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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十年 第十四章 木秀 文 / 荊洚曉

    因是夏季,雖北方山林夜風也頗可觀,終不如秋冬林濤聲聲,十來人折了樹枝把一些明顯的痕跡草草掃飾,已是汗濕單衣,在蟬聲裡褪了上衫,練內家功夫的條形肌肉和練外壯功夫的塊狀肌在一片汗臭中展露無遁,王宗祺摸了一把花白的長鬚,他只褪了單衣卻不肯解下緊纏在腰腹間的白布,此時宿營地眾人中,怕是有人長了「麝香」,素來愛潔淨的劉逸成皺了皺眉,幾步佔了上風處,王宗祺也快步跟了上去,低聲道:「堂主,不如……」,他扭頭瞄了胡仁師徒兩人,立掌做了個下劈的動作。劉逸成一見,臉上的表情煞是古怪,過了半晌才低聲道:「王老哥怎會生此念頭?」語中帶著幾絲不快,抖手把帶著濕氣的長衫披上,自顧向前走了幾步,王宗祺急急跟上說:「但留著他們……」

    劉逸成聞言停下腳步轉過身來,打量著這個四十年前已名滿江湖的一劍震天南,但王宗祺縮在那茂盛的常綠樹陰影裡,一時間倒是無法在月下把他看個真切,王宗祺見劉逸成不作聲,急又道:「堂主,我知那人於你有援手之義,此事只須你不加理會,我自當辦妥,必不使有絲毫負義之名連累……」

    「不要再說了。」劉逸成又再次轉過身去,臉上滿是厭惡之色,背對王宗祺道:「若有動手,此人之事,我自當理會,你不必再過問了。」

    此時宿營地裡也有一人在思索關於胡仁的問題,那便是被下了下巴、綁得粽子也似的黃天霸,落入洪門之手,黃天霸早已做好為今上盡的打算,但此刻他卻對胡仁格外好奇,在這種情況下,此人如果可以睡得這般安穩?

    不論從出手的方位力道身法,還是從趕路時的呼吸聲,明明胡仁的武功遠不如自己,那怕自己那十個徒弟裡最不長進的小五,也能和胡仁走上幾十合不敗,怎麼他可以擊敗自己?也許唯一的解析,就是胡仁對自己的武功一清二楚!而自己的武功,向來江湖上知道的,只是鏢法,拳腳功夫只連徒弟都沒教全,唯一在外人面前演示過的,便唯有當年聖上南巡時救駕之後,聖上一時興起,命自己演示給在場兩名大內護衛看時,為了搏聖眷,不敢藏私。

    難道這胡仁是大內來的臥底?難道今上為了一舉平復亂黨,以自己作餌,來給要去臥底的胡仁當投名帖?一時之下,黃天霸不曾勞動,卻也汗流浹背,他是怕敢想將下去,只好安慰自己,皇上讓自己來找劉逸成的事,絕對不願他人知道,胡仁必不是皇上派來。但想到此處,又思量是否正是皇上不想讓人知道,所以讓胡仁在自己殺了劉逸成之後把自己也殺了?不對不對,若如此胡仁必定要等自己殺了劉逸成再動手……

    可憐堂堂一派宗師,被胡仁用那幾百年後的截拳道擊敗不說,還累得幾乎神經錯亂。

    只因那截拳道,講究便是一個截字,若要打個比方,便是那江湖古老相傳的獨孤九劍劍意一樣,而胡仁作為軍中特種作戰人員,修習又是性命交關的功夫,本就容不得一絲花巧,所以面對這個時代宛如西方騎士一樣開打前還要報上姓名的江湖人士,儘管胡仁力量不如黃天霸,也沒什麼內力,但仗了偷襲之利,拿下他還是理所當然的。

    這時眾人也歇得差不多,披上短衫便有人去生火,不知誰見了黃天霸突然後道:「他娘的,我們不如教訓一下這清狗!」這言一出,眾人經皆悅,大伙便欲上前動手,黃天霸心中暗暗叫苦,只因一手讓胡仁打得骨折,身上又被勒著關節綁得無法發力(sm?),幾處要穴劉逸成和王宗祺自然不會放過,於是當下黃天霸不過一傷殘老漢罷了,想不到黃天霸堂堂一代宗師,非但難逃一死,還要受這活罪!

    但在此時,突然一聲悶哼,只聽胡仁道:「他媽的,想給清狗通風報信啊?」大伙轉過身去,只見胡仁揉了一把眼睛,倒地又繼續睡了,這時王宗祺和劉逸成聽到動靜走過來,只見一名下屬雙手捂著腹部,大伙問他什麼卻是一聲不作,過了半晌才勉力直起身子答話,月光下額上密密麻麻都是汗珠,卻是痛得厲害,只是江湖上的好漢不願低了名頭,一味硬忍不願出聲呻吟罷了。這時胡仁低低的鼾聲已和陳宣此起彼落了。

    原來卻是那人要生火,不知胡仁怎麼的在睡夢中跳起來就是一膝頂在小腹,罵了他一句卻又睡了。洪門之中講究的是兄弟同心,再說中國歷代,何處沒有山頭主義?此時那半似空子半似同門中人的胡仁打了本堂弟兄,立時群情鼎沸,劉逸成忙好言安撫眾人,王宗祺也道:「此人處處顧慮清狗,想必門中兄弟無疑,他說得很有道理,大家莫要因人廢事,讓這清狗瞧了笑話。」

    這下矛盾又轉移到黃天霸身上,眼看又得捱上一番拳腳,黃天霸老臉通紅幾欲滴出血來,增得那劉逸成制止眾人道:「不要嬉鬧了,把他打傷,明日不是還要分出人抬他?不要生火了,大家吃點乾糧,就快快歇息去吧。」

    「歇息吧,大伙夢裡一塊上黃泉吧。」說話的是睡眼朦朧的胡仁,他坐起身還打了個哈欠,胡仁說話的習慣,很多時候會讓聽者有種衝動,便是給他一頓拳腳教訓方得開心顏。這也是為什麼他在前世在部隊裡會被排擠的根本原因,他的老連長在他退役的那一天,喝送別酒時,就曾和他說:「你這性子,要是在戰爭年代,倒沒什麼關係,和平年代,你不改的話,永遠出不了頭。」

    幸好,起碼對吉林將軍來說,邊事不絕,所以胡仁之前沒出事;

    現下胡仁這麼說,連劉逸成的臉上也緊了緊,但他畢竟是個堂主,畢竟是個能潛伏在吉林將軍身邊十數年的細作,細作就是間諜,死間。所以劉逸成很快就止住要上去教訓胡仁的兄弟,對胡仁道:「胡兄何以教我?」

    胡仁此時手上捉著兩個人的中指,是方才衝到他跟前,指著他要開罵的兩個人。

    此時聽劉逸成開口,胡仁把手一緊,望著那兩個拚命甩著食指的漢子,笑道:「要得,都快拗斷了居然還挺得住,佩服!」說罷抱拳一揖,那兩個漢子苦笑著不知說什麼好,當下唯有作好漢狀挺起胸,雙手背在身後不停的揉那食指。

    「不想死就派哨啊,每個方位兩人,一個暗哨一個游動哨,不許交談不許抽水煙不許生火,如果你們真的講義氣,把你們兄弟的性命當回事的話,就按我說的辦。一個時辰換一次哨。」胡仁指點著,頓了頓又道:「不要在我剛睡醒時用手指我,不要從背後拍我肩頭,不要躡手躡腳走在我身後,不然萬一誤傷了誰,我可不負責賠醫藥費。」

    說罷胡仁便想睡,不料劉逸成馬上叫住他道:「胡兄,胡兄,在下尚須請教。我等匆促出行,身上未曾有帶沙漏,敢問如何計時?」

    胡仁聽他一問,當下愣住不知如何作答,別說手錶,連沙漏也沒有!胡仁過了一會才猶豫地問道:「這個,誰有懷表?」除了劉逸成王宗祺有數幾人,其他人大多連懷表都沒見過,王宗祺不屑的低聲道:「搞半天是個趙括!」聲音雖低,也足以讓胡仁聽到。

    胡仁一聽不樂意了,朝東面走了幾步,道:「東面的暗哨就在這裡,記得不要睡著了,你見到月亮爬到那顆松樹頭上,就叫下一班哨,下一班哨見到啟明星出來,就再叫下班。」

    王宗祺還想說什麼,但被劉逸成冷冷的眼神一掃,便不再做聲,劉逸成排了哨,回頭想叫胡仁,卻見他又睡著了,便對第二班哨叫哨的兄弟道:「叫哨時,叫我和胡兄弟起來。」

    「胡兄,現在大家身陷險境,我把話往明處說吧,你不是我洪門兄弟。」劉逸成說罷,沒有去理會一臉驚愕的胡仁,靜靜的坐在宿營地外離西方暗哨數十步遠的樹下,望抬星河燦爛,新月如鉤,墨雲幾縷濾淡銀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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