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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零五章 血獅 文 / 面人兒

    第一百零五章血獅

    北直隸素有一京二衛三通州之說,在北直隸這兒,最大的自然是京師,老二就是天津衛,通州行三。

    通州是京杭大運河的最北端,是漕運聚集之地,又是太倉儲糧之地,上這兒來倒買倒賣的三教九流之輩有都是,想不繁華那都是不可能的。

    閻應元舉薦的館子是豐華圓。

    從雙元客棧出來,早已有人牽著四匹馬在客棧門前等候。

    閻應元眼尖,發現牽馬的人身上流露的是和石建宇、向彩英同樣的氣息,也決不是凡俗之輩。但幾乎立刻,他的目光就從牽馬人身上移開,落在了那四匹馬身上。

    這四匹馬無一不是千金難買的寶馬良駒。

    不管用不用得著,武人沒有不愛馬的,那幾乎是天生的傾向,閻應元自然也不例外。

    雖然喜愛之極,但那畢竟是人家的東西,閻應元的目光一掃而過,不過在那匹渾身暗紅的高頭大馬上多停留了一瞬。

    「應元,它叫血獅,今後是你的座騎。」陳海平說著,把那匹暗紅色高頭大馬的韁繩交到了閻應元手中。

    閻應元真的暈了,即使這人居心不良,他也不認為自己值這個價錢。何況,此人身旁看來有本領的人比比皆是,實在用不著對他下這麼大的功夫。那,最後就只有一個解釋了,這位少爺是真的賞識他。

    閻應元暈了,石頭更是吃驚,因為血獅是向彩英的坐騎,那可是向彩英的心肝寶貝,怎麼少爺開口就給送人了。

    石頭吃驚,向彩英更吃驚,她的目光要比石頭銳利的多,她也發現了閻應元的目光在她的馬身上比其他的馬多停留了一瞬。

    少爺對此人太過厚愛了,從一開始她就有這種感覺,現在更是如此。

    對於心肝寶貝送給了別人,向彩英心裡沒有絲毫怨言,別說是送馬,就是把她自己送人,只要少爺開口,她同樣也沒有怨言。

    向彩英相信,少爺決不會把她送人,也不會把營裡的任何一個姐妹送人,但如果真的發生了這種事,那一定是到了不可解的關頭。

    如果真的到了那種時刻,她無怨無悔,那是她的榮幸。

    向彩英正心潮澎湃,卻見少爺已經上了馬,但那不是少爺的坐騎,少爺把自己的座騎雪狐留給了她。

    忽然有了想哭的感覺,向彩英低著頭上了雪狐。

    這位少爺到底是什麼人?一個倒賣官倉糧食的商人怎會有這等部屬?路上,風一吹,酒勁下去點,心也不那麼熱了,閻應元就不由又開始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豐華圓是通州最負盛名的館子,閻應元還沒有來過,今天來也算開眼了。

    豐華圓樓高三層,坐落於通州城北的西海子。

    西海子是內湖,與通惠河相連,是整個通州最美的地方。西海子有三百畝,四周古樹成林,東北角聳立著著名的燃燈佛舍利塔。

    豐華圓就在西海子的西南角,與舍利塔隔湖相望。

    到了西海子,陳海平輕輕勒了勒韁繩,讓馬停下。陳海平停下,眾人也都跟著停下。

    時已深秋,天風蕩蕩,洪波湧起,木葉蕭蕭,蕭索的秋意肅殺天地。

    凝望著湖中湧動的波浪,良久,陳海平道:「應元,卓吾先生的墓是不是在城外?」

    閻應元愣了一下,道:「北城外是有一座墓挺有名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卓吾先生的墓。」

    「我們去城外,看看卓吾先生。」輕輕歎了口氣,陳海平撥轉馬頭,向城門方向走去。

    這時,向彩英打了個手勢,隨即,一騎騎士飛馬而來。騎士到了近前,向彩英低聲耳語了兩句,騎士又飛馬而去。

    李卓吾,李贄,中國最偉大的思想家,如果中華文明不生生被滿清打斷,李贄必將成為光照千古的人物,但很可惜,在那一世,又有幾個中國人知道李卓吾是誰?更有幾個人瞭解他的思想?

    李贄以思想入罪,終憤而以剃刀自刎於獄中。李贄死後,被友人馬經綸收葬於通州北門外,馬寺莊的迎福寺東側。

    廟是小廟,墓也是小墓。

    向彩英要擺放祭品,陳海平輕輕揮了揮手。向彩英把祭品遞給了跟來的騎士,然後侍立在陳海平身後。

    無邊落葉蕭蕭下,不盡秋意滾滾來。

    獨立在墓前,陳海平心潮起伏,對墓中的老人有著深深的悲憫。

    千百年後,世人又會如何評價他?想來不會好,因為真實的歷史永遠也不是史書上記載的歷史,但史書上記載的歷史就是歷史,而史書是由讀書人寫的。

    想到那一世,歷史明明就在眼前,但僅僅少數人顛倒黑白,卻讓多少人受到蒙蔽?

    忽然,一絲森冷的笑意出現在陳海平的唇邊。

    「這個李卓吾是誰?」石頭向一旁的閻應元問道。

    「我也不清楚。」

    「你是本地人,怎麼這都不清楚?」

    瞪了石頭一眼,閻應元不再理會他。

    「哎,老閻,少爺讓給你的馬,你知道是誰的嗎?」貼在閻應元耳邊,石頭悄聲說道。

    「是誰的?」心中一動,閻應元問道。

    「我是不是你大哥?」石頭忽然來了這麼一句。

    「是。」閻應元悶聲道。

    「那就好,兄弟,大哥給你個關照。」

    閻應元不語。

    「兄弟,要是你敢騎著血獅回去,那大哥可給你提個醒,你小子可要有被打死的準備。」

    「為什麼?」

    「血獅可是我們向隊長的心肝寶貝,而在我們那兒,不知有多少惡浪對向隊長張著大嘴,淌哈喇子呢。」

    閻應元越聽越是糊塗,他問道:「隊長是怎麼回事?」

    石頭道:「我說你小子可真是個土老冒,這都不懂,隊長就是一隊之長麻。」

    閻應元愈發地氣悶,可又實在是想知道,他接著問道:「那這一隊又是怎麼回事?」

    嘿嘿一笑,石頭道:「一隊就是向隊長手下管著幾百號人唄。」

    這到底是個什麼地兒?閻應元愈發地好奇,但再問,這個大哥卻不肯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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