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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博覽 第二部(上) 84 賞明月粵黨聚瞻園 為案情兩臣起爭執 文 / 黑色柳丁

.    邵本兗,當弘武君臣叨念這個陌生的名字之時,他們並沒有想到之後的數月內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官吏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麻煩。當然就算此刻接了皇命的沈、湯二人沒有預見未來的能力,心裡頭也十分清楚自己這次是接下了怎樣一個燙手的山芋。女皇陛下雖宣佈這次的事她會一力承擔責任。但說到底,若是這案子的審判結果真犯了眾怒,最後倒霉的還是他們二人。因為歷來沒有犯錯的皇帝,只有辦不好差事的大臣。抱著這種想法的百姓往往會將矛頭指向判案的大臣,而不會責怪訂立規則的皇帝。

    不管怎樣皇命就是皇命,一經下發就得毫無保留、毫無怨言的貫徹執行。於是乎,沈、湯二人一出皇城便馬不停蹄地趕回了司法院,將院裡的一幹才俊能吏統統召集了起來。分析案情的分析案情、查詢律歷的查詢律歷,翻閱判例的翻閱判例。總之竭盡一切所能地要讓這案子的最終結果既能符合女皇定下的原則,又給百姓一個交代。然則事情說說雖簡便,可真要做起來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然而也不知那姓周的議員究竟得了何方高人指點,整樁案子竟做得滑不留手,縱是疑竇重重卻也難以據此定罪。害得沈、湯二人連同司法院衙門的眾多大人直折騰到日泊西山也沒揪出什麼頭緒來。眼見案子沒有進展,開庭的日子又迫在眉睫,沈猶龍一屁股坐在了太師椅上直嚷嚷道:「罷了,罷了。事既如此,老夫算是盡力了。湯大人該怎麼判你就看著辦吧。大不了頂個糊塗御使的帽子便是。」

    眼看著沈猶龍沒了耐心,湯來賀頓時也覺得自己很是無力。卻見他屏退了屋裡的下屬,也跟著坐了下來歎氣道:「也罷,沈大人你們督察司就以詐騙、聚眾械鬥兩項罪名起訴那周仁貴與錢二牛。另以瀆職罪起訴杞縣衙門。不管怎樣得先定了這幾個刁徒的罪,至於量刑標準上老夫自有把握。」

    說到這兒兩人不由自主地便面面相窺著苦笑起來。心想自己怎麼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從當年的神策門事變到後來的庚寅事變,天大的案子還不是被自己處理得天衣無縫。可誰曾想竟會在這麼一條小陰溝裡翻了船。就在兩人愈想愈鬱悶之際,衙門裡的門子忽然跑來遞上了兩份帖子。滿腹狐疑的倆人拆開一看,原來是國會議長陳子壯差人送來的帖子,說是請他們今晚去他府上吃酒賞月。

    可心事重重的湯來賀此刻哪兒來的如此雅趣,當下便將帖子往案牘上一丟,長歎道:「咳,這回兒全京城大概也只有陳老最是悠閒。把酒賞月,叫人好不羨慕哦。」

    「陳老又沒躲起來獨享,這不派人請咱們來了嘛。」沈猶龍把玩著手中的兩份帖子笑道。

    「怎麼?沈大人這當口上還有閒情雅志去賞月。這桌子上的東西還沒看完呢。」湯來賀皺著眉頭說道。

    「桌子上的東西明天也可以看,又不急這一時。況且湯大人對這案子已然有底,何必再自討煩惱呢。再說陳老請客這點面子總不能不給吧。」沈猶龍說到這兒,不禁抬頭望了望窗外漸漸西沉的日頭,自言自語道:「看來今晚定是個月朗風清的好時節啊。」

    入夜時分,一輛黑色的馬車穿過了繁華熱鬧的夫子廟,在其西面的一處略現僻靜的園子前停了下來。這是一座古樸而又典雅的建築。鑲嵌在青磚門額上的「瞻園」二字在四隻印著碩大「陳」字的燈籠照耀下不僅蒼勁有力,更泛出了一種另人肅然起敬的氣魄。不錯,此處乃是當年國會議長、太傅陳子壯的府邸。而從馬車上緩緩走下的正是沈猶龍與湯來賀倆人。

    雖然心中還掛念著劉富春一案,但在衙門裡給沈猶龍開導了一番後,湯來賀也覺得謝絕陳子壯的好意確不妥。於是在處理完衙門的公務之後他便與沈猶龍換上了便服,前往坐落於父子廟旁的瞻園欣然赴會了。

    其實說起來眼前這座園子的名頭可比陳子壯本人要響亮得多。她始建於明初,乃是前朝中山王徐達府邸的西圃,後經徐氏七世、八世、九世三代人修繕與擴建,遂臻於完善。素以假山著稱,全園面積雖僅八畝,可光假山就佔了3.7畝。並以其「一卷代山,一勺帶水」的完美境界,被世人與無錫寄暢園、蘇州拙政園和留園並稱為「江南四大名園」。當年孫露出任隆武首相之時,便有幾個嶺南財閥為討好自己的東家,出資購下了此園送於孫氏夫婦作為新婚賀禮。孫露當然是臉不紅心不跳地接下了這份賀禮。不過她並沒有將這園子作為自己與楊紹清的婚房。而是轉手借花獻佛地送給了自己的老師陳子壯。這一來是出於她與楊紹清對陳子壯的敬重;二來是在孫露看來以自己的藝術修養住這樣的園子實在是曝畛天物,還不為其找個懂得欣賞的主人更為恰當。陳子壯在接受了自己得意門生的這份珍貴了禮物後,當即便取蘇東坡的名句「瞻望玉堂,如在天堂」為典故,給園子題名為「瞻園」。

    雖是入夜十分,但或許是為給今晚的賞月會憑添幾份氣氛,園子裡零星掛了幾盞別緻的宮燈。既照亮了園內多處景點,又沒有因此喧賓奪主影響到眾人的賞月,使人不禁感歎佈置者的細膩心思。而沈、湯二人在陳府下人的指引下穿過蜿蜒曲折、頗具特色的迴廊時,亦不得不在心中感歎此處不愧為「金陵第一園」的稱號。

    「真是太美了,夜間暢遊瞻園比之白天真是別有洞天啊。」頭一次在夜間造訪陳府會心地感歎道。白天的頹廢之情頓時就隨之煙消雲散了。

    「是啊,你瞧那仙人峰在宮燈的照耀下更顯奇秀瑰麗。」沈猶龍指著漏窗後隱約可見的石峰讚歎道。

    「那是當然這仙人峰可是瞻園的鎮園之寶,傳說還是宋徽宗時『花石綱』的遺物呢。」湯來賀撫鬚點頭道。

    「噯,仙人峰雖奇,若是沒有這燈光的映襯也難以達到現在的效果。說起來這等還真是個點睛之筆呢。」沈猶龍擺了擺手道。待他正要與湯來賀進一步點評之時,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溫婉沉靜的聲音道:「沈大人真是過獎了,奴家只是胡亂掛了幾盞燈而已。」

    沈猶龍與湯來賀不由回頭一看,卻見一個身材高挑的美艷婦人在一干侍女的簇擁下正緩緩地向自己走來。兩人不用看其容貌,也知此婦人正是嶺南第一女歌人張玉喬。早已與其熟識的沈猶龍當即瀟灑地做了個揖道:「啊,這原來是張夫人的傑做,怪不得園子被佈置得如此雅致呢。」

    「奴家給兩位大人道福了。」張玉喬柔聲道了一個萬福,跟著又微微臉紅道:「大人如此誇獎,真羞煞奴家了。」

    算起來張玉喬已年近四十,但她此刻的這副儀態卻絲毫不顯得彆扭。相反倒是給人以一種風情萬種的感覺。這或許也同張玉喬脾氣性格有關。眾人皆知早年在廣東之時她便已是陳子壯的紅顏知己了。後來通過陳子壯介紹她又結識了孫露。現在孫露已然登基稱帝,陳子壯亦成了一代鴻儒,統領國會。然而張玉喬卻並沒有像金陵八艷那般嫁給有權有勢的情郎做小妾,也沒有依靠女皇的關係去做女官。而今的她依舊獨善其身,過著自由的生活。如此一個奇女子,當然是直看得沈、湯二人心馳神往。不過他二人好歹也是經過大場面的,也不是第一次見張玉喬。因此他們很快就恢復了正常,卻聽湯來賀清咳了一聲後詢問道:「張夫人,陳老他人呢?」

    「老爺和首相大人他們正在梅花塢那裡吃酒賞月呢。現在就差二位大人啦。」張玉喬宛然一笑,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哦喲,湯大人,看來待會兒咱可得由張夫人為老夫等人說好話了。否則老夫二人難逃處罰哦。」沈猶龍一邊打趣的說道,一邊和湯來賀一同隨著張玉喬沿長廊西行來到了一處封閉式的庭院。而今雖不是梅花盛開的時節,但在月光的照耀下依舊顯得清雅異常,似乎空氣中依稀還能嗅到寒梅的清香。卻見院中的「籟爽風清」堂中還掛了副對聯道「每當孤雲招野鶴,頻攜樽酒對名花」;「案無俗事心常靜,庭有梅花夢亦清」。

    當然今晚赴會之人十有**不是什麼閒雲野鶴之人,不少人這些日子更被一樁又一樁的俗務搞得頭昏腦漲。或許正是因為如此,陳老才會約大家在這兒賞月吧。就在二人感歎之際,卻見在堂中對飲的陳子壯等人正熱情地招呼自己道:「沈大人,湯大人,來來快坐下,可就等你們二人啦。」

    「各位大人好,只因公務繁忙所以來晚了,真是罪過,罪過。」沈猶龍與湯來賀當下連連告罪著邁見了大堂。卻見圍桌相聚的除了主人陳子壯外,另有陳邦彥、李啟新、範例、羅勝等一干復興黨骨幹。甚至連方以智都到場了。這讓沈猶龍與湯來賀的心裡多多少少有點兒異樣。須知目前司法院乃至內閣遇到的一系列問題同方以智之前的那份奏章可是有著莫大的干係。若是他當初能先將劉富春一案告知眾人,或是先與身為首相的陳邦彥知會一聲。那復興黨那日在朝堂上就不會如此被動尷尬了。

    心中雖存有不滿,但眼見桌上的酒菜沒動多少,兩人也知眾人一直都在等他二人。為了不掃大家的興致,湯來賀當即端起了酒杯自罰道:「老夫讓大家久等多時,在這裡先自罰三杯吧。」說罷他便自飲自酌了三杯水酒。眾人見湯來賀喝得如此爽快,均顯得很是驚訝。畢竟這不像是他的一慣作風。惟有沈猶龍心知肚明湯來賀這還是在為案子苦惱呢。

    此時卻聽一旁的張玉喬悠然笑道:「剛才沈大人還說要奴家為兩位大人討饒幾句好免得受罰。卻不想一轉眼湯大人倒是先自罰起來。既然如此那奴家在此就為兩位大人奏上一曲了表心意吧。」張玉喬說罷接過了侍女低來的琵琶,卻見她玉指一張,一瞬間猶如珠玉落盤美妙聲音迴旋在了梅花塢中。乃是一曲《雨打芭蕉》。在場的眾官大多是嶺南人士聽聞這一廣東名曲,立刻就來了精神。時空彷彿就此扭轉將一干人等又帶到了久別的家鄉。而沈猶龍、湯來賀、方以智等人雖不是廣東人,但也曾在廣東為官多年。因此這曲子亦深深地飄進了他們的心坎裡。

    直到張玉喬一曲奏罷,眾人依舊顯得意猶味盡。只見湯來賀又給自己滿上了一大杯子,向著張玉喬舉杯敬道:「張夫人彈得好,彈得好。來,老夫再敬你一杯。」

    見此情形就連湯來賀身邊坐著的方以智亦覺得情況不妙。於是他趕忙奪下了杯子勸慰道:「湯大人,少喝一點兒吧。這席還沒開,怎麼能先醉了呢。」

    「醉了好,醉了好。湯大人與老夫現在巴不得醉得糊塗呢。」沈猶龍一邊給自己斟酒,一邊話裡帶話道。

    方以智又怎會聽不出沈猶龍話中所帶的刺,卻見他當即便昂首反問道:「沈大人,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啥意思。這幾日公務繁忙所以想多喝點。」沈猶龍自顧自的喝酒道。

    「沈大人的意思是在下上奏的折子給你們添麻煩了?」方以智不甘示弱地追問道。他心裡也十分清楚,現在黨內有不少人對他之前沒有知會就獨自上折子的事微詞頗多。但方以智從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麼。因此面對沈猶龍的冷嘲熱諷他亦顯得鎮定自若。

    「老夫可什麼都沒說。麻煩不麻煩,方大人自己心裡清楚。」沈猶龍滿不在乎的回應道。

    「哼,為百姓請命、為陛下分憂,本就是我等做臣子的職責。沒有麻煩與不麻煩之說。在下那日所奏句句屬實。難道還要在下為某些人粉飾不成?」方以智氣惱地反問道。

    「句句屬實?請問方大人在上奏之前可曾親自調查過此事?可曾親自向苦主問過話?可曾看到過實物證據?」沈猶龍跟著針鋒相對道。

    「這…」給沈猶龍這麼連珠炮似的三問,方以智一時倒真的不知如何回答了。然而沈猶龍卻一仰脖子喝乾了酒,誓不罷休地說道:「既然都沒有,那就讓老夫來給你講講這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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