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24章 文 / 酒微醺
第224章
翠翹撐出一抹輕笑,安慰的拍拍她的手:「沒什麼,你別怕。」
雖這麼安慰著燕兒,翠翹的心裡卻七上八下。早起服侍她起身時,小歡子進來了一趟。儘管沒聽見交談內容,但旁觀她的神色,翠翹明白,一定是有事發生,或者即將會發生。
天近黃昏,半壁夕陽將整座皇宮籠罩在一種淒美霞光之中。屋宇流光溢彩,晚風微拂,倦鳥歸巢。
燈花初燃,皇后坐於窗前品茶。看似安然的神態,而在半垂的眼簾內神思浮動,隱隱有憂慮之色。
常言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今晚是最好的時機,若錯過了,怕是再難尋得到。本是打算激蘭貴妃出手,可人算不如天算,今晚所舉是下下之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薔薇院存在的威脅太大,讓她失去了一貫的沉穩,不得不冒險而行。
燈影漸亮,夜色沉靜。
房中帳幔垂落,燈燭明亮,所有宮人都侍立在門外。貴喜從門外進來,直走進最裡間:「娘娘,他來了。」
一人從貴喜身後錯開身,跪地叩見:「臣,內大臣李建,跪叩皇后娘娘金安。」
「李大人快請起。」皇后淡笑拂手,聲音低緩的問:「交代你的事情都辦好了?」
「是,皇后放心,臣已安排妥當。」李建垂首靜立,聲音穩健。
「很好!」皇后很滿意,嘴角捲起的笑痕透出冷戾。
守衛在薔薇院的侍衛全都出自宮中的侍衛處,派遣權由領侍衛內大臣掌握,而李建身為內大臣,官階略低,屬從一品。儘管按照制度來講,李建沒有上官的命令,不能隨意調遣侍衛,但在實際情況中,往往沒有那麼嚴格。
皇后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李建本就與皇后娘家走動親近,如今,皇后又許諾事成之後助李建官升一級,成為正一品的領侍衛內大臣。在此之前,李建已經暗中安排,在戌時換班時,將夜晚這一班侍衛全換成自己人。
部署一切停當,只欠東風。
夜色漸濃,幾人迎著夜色走入景雲宮,為首之人披裹著寬大的黑色披風,看不出形容。景雲宮內一片安靜,似乎所有人都已安睡一般,然而就是這種平常的夏夜恬靜,隱隱瀰漫著詭異不安的氛圍。
薔薇院中只有兩頂燈籠照著光亮,滿園花草寂寂,暗影濃重。
已是亥末,雲錦雖早就寬衣,可心中的不安始終縈繞不散,使得她無法安睡。翠翹也看出她心神不寧,不同以往。因此不敢輕離半步,只讓燕兒去休息,自己則直接睡在外間的橫榻上。
沉寂的夜色,似乎每一刻都是煎熬。忽然外面傳來腳步聲響,雖輕,可卻異樣清晰而沉重的落在雲錦與翠翹的心上。
翠翹聞聲立刻坐起身,一面整理衣裙,一面朝門口走去。
當看見門外走進來的人時,就算有再多的準備,翠翹仍是驚愣,隨之趕緊下拜:「奴婢叩見皇后娘娘!」
雲錦一聽翠翹的聲音,本是更衣的手頓了一下。最怕的事情果然躲不過,不管之前遭遇如何,今晚皇后趁著齊嘯天出宮的機會,夤夜親自前來,結果她不敢想像。
撩起帳簾,一步一步走出來,直面皇后。
皇后嘴角含笑,神彩奕奕,似乎與往常沒有不同。然而在皇后的眼中,明麗的水波掩飾不住那一抹陰鷙,配著滿面看似溫婉柔情的笑,更覺得虛偽和陰謀。
雲錦沒有行禮,平靜的直視著,等待將要聽到的話。
皇后也沒有介意,仍是微笑:「做為罪行纍纍的妃子來講,你的待遇真不是一般的好。似乎你一向很自信,也很聰敏,那就不妨猜猜看,本宮深夜來這裡的目的。」
雲錦仍是不做聲,可心中翻攪不已。
皇后欣賞著她看似沉靜的面色,給予足夠安靜的時間,然後又吟吟笑道:「大約你還不知道吧,皇上今天出宮賞荷,要到明日傍晚才會回來。挺奇怪的是不是,這種時候,皇上居然出宮賞荷?你這薔薇院外的侍衛全都直接聽令侍衛處,侍衛處可直接聽令於皇上。皇上曾下令,沒有聖諭誰都不能進薔薇院,而本宮卻堂而皇之的進來了。你就不好奇?不想問點兒什麼?」
雲錦自然不會開口問,但卻想到那晚齊嘯天話裡話外的意思。她不由得猜疑,難道真會是他暗中授意,令皇后前來……就算不是暗中授意,恐怕、也是故意疏漏吧。這算是「借刀殺人」嗎?
她不願意這麼想,可忍不住,或許她本身也是多疑的性情。
皇后仔細審視著她的每一絲表情,知道所說的話已經起了作用,輕一拂手,貴喜捧著一隻碗走了出來。
皇后的神情頓時嚴肅冷情,滿面的笑盡顯冷酷快意:「這是特意賞賜給你的。該說的話本宮前面都說了,你這麼聰敏,一定不用本宮再提示了吧。」
貴喜捧著碗,又近了幾步,舉至她面前。
雲錦盯著貴喜手中精緻的纏枝花卉碗,裡面承載著黑色藥汁,微微蕩著波光。她很清楚碗內裝的是什麼,只是……唇色抿的泛白,心口起伏酸脹,不願相信又覺得不得不信的雙重心理痛苦的折磨著她。
似乎眼眶有些發熱,視線也染了朦朧。儘管如此,可她依舊不願意哭,不想在別人面前表露脆弱無助,那只會讓對方更快意,讓自己更可悲。
強制壓抑著幾乎湧出的眼淚,她力作冷靜的諷笑:「皇后難道是替皇上傳達口諭嗎?」
「你說呢?」皇后微笑反問。
嘴角一揚,雲錦目光堅毅而犀利的盯住她,出口說道:「我不信!」
皇后神色浮動,輕一冷哼:「不信?難道你以為本宮假傳聖旨嗎?你也不想想,就憑你的所為,皇上真能寬恕容忍?雖說誰也不敢肯定的說你懷的不是皇上子嗣,可誰又能肯定的說『是』?皇上不對你動手,也是怕背負扼殺親子的非議,可實際上……你也在皇上身邊很久了,應該很清楚他的性情,對於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他會要嗎?」
儘管皇后的話句句看似在理在情,儘管雲錦心中也動搖的半信半疑,可是……
雙手輕輕護在身前,只為了腹中的孩子,她仍是咬緊了牙拒絕承認:「除非皇上親自下了聖旨,否則我不信!」
皇后的神情頓時陰冷凝聚。
雲錦諷刺輕笑,道:「皇后的話有紕漏。皇上此刻不在宮中,皇后就來傳口諭,在皇后看是一回事,在我看來是另一回事。皇后一宮之主,想誘使個別大臣不是難事,想假傳聖諭也不難。」
皇后笑意漸冷,威脅之意明顯:「這麼說,你是不肯乖乖喝藥了?」
雲錦盯著那只碗,心頭一陣亂跳,她很怕會護不住孩子。此外,她很清楚皇后對她的憎惡,為什麼不直接趁此取她的命?
皇后心中自然是另有打算,眼色一橫,命令道:「貴喜,服侍她用藥!」
「奴才遵命!」貴喜說著邁步。
「娘娘!」一直跪在地上的翠翹見狀終於回神,急忙奔過來擋住貴喜:「你們不能這麼做!你們不能!」
「把這該死的奴才拉開!」皇后冷聲叱道。
「娘娘!娘娘……」
皇后話音一落,立刻有人上前將翠翹拉遠,為防止她亂喊,捆綁了她的雙手,又將嘴堵住。翠翹掙扎不過,最終只能流著眼淚望雲錦。
看著步步緊逼的藥碗,雲錦無法繼續維持冷靜,當後背抵上什錦架,不得不停住。
「『錦妃娘娘』,請吧!」貴喜的笑滿是諷刺的諂媚。
這就是他想看到的結果嗎?終究是不肯信她,願意借由他人之手除掉「他」。可悲的是,到了這種時候她腦中回想的竟是曾經的各種甜蜜恩寵,昔日言語早隨風而逝,再想,不過是拿把鋒利無情的匕首刺自己的心。可她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