛法妙的的僧侶一樣,都是少之又少,它們真正適合的永遠都只可能是極少數人。但就如同佛門弘法。我們也可以建立專門的學校,讓感興趣的人來研究學習,並以此作為他們畢生的職業,國家會給他們提供優厚的待遇,讓他們沒有後顧之憂,也沒有生活迫累。」
鹿善繼的眼睛亮了起來,他站起身,對陳海平深施一禮,道:「倘能如此。領政大人當真功德無量!」
送走了鹿太公三人,陳海平真有點撓頭,如何對待孔家,他一直都還沒有拿定個准主意。
迎賓館,東閣,西廂房。
端坐在椅子上,老太爺江德奉腰板挺的筆直,和柱在地上的枴杖一樣直。老太爺雙手疊放在紫檀木做的枴杖龍頭上,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和三個跟喪家犬似的兒子不同,老太爺一回到東閣,就這麼坐著。而老太爺一旦這麼個樣子,那是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攪的。
老太爺在想事兒,在想極為重大的事兒。
這事兒是夠重大的,簡直他媽太重大了,他們誰都知道,這一下**海在家族的地位將直線上升。
從老太爺臉上什麼也看不出來,**來、**戈、**濤三兄弟都是六神無主。
大半個時辰之後,**海從外面走了進來,四兄弟相見,神色都有點不怎麼對勁。
在回來的路上,**海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要冷靜,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是要冷靜。見到那三個兄弟時,要和藹,要謙恭,要有禮,但真見了面,卻只有尷尬,什麼也說不出來。
正在**海訕訕的時候,江德奉說話了:「青海,進來。」
沖三個兄弟點了點頭,**海舉步邁過了門檻,進到了屋內。這時,**濤也跟著**海進了屋,而**來、**戈一見,略微猶豫一下,也都跟著進了屋。
「你們出去。」見三兄弟跟著進來,江德奉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爹……」**濤開始撒嬌。
「出去!」默然,江德奉斷喝一聲。
這是從未有過的,**濤也害怕了。等三兄弟出了屋門,江德奉吩咐老管家在屋門外守著。
屋門關上,聲音立刻靜了下來,江德奉道:「青海,坐下。」
「是,父親。」**海規規矩矩地坐下。
沉默半晌,江德奉道:「青海,今天少爺的意思很明顯,是讓我把族長的位子交給你。」
**海一聽,趕緊起身離座,跪倒在江德奉面前,誠惶誠恐地道:「父親,您老春秋正盛,孩兒不敢!」
半晌,江德奉輕輕歎了口氣,溫和地道:「青海,今天我們父子無話不談,你起來,坐下說。」
見父親語義甚堅,**海起身,回到座位上坐下。
**海坐下,江德奉道:「這樣也好,解決了為父心頭最大的隱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