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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十年 第三十章 百駟(五) 文 / 荊洚曉

    「回來!」陳宣點頭道:「如你們不願同去,就去萊陽分舵,讓李堂主送你們去找劉逸成先生,我們沒回來之前,你們便聽從劉先生吩咐,師父叮囑,你們留下的人,無論如何不能被拆散,一旦起義,很可能會失敗,失敗以後一定要記得,生存就是游擊戰的第一要素。」

    朱慎於一下聽了這麼多,只覺千頭萬緒,有無數問題卻不知從何問起,想了半天才道:「我們沒錢了。」

    「啪」,一個小皮箱扔在朱慎跟前,把一根兒臂粗的劈柴砸斷。

    「這是師父留給你們的,記得帳目要清楚,專款專用。」說完陳宣已躍身上馬,打個忽哨,七八聲駿馬嘶叫,滴滴答答馬蹄已然遠去,朱慎一時仍沒有從衝擊中反應過來,絲毫沒去注意離去的是幾個人。

    直到清醒過來,肩上積雪已厚,手腳冰得麻木冰冷,幾已邁不動步子。活動了手腳用力,第一件事便是去提那皮箱,誰知卻提不上來,忙叫蘇京他們出來幫忙,誰知叫了半晌沒有回應,只好拖著皮箱進去了,卻見蘇京兩人床上的鋪蓋均已不見,牆上掛著的十七個作戰包也全數失蹤。在陳宣平時當書桌用的樹墩上擺著文房四寶,還有一封墨跡已干的信。

    大牛和一眾師弟已來到窯嶺下歇馬鎮,此時天仍未亮,但大牛曾和胡仁陳宣來過此地購買食鹽日什,加上這個小鎮總共不過東西兩條大街,諸色人等都已混熟,當下敲了一個賣囟味的孤寡老人門環,拍開門來,一角五錢碎銀便把老人一古腦罵人的話咽進嘴裡。

    進去切了一些囟味,大牛拿著架子要了點米酒,十數人就擠在坑上吃喝了起來,胡仁向來禁絕他們喝酒,宿營地的米也控制得很死,根本不可能拿來釀酒,只因喝酒容易誤事,這班半大小孩也許不當回事,但胡仁知道名氣越大,便越發是活在剃刀邊緣,哪裡敢有半分疏忽?就連買鹽,也分幾個地方買,出入宿營地都翻兩三座山繞上一大圈,以免給人輕易發覺近二十人藏匿在此處。

    是以此時見到酒味,這班自以為已是大人的少年,自是不勝心喜,加上宿營地裡肉是不缺,但不是煮了下鹽,就是醃了鹽來煮,這囟肉裡八角胡椒香味,聞到更是垂涎三尺。便再沒有一人想起胡仁訓練他們時提到集體外出要派出哨位。

    小小的歇馬鎮,被這夥人弄得大半睡不著覺,當中便有一夥來此投宿的外鄉人也被吵醒,這時大牛他們已然喝了半壇米酒,聲音也自大了起來,各地方言此起彼落,辣塊媽媽、龜兒、先人板板皆成佐酒菜。

    喝到天亮,已有三四人倚著牆在坑上打起呼嚕,大牛叫那孤老過來結了帳,招呼還能站立的幾人把睡著的兄弟弄醒,李之玠又吐了起來,大牛背起他,一夥人跌跌撞撞出了門便要朝縣城而去,誰知當街有一個戴著護耳三瓦皮帽瘸腿漢子大聲道:「牛孝儒出來!」

    這一夥嘻嘻哈哈沒人搭理他便眼看要擦肩而過,那漢子長歎一聲,反手持在背後的單刀也垂了下去。這時大牛迷糊中一甩腦袋,突然想起牛孝儒不就是自己死的父親嗎?回頭盯著血紅的眼睛掃了那漢子一眼,誰知那瘸子經他一望,便如見了腥的蒼蠅般臉上活了起來,又斷喝:「十八村的牛孝儒滾出來!」

    大牛一聽怒火中燒,十八村卻便是他長大的地方,立馬怒道:「你個狗日的,嘴巴放乾淨點!」

    那人眼睛一亮,長嘯一聲,一刀便把離他最近的一個少年抹了脖子,街兩邊弓弦響起,只聽兩聲慘叫,當即大牛一個師弟已被七八枝長箭射中胸口,又有一個大腿中了兩箭,跪倒在地,馬上被街旁民舍潛伏的人撲出一刀把頭斫下。

    陳宣在路邊下了馬,對陳甦鴻道:「去那邊樹上打望一下。」取水洗了把臉,又問蘇京道:「還頂得住麼?要還行的話,歇會就換馬趕路了,師父還在等著我們。」

    蘇京不解地道:「大師兄你剛不是說師父吩咐,如有人想和我們一起走的,兩日內趕來會合便可麼?」

    「趕不及了。」陳宣喝了口水把銅水壺拋給蘇京,冷漠地道:「我騎八匹馬來,帶八匹馬走,他們在那裡便是有錢也買不到馬,怎麼趕?走大路七百里要過三處分卡,和我們一樣走小路怕得千里!靠兩條腿就是不眠不休也趕不來。」

    陳宣走到幾匹馬邊,繫緊了綁在上面的作戰包,軍人絕對沒有下不為例的概念,那些人可以跟大牛違反紀律,下次如果作戰中,他們也可以因為其他原因逃跑或出賣師兄弟。

    這時傳來一陣有節奏的蟬鳴聲,自不能有蟬見到飄雪,這便是陳甦鴻的腹語了,陳宣問道:「如何?能撐住麼?」蘇京點點頭沖陳宣豎起大拇指,滾身上了馬,陳宣便吹了哨子讓陳甦鴻回來,又把不馱人的馬匹肚帶稍為鬆了,三人八馬迎著朝陽便從荒草中踏出一條路去了。

    朱慎是餓怕了的人,只要不吐,便手上總有食物,此時拿著陳宣的信,邊咬著火腿低頭尋思著。信很短,只用明文寫著:爾部違紀,降為二線梯隊,收回作戰裝具,以觀後效,此處最遲於二十四小時內必須撤離。

    看了一會,又撿起另一封信,卻是那小皮箱裡放在最上面的,這是胡仁用第一套密碼寫的,同樣也很短:201負責軍事,202負責後勤財務,支出須201、202同時簽名;如201成行,則203繼任;如202成行,則204繼任。

    201便是大牛,202卻就是朱慎的編號了。此刻他把這兩封信翻來覆去的讀了若干次,終於頹喪的坐倒在床上,他一直如履薄冰的遊走在大師兄二師兄之間,便是怕得罪了哪位,會被師父拋棄,只想不到哪位也沒得罪,自己選擇了留下……

    但朱慎只是愕然片刻,臉上卻又泛起喜色,把胡仁那封信一彈,重又打開皮箱,裡面是碼得整齊的十八條小金條,上面還有兩張銀票,一張京城錢莊的五千兩銀票,和一張福建錢莊的三千白銀。朱慎於把那兩張銀票小心塞入靴筒,臉上儘是得意之色。

    他卻不知,大牛他們已到了生死交關的地步——

    注1施鴻保《閩雜記》卷九錢票:閩中錢多用紙票,蓋猶南宋交子、會子之遺也。

    《福建省志·金融志》、《福州金融志》:清乾隆年間福建已設立錢莊

    《清朝文獻通考》卷十三,錢幣一,考4965。

    陸世儀《論錢幣》,見《清朝經世文編》卷五十二,錢幣上。

    汪宗義、劉宣輯錄《清初京師商號會票》,載《文獻》1985年第2期。

    《清朝文獻通考》卷十六,錢幣四,考5002。

    2小說家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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