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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章 刁民 文 / 面人兒

    第一百四十章刁民

    回程要比來的時候快很多,這一是因為旅行的癮頭已經釋放了很多,更是因為出來了這麼久,思家心切。

    外面的風光再好,但畢竟不是自己的家。

    三月末,一行人回到了訓練營。

    對這一百六十名江陰子弟,訓練營讓他們感到的新奇和震撼那是不言而喻的。對這些普通百姓的子弟,訓練營的吸引力同樣是不言而喻的,他們很快就被融了進來。

    畢竟隔著一層,讓他們充分意識到訓練有所代表的力量有多麼強大是非常必要的,所以閻應元提出要帶著這些江陰子弟去歸化。

    陳海平對這個建議不僅同意,而且他也一道去了歸化。這一次,他不僅自己去,孫國清、戴定國和一家大小也隨後都去了歸化。

    這個時候,整個集團的重心已經差不多都轉移到了歸化。在歸化自然要比在訓練營便利的多,在歸化不管做什麼,只要順應王卜石兔不介意,那就萬事沒有。

    此時,已經到了客大欺主的境地,這個主不是指卜石兔,而是指大同總兵梁家楨和山西巡撫張翼明。

    實際上,集團早就有能力做到這一點,但始終隱忍。

    前些日子,梁家楨和張翼明都認為,在歸化這條路上的銀子太多,而他們得的又太少,完全不成比例,所以就採取了些小手段,希望這些商人能明白點事。

    採取這些小手段之後,銀子還沒有拿到手,他們的六個魂兒卻先丟了兩對,來長城邊上遛馬的那五千多蒙古鐵騎太嚇人了。

    決定自然是孫傳庭做的,他家就在代州,與大同近在咫尺,他很清楚這裡邊的事兒。

    在邊鎮做官,最容易丟官的原因就是讓蒙古鐵騎闖了進來,一旦如此,那百分之百是要丟官的。所以,為了保住官位,大多數的封疆大吏不是修戰武備,而是拿銀子進行賄賂。他們賄賂的對象並不是朝中重臣,而是想要來關內溜躂溜躂的蒙古部落首領。

    梁家楨和張翼明都不是修武戰備的主兒,所以要讓他們倆老實點,只要讓土默特部的鐵騎來長城邊上轉悠轉悠,一切就都齊了。

    孫傳庭沒有僅此而已,他更進一步,採用一手硬一手軟的策略,徹底讓梁家楨和張翼明老實下來。

    硬的一手是讓人傳話給梁家楨和張翼明,說在歸化的商團現在完全有能力左右卜石兔;軟的一手是不僅沒有斷了給他們的銀子,反而還有所增加。

    這樣一來,這兩位帝國的封疆大吏差不多就成了集團豢養的兩條狗,對他們可以予取予求。至於錦衣衛秘密派駐山西的暗探,他們早就被那八大皇商喂足了。實際上,這些年來,錦衣衛在山西的人事安排都是八大皇商說了算。

    都是最好的戰馬,一路疾馳,四月中旬,他們就到了青羊谷。

    即使在歸化,知道青羊谷大概情況的人也不多,如同在訓練營,青羊谷的周圍幾十里都被劃成了禁區,未經允許,外人是不可能靠近的。

    至於孫傳庭在歸化,那更是機密中的機密,除了該知道的人外沒人知道。

    歸化更繁華了,歸化現在正處於第一個大發展的井噴期,而這也使得陳海平成為了史上最成功的地產商,賺的銀子老了去了。

    像歸化這種地方,自然人人都趨之若鶩,最先定居下來的是那些關內來的小商小販,然後又通過他們,其親族鄉里又大批地湧了過來。

    豐州灘的土地極為肥沃,蒙古人的開墾能力極為有限,大量的土地開墾幾乎都是關內跑過來的漢人做的,但由於人數還是有限,所以開墾的土地依然不多。

    現在,隨著人越來越多,開墾的土地也越來越多。

    陳海平早就制訂了嚴格明確的規則,絕不允許侵犯蒙古人的利益,必須保證讓每一個土默特部的蒙古人都過上富足的生活。

    做到這個是很容易的,因為沒有剝奪他們的土地所有權,而原本經營牧場的土地變成田地,收益是天差地別的,所以僅僅靠靠著土地的收入,每一個蒙古人盡可以衣食無憂,過上富足的生活。

    陳海平的眼光是超越時代的,除了保證蒙古人的利益,他還做了另一個不容違背的規定。規劃發展不僅僅指的是城市,也指鄉村,更指的是田地。每一個村子的位置都不是隨意的,基本的形態是六邊形。以一個大的村子為中心,在外圍的六個點上有六個小村子,所有這些基本形態的村落又都是以歸化城為中心。

    在所有的村落之間,都有同等規格的道路連通。

    路分為三級,村落內的路為三級路,寬兩丈,路兩旁種植寬度十丈的樹帶;村落間的路為二級路,寬三丈,兩旁種植十五丈寬的樹帶;一級路就是主幹路,寬七丈,兩旁種植二十丈的樹帶。

    對路的質量也是有明確要求的,標準就是秦直道。

    秦直道是世界上最早的高速公路,是秦始皇除了萬里長城之外,另外一個舉世矚目的浩大工程。

    秦直道南起雲陽,北至包頭,穿十四縣,全長七百多公里,路面最寬處六十米,一般的也有二十米。

    秦直道的質量極高,到了那一世,秦直道依然存在。修築秦直道當然不可能用磚或石頭,只是就地把土夯實。

    可以想見,一條土路竟然保持了兩千年之久,土層夯的得有多厚實。

    修這種路不需要什麼成本,只要有人就可以了。所有來這兒的人,相對他們的收入而言,各種負擔是極輕的,自然人人都極渴望留下來。在留下的條件內,有一條就是修路。何況,這還是修他們自己用的路,所以儘管要求很嚴格,路修的還是非常順利。

    這實際上是非常浩大的工程,但集團卻幾乎沒怎麼花銀子,只要適時把人組織起來就行了,而且都是當地人修當地的路,所以連飯錢大都免了。

    陳海平知道後世的土地沙化有多麼嚴重,所以對植樹造林非常重視,他不僅下令在道路兩旁大量種樹,而且還要求在大片的田地間大量種植樹帶,把所有的土地都讓樹帶分割成大小不一的區塊。

    修秦直道這種路要把土一層層壓實,自然是需要大量取土的,陳海平又讓專人負責,把水利灌溉系統也一道建了起來。

    凡此種種,都使豐州灘成了名副其實的人間天堂。這個時候,以歸化為中心,豐州灘已經聚集了十五萬的漢人。再加上土默特部原本的人口和從蒙古各地奔過來的常住和流動的人口,這裡的總人口已近二十二萬之眾。

    歸化如此興盛和繁華,歸化蒙民的生活如此富足和舒適,好多蒙古部落紛紛渴望來歸,但陳海平一概不許。他們現在有能力讓土默特部卜石兔這一部的人受惠,但還遠沒有能力讓太多的人都過上這樣的生活,而且更沒有這個必要。

    人性就是如此,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反而不會有太深的印象,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就要把歸化建成一個典範,讓各地的蒙古部落羨慕的哈喇子長流。

    孫傳庭也清楚民族融合的過程將是非常漫長的,需要時間和耐心,如果急於求成,反而會壞事,所以他嚴格遵照陳海平定下的方針,不使歸化的影響擴張的太迅速,而保持在一個合理的範圍內。

    另外,孫傳庭還有一層不為外人道的心思,對於和朝廷攤牌的日子,他一直不願意面對,而歸化的影響力一旦超過了某個限度,那攤牌也就變得不可避免了。

    如果想做什麼具體的事,孫傳庭都有足夠的能力做到,這方面他要比陳海平強上太多。因為這一明一暗的兩種心思,所以有意無意地,孫傳庭一方面讓歸化在正常地大發展,一方面又讓這種大發展的影響力,尤其是對關內,盡可能地減小。

    減小到什麼程度呢?至少,大同總兵梁家楨和山西巡撫張翼明都以為歸化的繁盛只是一些貪利的商人搞出來的。就是在六魂被嚇走了兩對之後,他們兩位的認識也沒什麼改變。他們都如此,那遠在京師的袞袞諸公自然就更別提了。

    梁家楨和張翼明如此糊塗,主要的還是他們無心和失職,但孫傳庭的手法細膩嚴謹也是另一個不可或缺的因素。

    陳海平自然明白孫傳庭的心思,而這也和他的想法極度吻合。但既要歸化按正常的速度發展,又要把影響力減到最低,這個工作那真是太複雜了。不要說能不能做得到,陳海平就是光想想都覺得腦仁疼。

    通過這件事,孫傳庭的能力得到了充分的驗證,這個孫傳庭確實是那個歷史上的,僅僅用四個月的時間就從一無所有到所向無敵的牛人。

    孫傳庭是能創造奇跡的人,總之,陳海平對這位大舅哥的工作滿意極了。

    歸化依然是個大工地,到青羊谷的一路上,到處都有人在不辭勞苦的工作著。望著那些渾身流汗,但從心裡笑出來的人們,陳海平心裡總是非常感慨。

    中國歷朝歷代的這些統治者真是太了不起了,他們竟然能把億萬原本千差萬別的眾生調教的如此馴服。漢人是世界上最馴服的百姓,這壓搾起來固然得心應手,但如果有了正確的領導,那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民族能抗拒得了。

    因為,馴服,也還意味著紀律。

    後世那個最為人崇敬的偉人,陳海平覺得偉人最大最大的功績是把中國的百姓從「順民」教育成了「刁民」。

    在後世的那個中國,就是這些「刁民」才有力地保證了整個社會的正常發展,因為正是由於他們的存在,才從根本上杜絕了權力階層轉向徹底的不可挽回的腐化。

    那種腐化,千千萬萬的「刁民」不答應,所以,絕無可能。

    現在,今後,那也是他要做的,他也要把這億萬萬如螻蟻一般生存的百姓教育成「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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