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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去國 第十九章 勝兵(上) 文 / 荊洚曉

    戰馬在悲嘶中被氣浪拋起,它在空中無奈地划動四肢,當蒙眼的布條被震裂,一切又映入它的眼簾時,竟是已在痛苦與死亡的邊緣。它終於無力的落下,不再有以前一樣發力騰空後踏在實地上的的英姿,而是悲壯的側著身子,重重砸在地面,無數被炮彈激發賦予動能的細小沙石,這些平時被它踏在蹄下的微不足道的沙石,在它身軀上割出無數細微的傷口。

    還沒等鮮血溢出染碧身下的土地,重傷的駿馬已在划動它的四蹄,它是一匹馬,不是屠宰場上的豬牛,無論如何它仍在堅持最後的努力,儘管動物遠比人類敏銳的直覺已然知道這種抗爭是如此的無奈,還沒有等它昂起頭顱,還沒有等它翻過身軀,又一輪瘋狂的炮火就把它淹沒了。

    康華利中將在指揮部的陽台上放下望遠鏡,接過副手奧哈拉將軍遞來的高腳酒杯,把裡面的葡萄酒一飲而盡,彷彿他們痛飲的是胡仁的血。雖然一千多碼以外的陣地被敵軍佔領,但這也沒有什麼,已經報告海面上有帆影了,等約克河小艦隊回來了,強大的艦炮足以把那個陣地夷平。「再來一杯吧老朋友,那位羅賓漢的確是個英雄!今晚我想絕不會失眠了。」康利華伯爵舉著酒杯對他的副手這麼說,臉上的皺紋一時間全舒展開來,彷彿實現了比擊退約克敦外的大陸軍和法國人更重要的事一般。奧哈拉將軍顯然也很認同這一點,他給伯爵斟滿,舉杯說:「為了那下地獄的羅賓漢……」

    「英雄不應被詛咒。將軍,注意你的風度。」

    「那麼,為了那上天堂的羅賓漢,來吧,乾杯!」

    「乾杯!」

    遠望鏡從陳甦鴻的手上無力地滑落,他的眼眶已泛紅,漢密爾頓歎了口氣,想過來安慰他的好友,誰知他的手還沒落到陳甦鴻的肩膀上,突然胸腹一痛,整個人騰空飛起,直到摔在地上感覺身子幾乎要散架似的,他仍不明白陳甦鴻為什麼會把他踹飛,而這時的陳甦鴻雙目通紅,淚水已然無聲淌下。

    他身邊的那些廣州一期的小孩,也大多咽泣抹著淚水。突然陳甦鴻沖離他不到十碼的華盛頓一指,大喝一聲:「非我族類,其心必誅!就是這番鬼逼校長去送死的!」他話音末落,十八個廣州一期的小孩,已有十七人把裝著底火的銅雷帽插入引火孔裡。

    法國援軍的營盤裡,羅尚博伯爵下令壓制英國佬的炮火,以讓那些剛佔領陣地的法國兵緩上一口氣。然後就翻身上馬帶了幾個侍從,帶著來報信的漢密爾頓策馬向十四州的營區裡奔去。

    事態很嚴重,那位英勇的中國大公,他的學生認為是華盛頓迫逼胡仁去做這件事,以導致出現目前的結局,所以他們脅持了華盛頓,伯爵在馬上無聲地苦笑,說起來似乎實際情況也就是這樣,的確是華盛頓威逼利誘胡仁的結果,為了一個陣地,致使這位被羅尚博伯爵十分看好的將領就這麼個結局,羅尚博也對華盛頓很有看法了。不過他必須保住華盛頓,這不單是作為獨立戰爭正義性的符號,而且的確大陸軍裡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人來當總司令了。

    羅尚博伯爵勒住馬,他摘下手套抱肘支著下巴,望著十碼外被十幾把槍頂住的華盛頓,華盛頓並沒有憤怒,只是一遍遍地和脅持他的小孩們說:「你們州長是一位英雄,這個結局不是我想見到的,不單你們十四州需要他,北美人民或者大陸議會都一樣非常需要他……」。當然華盛頓的侍從們也用短火槍頂住陳甦鴻,但陳甦鴻挺著胸往他們槍口上撞,嘴罵著:「來啊,開槍啊!告訴你們,今天要沒個說法,你們另選一個人當總司令吧!」

    這時華盛頓的副手林肯少將也趕來了,他連忙驅散圍著陳甦鴻的侍衛,誰知陳甦鴻扯住一支槍管,劈手搶過其中一個侍衛的短火槍,一個前撲就把林肯壓倒在地,掄圓了把槍托沖林肯少將頭臉上瘋狂地砸打,還邊罵著:「你這只無聲狗!也有你一份!還來裝好人!」圍著華盛頓的小孩,馬上分出四人背向陳甦鴻圍成一圈,槍口對外。

    林肯少將雖然不懂「mutedog」是什麼意思,但他很清醒,一邊挨揍一邊還下著命令:「不許開槍!大陸軍不准向十四州警衛隊任何人開槍!啊喲!」

    「好了。」羅尚博伯爵瞧不下去了,把手套遞給侍從,伯爵制止了要貼身保護他的侍從,對他們說:「不用,他們不會向我開槍的,按他們的習慣,斬下一隻雞的頭,喝過混著彼此血液的酒,並在向上帝禱告時,把寫著生日的紙燒掉,胡已經是我的弟弟了。」

    伯爵走過去,隨手拔開一個小孩的槍,用腳輕輕地點了一下陳甦鴻的肩膀,陳甦鴻憤怒之中轉過頭就要扯住這個不知死活的人來繼續洩憤,但見到是伯爵,他哼了一聲,又回頭繼續毆打林肯少將,伯爵「喂!」了一聲,向再次望過來的陳甦鴻輕輕搖了搖頭,又一次用腳點了一下陳甦鴻的肩膀,於是陳甦鴻就被「踢」得從身邊四個小孩的縫隙間飛了出去。伯爵扶起林肯少將,問他有沒有什麼事,林肯少將揉了一下青腫的臉,苦笑地搖了搖頭,喝止了邊上準備去找陳甦鴻撕打的侍衛。

    羅尚博伯爵走到包圍華盛頓的那些小孩身邊,對他們說:「如果你們州長,噢,按你們的習慣,是校長,你們校長在場的話,他一定會很失望,因為你們都不是合格的軍人。如果是大陸軍做出這樣的事,我不奇怪,但十四州警衛隊,胡的學生,做出這樣的事,太令我失望了,一個軍人,他最好的結局,就是死在戰場上!這是你們校長和我的共識,我不知道你們是否聽他說過,但我知道,你們校長常說的,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他是一個軍人,就必須服從命令,並不是誰騙他或誰逼他的……」

    「嘿!你們瞧!」從始至終舉著那個作為獨膽英雄獎品的望遠鏡的秦劍,突然高叫了起來:「校長!我就知道校長行的!」

    胡仁敢出去,是因為他觀察約克敦的炮手習慣之後,有很大把握才敢去的。因為他確信約克敦的炮兵軍官和炮手,都是職業軍人,而不是新兵。當面對炮火或槍口時,最怕的就是遇到新手,新手完全沒有節奏感和習慣可言,躲得開他的前兩發,不能保證能躲開第三發。

    而老兵就不同了,長久的訓練和射擊,使他不自覺的形成一種射擊節奏。如果在戰爭中,目標能躲開同一個狙擊手的前兩發子彈,只要地形不太差,通常在很短的時間內,同一狙擊手如果不做調整,繼續以這種射擊頻率射擊,第三發子彈很難命中這個目標,假設這個目標有足夠的戰爭經歷和保持警戒狀態的話。

    胡仁在戰馬被轟飛之前,就在心裡計算著節奏,然後縱身躍入一個彈坑,出發前他就觀測過,這個彈坑是那天第一輪轟擊造成的,而他昨天和今天出發計算了英軍的上百趟炮火,這個彈坑的周圍一碼,都沒有落下過炮彈,這就是一個射擊習慣造成的盲區了,所以胡仁出發前就把它選為一號緊急掩蔽處。

    這一趟有驚無險,最讓胡仁心驚膽顫的,是在躲在丘陵和目標堡壘夾角時那頓炮火,他當然不知道是康華利伯爵的傑作,只是那頓炮火太不符合原先的節奏和射擊習慣了,以至令胡仁當時有點害怕不知能不能回得去,萬一英軍換一批炮手,怕就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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