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76章 文 / 酒微醺
第76章
翠翹不懂,但也覺得不便詢問。
早膳後,東方一片白光,浮著幾抹紅雲,晨風徐徐,略帶著點涼意。
雲錦照例是帶了翠翹和小歡子,坐轎到了聖恩寺腳下,踩著石梯慢慢往上走。都說拜佛燒香要起早,這樣才算有誠心,她今日這樣,慈悲的菩薩也應該圓了她的心願才是。
等到寺門前,雲錦並不急著往裡走,而是站在這處高地,環視整個皇宮。都說等高望遠,這話不假,可惜這山雖高,她只登了一半。抬眼看山頂,還有幾絲霧氣瀰漫,人人都知道高處不勝寒,卻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小歡子與上次一樣,只站在寺門口。
翠翹跟到寺裡,也只站在殿外,有些話雖沒講,她也明白。既然不想告訴她,她就權當不知道。
「娘娘,老衲有禮了,阿彌陀佛。」和尚們唸經起的早,老方丈年齡雖大,卻是精神矍鑠。
「大師好。」雲錦走到蒲團前跪下,拜了三拜,起身後便轉到後面去。那老方丈只是閉目唸經。
走到上次的房間,推門一看,空無一人。想必是時間太早。
這處似乎無人居住,前面木魚聲聲,後山時有鳥鳴,倒把這裡襯托的更為幽靜。空氣中有山林的清新,也有寺廟裡香燭的味道,忽而見對面的屋簷上落了隻鳥雀,蹦跳著啾啾的鳴叫,不僅覺得有趣。
笑容剛起,驀然就感到餘光中多了道身影,循去一望,是齊佑辰。
齊佑辰也順著她的目光望,彎腰從地上拾起一枚小石子,彈指一飛,只聽鳥雀翅膀撲騰了兩下,便從屋簷上掉落下來。
「你……」雲錦瞪住他。
齊佑辰走過去,把雀兒撿起來,剛才那石子兒擊傷了它的翅膀,正有血往下淌。他把雀兒放在掌心裡,用手指輕輕撥弄著它受驚的小身體。走到她跟前,他笑著把雀兒舉過去,說:「覺得它可憐?無辜?記著我的話,不要隨便施捨善心,那等於在增加自己的脆弱。」
雲錦覺得他話中有話,不難猜測,指的是珍妃。看來,他對她的一切都瞭如指掌。
目光落回他的掌心,浮起一笑,取出絲帕來給雀兒包紮:「你的意思我明白。現在是在佛堂,做人也該仁慈點兒。我的東西在你那兒?」
「是。想不到一隻小小的香囊,你做的細緻又費心。昨晚兒上我仔細看了很久,越看越喜歡啊,可惜、這麼好的東西不是送給我的。」齊佑辰絲毫不掩飾,開口就承認了,外帶輕佻的調侃。看到鳥雀翅膀上包了塊白絲軟煙帕,血跡在帕子上點開了一片艷麗梅花,就把鳥雀放到她手裡,走進屋內。
雲錦看著鳥雀的眼睛,說:「能不能把它還給我?」
「送給他的?」齊佑辰跟著反問,嘴邊噙著玩味的笑,不說還,也不說不還。
「你明知故問。」望進他的眼睛,想研究出他有什麼心思。
他低眉笑笑,說:「給你送了半個月梅子,吃的好不好?」
雲錦深吸口氣,說道:「我知道該怎麼做……」
「好!」笑著截斷她的話,說:「等你取得成效,再來談香囊的事。另外,有件事告訴你,皇后從你入宮起就在查你的身世,不過你放心,我都已經打點過,不會有事。還有,當初玉妃的事,葉夫人懷恨在心,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自己多加注意。」
這一點她豈會不瞭解。
時間沉靜了一會兒,齊佑辰突然笑道:「最近皇上對你有點兒奇怪啊,是怎麼回事?」
「拜你所賜。」雲錦淡淡一笑,那別有深意的眼神說明了一切。
齊佑辰故作疑惑的眨眼,腆著看似無邪的笑,問:「難道皇兄看出了你我之間的曖昧,醋意橫生,就冷落了你?」
這些話並沒有讓雲錦覺得好笑,心裡忽閃的跳了一下,想到了完顏肅:「你是說……」
他不給她疑問的機會,逕直又說:「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也得小心了。皇兄那個人……你也多少瞭解,對不對?」
咬著下唇,她冷笑:「深切體會到了。」
「不,你只認識了一小部分。後面還有時間,你會慢慢真正全面的瞭解到,他那樣至尊在上的男人,喜歡你,或許有點『知己』的味道呢。」齊佑辰笑的諷刺。
雲錦平視他的眼,忽而也捲起一笑:「睿王爺真是看得起我,不過在我看來,你更像他的知己!」
食指橫上唇,狀似思索,少頃點頭,贊同道:「你說的不錯,好歹我與他同父。但話說回來,龍生九子,各有不同。或許你會覺得我比他殘忍,但事後你會發現,我只是奉行『長痛不如短痛』,這便是我仁慈的地方。」
雲錦不置可否。
看著手中的鳥雀安靜的躺著,眼睛也不再驚慌,似乎很依戀她一樣。她驀地想起燕兒,那小丫頭還小呢,比珍妃還要單純乾淨,若是跟著她,怕是早晚……哎。算了,古人不是有句話:已所不欲,勿施於人。如今她也是泥菩薩過江,何苦操那麼多閒心,各人有各命。
忽然一道明晃晃的金光從門窗照射進來,把她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之中,瞇著眼,一瞬間看不清外面的景物。
對面人就這麼看著她,美則美矣,可她的眼中卻是他不懂,又感到奇怪的茫然,不過轉瞬即逝,又是一派傾城妖嬈。彷彿在須臾間,他有點理解齊嘯天為什麼對她相待不同,她身上的魅力難以言述,讓人茫茫然然就跌了進去。
「錦兒。」他含著笑喚了一聲。
雲錦轉過眼,不解他突來的稱呼。
他呵呵一笑,解釋說:「我只是想試試叫你的名字是怎樣的感覺,挺有趣,很有趣。」
雲錦輕不可聞的冷哼,唇畔浮起自嘲:「我本就是給人取樂解悶的,王爺覺得有趣,是我的榮幸。」說完走到門外,秋陽溫暖的普照,她的人就裹著層金光。她說:「王爺若沒有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你急什麼,他今早不是有人陪嗎。」齊佑辰走到她身後,撈起那一頭青絲,怔怔的看了一會兒,突然就丟開,先一步奪門而走了。
雲錦一頭霧水的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好笑的挑了挑唇,返身朝另一個方向離開。
分明是為解心而來,可回去時,又裝了滿滿的心緒,說不出,道不明。
啾啾啾!出了寺門,鳥雀忽然就叫起來,似乎在和寺廟道別,亦或是捨不得這個家。
雲錦愛憐的摸摸它的小腦袋,喃喃說道:「小東西,你是捨不得離家吧?」
小東西……哦,她想起來,那個男人總愛叫她「小東西」,「小妖精」。半個多月前的事,卻像過了很久,曇花似的夢,都不恆久,也不真實。
最終將鳥放到台階上,看著它蹦蹦跳跳,終於拍著翅膀飛入林中。
天色落晚,半壁西天的彩霞美的淒迷。幾聲雁鳴,幾點鳥影,隨著吹起的秋風,肅殺清冷,紅了霜葉,敗了夏花。
雲錦叫來翠翹,猶豫著,還是說:「之前交代你的事別做了。」
「……是。」翠翹也不問,只說:「時間也差不多了,娘娘更衣吧。」
「嗯,把彩霞華勝準備好,今晚戴。」她又看著夕陽,覺得那顏色很殘忍。
天還沒全暗,珍妃最先來找她。
「錦姐姐,你看看我這裙子,好嗎?」珍妃拉著身上桃紅復裙,眼睛滿滿的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