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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十年 第二十四章 伏 文 / 荊洚曉

    大牛做完了第三百個掌上壓,蹲起來雙手抱頭準備練習蛙跳,劉逸成在邊上有些不忍地道:「阿牛,過猶不及,休息一下吧?」大牛用舌頭舔了一下那厚厚的嘴唇,憨厚地笑道:「好啊。」他向來尊重長者的意見,誰知一下沒站起來,「啪」的一聲坐倒地。

    劉青青在邊上掩嘴笑道:「笨牛,笨死了!」

    大牛「嘿嘿」笑著不以為意,一手撐地,一手扶著腰就要站起來,誰知一用力,痛得「啊喲」一聲叫了出來,雙手捂著後腰在地上打滾,連閉眼思考的胡仁也被他嚇了一跳,連忙過去查看,劉逸成一把推開胡仁,沒好氣地道:「你學過醫嗎?走開,我來。」

    大牛也沒什麼事,只是後腰的肌肉拉傷罷了,胡仁訂下的訓練計劃本來就是不科學,人體並不是光保證一天幾個小時睡眠時候就可以,加上陳宣常拿師兄的架子,大牛人又老實,自己不停加量,要不是農村的小孩受過苦,恐怕早和陳宣當時一樣病倒了。

    胡仁現在很有點後怕,陳宣倒下去還可以說他本身有輕微扁平足、少爺出身受不了苦,肩挑五十斤走兩里路不用換肩的大牛再讓練趴下了,那說明自己的訓練計劃很有問題,當初陳宣沒給練死,倒還是運氣了。想到這裡連忙拿過作戰包,取出細木炭條在紙上記下這個問題,準備好好再回憶十多年前的新兵生活怎麼過的,然後完善一下這份訓練大綱。

    劉逸成望著這幾個作戰包,心裡有點難受,為了這幾個作戰包和胡仁師徒腳上的作戰靴,劉逸成是讓分舵弟兄怪責了好幾天,猶其是老弟兄,都和他說:不應用錢財收人心,你再有錢有清狗的錢多麼?洪門兄弟靠的是赤膽忠心、義氣為先,……

    難受的是劉逸成面對指責根本就無法辨解,因為之前胡仁和他商量要做幾個袋子和一人兩雙靴子,他答應之時根本沒有料到有人可以這麼敗家!

    本來千層底布鞋也就五六層布,再厚了,就沒法用剪子剪下靴底了。胡仁做靴子倒好,用粘弓的魚膠粘了十五層牛皮做底,第四層夾了一張薄鋼片和一層制弓用薄牛角片!用牛筋混鐵線頭髮做索。最後這靴底沒法剪,還是劉逸成好說歹說,請分舵堂主、江湖人稱「病皰丁」的李秋棠用他的「解骨刀」才削出鞋底,胡仁還要把靴底挖出幾道深坑,分舵裡的弟兄現在背後都說胡仁師徒踩著「花盆底」。

    如果單是這樣,也還罷了,這靴穿上,人就高了幾寸的確帥氣,並且起碼也能穿個三五年吧,關鍵是胡仁兩個徒弟都是半大小伙,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儘管做靴時留大了些,約莫也就大半年穿不下了,到時又再來一趟?要知道這次胡仁六對靴子,折騰掉了起碼夠做五、六十把職官兵丁弓的材料。有錢也不能這麼弄,別說現在洪門經費十分緊張。

    至於那六個作戰包,劉逸成實在怕敢回憶,雖說他是堂主,但寬城子分舵基本被連根拔起,現在自己在這邊也是寄人籬下,幸好萊陽分舵的堂主是自己早年生死兄弟,否則估計早已容不下自己。但此間風言風語也是很多,本來自己應潛回寬城子召集殘存兄弟重建分舵,或是返福建總堂述職,但總堂前日來信卻令自己暫候萊陽,以後再行分派,而和萊陽分舵李堂主喝酒憶述當年時,李秋棠言下暗示自己,總堂已另派人返寬城子去了,無形中已架空自已。

    突然劉逸成發現大牛慌忙的收拾東西,胡仁也把那把長槍上了子彈張開擊錘,劉逸成忙道:「胡兄弟,啥事?」胡仁向他做了一噤聲的手勢,示意他帶劉青青快點從南面下山,胡仁叼起吊在頸間的一個哨子,低低地吹了起來,乍一聽彷彿是種鳥鳴,這時劉逸成才想起,剛才在周圍的鳥啼聲裡,似乎也聽到過有一種鳥啼聲有點奇怪。

    劉逸成見狀有些惱火,不單胡仁很多莫名其妙的事從不說與他知曉,而且現在有事,居然讓其先走,擺明認為自己無能助一臂之力,劉逸成二十年前已是江湖成名人物,此時心中如何沒有憤懣之意?但轉眼見那愛女劉青青抽出柳葉刀擺出的銀樣臘槍頭架勢,他也只能依了胡仁之計。

    胡仁做了個手勢,把那桿槍拋給大牛,大牛早已背上作戰包繫好帶子,接過槍一個空翻就上了樹,胡仁望著樹端展翅的鳥兒,氣得臉色發白,大牛在樹上也才醒起之前胡仁的交代,這時才按胡仁所教的,慢慢爬離剛才躍上的樹杈,去了十步開外的樹上潛伏下來。

    這時那種如同鳥叫一般的哨聲又響了起來,但比剛才更加急促,胡仁含著哨子,吹了個三長兩短,提起陳宣和自己的作戰包,慢慢的潛伏入林中,隱隱和大牛成牛角對峙之勢。

    三點一刻的位置,西北方,兩百步。笑意在胡仁那塗滿草汁煤灰的面上浮現。

    因為他的耳朵捕捉到幾處崩簧被激發、鐵器破空聲。

    狩獵開始了。

    不超過五人,胡仁有理由相信,走過二百米處密麻麻陷阱之後,起碼對方有兩人掛綵、一人失去戰鬥力,而潛伏著的胡仁憑兩把裝好彈藥、張開機頭的三眼銃還有腰間的刺刀,自信可以在第一輪幹掉三個然後遁入林中。胡仁對大牛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開第一槍,因為就算大牛失手也無所謂,但現在是時候該讓他們習慣血腥了,作為一個職業戰士,就應該習慣這一點。

    但胡仁的笑意在一瞬間慢慢的沉了下去消失無痕,他緩緩的呼出一口氣,把呼吸調節到一種接近於休克的狀態。因為他沒有聽到接下來利器切入人體的聲音,二百步,或者聽走耳了?

    不,不。腳步聲,胡仁聽到了,是來者想讓胡仁聽到所以胡仁才到。因為沒有一個想掩蔽行蹤的人,會一步一步的朝一個方向直線走來。胡仁慎重的側耳,那重重的落地聲,官靴,來者穿著官靴。

    胡仁感覺到不對勁,但一時還沒有想起那不對勁,一百三十步外,那腳步聲固執的宣揚著某種驕橫。有些枯黃的長草裡,胡仁悄然無聲的改變了自己的位置,之前準備的方案,現在恐怕不足以應付正趕來的獵物,向大牛做了一個手勢,然後在大牛不理的眼光裡,胡仁快速的消失在山林裡。

    趴在樹杈上的大牛很是摸不著頭腦,他不知道師傅到底怎麼了,或是自己什麼地方出了問題,剛開始讓自己開第一槍然後協助第二輪攻擊,轉眼就做了「取消所有任務,供機撤離」的手勢。儘管腰肌仍有些疼痛,但大牛並不認為這有什麼問題,剛才一個空翻上樹不也一樣利索嗎?

    他聽大師兄陳宣說了許多次,和師父平了林三獲得的錢財,那怕把師兄的話拆上百倍,那也是不得了的話,起碼大牛能去把娘當掉的祖傳鐲子贖回來。想到這裡,大牛舔了舔厚厚的嘴唇,決意不走了。大牛聽到,只有一個腳步聲,一個人,有啥怕的?

    長長的雜草拔開,露出胡仁那塗滿迷彩的臉,小心的把手從草叢的根部拿開,只有根部仍帶綠的地方,才有水分,才不會帶起太大的聲音,胡仁側耳聽到那個官鞋的聲音仍一步一步穩穩的邁向山頂,離山頂大約還有七十步吧,胡仁已聽得不太清楚,畢竟他現在離山頂剛才的潛伏位置已經有近百步了,他恰恰沒有想過平時很聽話的大牛會不服從命令。

    陷阱落空絕不是讓胡仁改變計劃的原因,但沒有擊中目標的弓弩類陷阱,居然沒有發出射入邊上樹林或跌落地上的聲音,這就不得不讓胡仁小心了。胡仁從雜草叢裡某個方位,拉出一條用油條包裹的導火索,也許來者可以接下所有陷阱發出的箭矢,但胡仁絕不相信,獵闖過最後一道離山頂三十步的陷阱圈之後,還可以接下炸藥包,哪怕只是黑火藥的八十斤炸藥包爆炸時迸發的幾千顆鉛丸!

    讓獵物再接近些!點著導火索最好必須是:如果獵物不改變他的步履的節奏,當導火索燃盡之時,將是獵物走到他們山頂那小小的宿營地的時候。

    就是現在!胡仁迎風晃著了火拆子。

    在山腰,一枝樹枝逆風而動,陽光下,某個角度可以發現這樹枝居然有此反射的光芒。陳宣明顯也知道這一點,所以這枝偽裝成樹枝的千里眼,很快地就慢慢縮入樹洞中,陳宣仍是有點害怕,儘管他已經殺過人了,這是一種天性,他之所以沒有發現凶神惡煞的敵人之後,再度屁滾尿流,還知道隱匿自己並向胡仁發出信號,不過因胡仁的訓練使他有了點士兵的稚型。又或者為了不給師弟大牛嘲笑的機會。

    小心地咬住插在水袋上銅管的中空的蘆葦桿,喝了口水,陳宣不知是否該通知師父,對方不止一個人,但對方那另外的七八人,離自己不過三十步,如果這時吹響了哨子,也許自己會被第一個幹掉,陳宣把哨子捏在手,在潮冷的樹洞內,咬緊了牙關。

    大牛現在知道師父為什麼要讓他撤離了,因為對方已離山頂的宿營地不過五十步,那故意不加掩蔽的重重的腳步聲,連大牛也可以聽見,大牛自然還不能分辨一百步外陷阱觸發的各種聲音是否正常,但大牛只知道,對方走過的路,鳥兒就沒有再啼叫,但沒有一隻驚飛的鳥兒。一隻也沒有。

    手心滲出的汗水將槍把上纏著的棉布條也弄濕了,大牛知道剛才沒有走,現在是走不掉了,唯一的希望,是在開了槍以後,能不能撐到師父來救自己。

    胡仁只是一個戰士,戰士只要達到消滅敵人就可以,面對面單打獨鬥那是江湖豪客的活,起碼到現在為止,胡仁從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江湖人,他只是一個戰士,一支單獨在淪陷區的孤軍,沒有誰有資格去要求他必須遵照什麼規矩去擊敗敵人。

    收起火拆子,眼見導火索上的火花蛇行蜿蜒,笑容再一次浮現在胡仁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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