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章 離經 文 / 面人兒
第四十章離經
什麼叫離經叛道?對這句話,陳啟立的體會是越來越深了。望著在河邊洗洗涮涮的三十來個小姑娘,他的眉頭皺了起來。
好一會兒,陳啟立問道:「少爺,您讓我也訓練她們?」
陳海平道:「我買她們來是跟焦先生學醫的,但她們同樣也要接受訓練,她們也要成為合格的戰士。」
陳啟立更是迷惑。
輕輕歎了口氣,陳海平的臉色凝重起來,他嚴肅地道:「人都是很奇怪的,平時這些小姑娘沒人重視,不比一頭豬更值多少錢,我花三兩銀子就把她們的一生給買來了。但是,如果是在戰場上,在草原上,戰士們卻會為了保護她們而捨生忘死。而且,由她們來護理受傷的戰士,那些戰士活下來的可能就會大增。」
理是這個理,陳啟立也多少能明白些,可這實在有些超出他的認知範圍:「少爺,這……」
陳啟立道:「你是不是顧慮什麼男女授受不親之類的屁話?」
長出了一口氣,陳啟立道:「是的,少爺。」
陳海平認真地問道:「叔是怎麼知道這個的?」
陳啟立疑惑地道:「這誰不知道是聖人說的啊?」
曬然一笑,陳海平道:「聖人說的話多了,除了這個,叔還知道什麼?」
陳啟立張口結舌。
陳海平道:「聖人說過很多話,很多比這個更有道理的話,但叔你和許許多多的人卻獨獨對這句話耳熟能詳,印象深刻,為什麼?」
「是因為有人大力鼓吹。」這時,一旁的傅山接口說道。
屋子裡除了傅山,焦立衡也在,他對陳海平忽然塞來的這三十個小姑娘也有意見。焦立衡也和陳啟立一樣,腦筋一時都不怎麼好使,都有點混亂。
直視著傅山的眼睛,陳海平口氣嚴厲地追問道:「為什麼有人大力鼓吹?是因為這句話更有道理嗎?」
這個問題傅山也不知如何回答。
過了一會兒,陳海平又對傅山問道:「傅山,你知道是什麼人鼓吹這個的?」
傅山道:「當然是讀書人。」
陳海平道:「你這個回答對,但不準確,準確地說應該是有權勢的讀書人,更具體地說就是那些士大夫,或者屬於士大夫這一階層的讀書人。」
傅山默然。
陳海平又道:「傅山,我們再來看看鼓吹男女授受不親的這些人,他們鼓吹男女授受不親,但他們自己又是怎麼做的呢?」
這個問題不用回答,誰都知道。
陳海平繼續道:「聖人留下的好東西太多太多,卻為什麼獨獨這句話,就是再無知的村夫愚婦都知道?」
傅山道:「這是因為歷朝歷代都不遺餘力,大力鼓吹的結果。」
啪的一聲,陳海平雙掌一拍,道:「傅山你說的對,但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
傅山驚訝地問道:「為什麼?」
陳海平道:「這要你自己去想。」
這些天來,傅山早已把陳海平視為偶像。看著傅山低頭沉思的樣子,陳海平心中不由一陣得意:是他,在給傅山這等牛人指點革命的光輝道路。
眾人沉默,陳海平心中忽生感慨:後世的中國沒落了,在崛起的過程中,有很多國人對西方的洗腦手法佩服的五體投地,但和老祖宗的這些手段比起來,西方的那點伎倆根本微不足道。
愧對先人呢!
過了一會兒,陳海平又把矛頭指向了焦立衡,他問道:「焦先生是不是對這些小姑娘不滿意?」
焦立衡悶聲道:「憑空塞給我這麼多徒弟,你說我會不會高興?」
陳海平不說話,只是盯著焦立衡看。
對這怪物,焦立衡越來越怵頭,心也隨之越來越虛,但這不是因為陳海平讓他難堪了,而純粹是一種在不知不覺間就越來越強烈的感覺。
半晌,焦立衡受不了了,他問道:「你看我幹什麼?」
淡淡一笑,陳海平道:「焦先生,如果將來在一個地方,聚集了幾百個像您這樣的郎中給人治病,您認為得需要多少像她們這樣的小姑娘?」
一瞬間,像被雷劈了,焦立衡茫然若失,他脫口問道:「這怎麼可能?」
陳海平冷冷地道:「為什麼不可能?而且,將來醫者不會再是賤業,至少不會比那些死讀書的廢物地位低。」
說完這話,陳海平推門而去,留下了一屋子的悶葫蘆。
基地四周的人已經沒了,建設一完,基地周圍五里就不許外人進入。封路之舉沒有惹來一點麻煩,陳家是這一帶的天,老百姓都是綿羊,順從的很。何況這附近都是陳家的地,還有周圍十里八村的人又都指望著子弟能被招進來,自然更不可能有什麼意見。
封路之後,又傳了封口令,凡是基地中人不許向外面散佈任何有關基地裡的事,一個字都不許提,違者重罰。
出了屋子,陳海平向河邊的那些小姑娘走去。
看到有生人過來,小姑娘們都有些拘謹,但歡樂是孩子的天性,陳海平在旁邊無聲地坐了一會兒後,她們慢慢地又開始嬉笑起來,並時不時地偷看這個俊朗的年輕人一眼。
這個時代的人賤,像這些十幾歲的小姑娘,價錢賣的最好的是被妓院看上的,除此而外都賣不上價,大都是二兩銀子一個。
二兩銀子,二兩銀子,陳海平在心中歎息,合後世一千多塊錢就可以買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予取予求,玩膩了還可以轉手賣掉。
這個時代,一方面視男女授受不親為天條,一方面這些事卻又普遍存在,司空見慣,根本就不算個事兒。
這個士大夫階層人格之無恥、分裂,當真是不可思議。
當婊子又立牌坊,這似乎不分時代,不分政治制度,不分文明進步與否,是所有居於國家主體地位的精英階層的共同默契和選擇。
古往今來,敢於挑戰這個,並挑戰成功的只有一個人,但可惜的是,就是這樣的偉人最後也是人亡政息的結局。
他也能做到嗎?想了半天,陳海平最後搖頭苦笑。縱然有兩世的見識,他也還是差遠了,根本就沒法比。
感到氣餒嗎?奇怪,一點也不,反而心安理得。
想到這種心態會被後世的某些精英罵作奴性的,陳海平的嘴角不由撇了撇,然後拍拍屁股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