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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良緣安在 第一百四十四章 蛟王言和 文 / 周雲龍

    第一百四十四章蛟王言和

    那人聲音中正平和,雖夾雜在眾人呼斥喝鬥聲中,卻仍是清晰可聞。眾人循聲上望,但見樹頂上站著一個黑鬚道人,手握拂塵,面露微笑,身子隨著足下樹枝一彈一沉,神情頗是瀟灑。

    吳子矜已認出此人曾在大名府見過一面,道:「原來是不平道長到了,在下罷鬥便是。」當下右手一抖,長劍劃了個圈子,將身側數名敵人逼開,後退而立。

    那安洞主卻是早就認得不平道人,抱拳行禮道:「道……道長如……如約而……至,在下……在下……」他口吃得厲害,不待說完,不平道人已是笑道:「安兄莫要客氣,芙蓉仙子也已到了左近,老道自當與安兄共進退。」安洞主喜道:「多……多謝,只……只是他……」他望了吳子矜一眼,面色頗是躊躇,顯是對吳子矜頗是忌憚。

    不平道人哈哈一笑,縱身輕躍,自半空中冉冉而下。但見他手中拂塵輕揮,真氣觸地反激,托住身子緩緩而落,這份「憑虛臨風」的絕頂輕功激起一片采聲。不平道人雙足著地,笑道:「安兄無須憂慮,吳幫主乃是老道邀約來的幫手,他武功遠在老道之上,若是能得他助力,大事成矣。」

    眾人倏然而驚,不平道人這幾手功夫極是漂亮,在場眾人自忖皆是不及,但他卻親口承認遠遜於吳子矜,吳子矜之能可見一斑。安洞主大喜道:「此……此話當真?那……那可忒……好了!」不平道人笑道:「那是自然,大敵當前,各位以前與吳幫主結下的仇怨可否暫且掛起?」吳子矜等人適才殺了數人,兼之有數位島主在西夏時曾於亂軍中喪命其手,其下屬自是仇恨難平,只是安洞主已然點頭應允,眾口一詞,卻也不敢異議。

    吳子矜藝高人膽大,自是不懼,淡淡道:「多謝不平道長斡旋,但不知此刻烏老大現在何處?還請安洞主指點。」安洞主道:「他……他在山後,有……有些麻……麻煩。」吳子矜方自一愣,驀地「嗤」的一聲響,一枚綠色火箭射向天空,「砰」的一聲炸了開來,映得半邊天空都成碧綠色。安洞主面色一變,道:「烏……烏老大麻……麻煩大了。」吳子矜心中一驚,道:「什麼人?」安洞主道:「是……是慕容……」吳子矜心頭一動,身側段譽已是喜道:「慕容?難道是慕容公子麼?那……那王姑娘定是到了。」他苦思數月,終是有了佳人的訊息,大喜之下,「凌波微步」踏出,早衝過了山坳。安洞主瞧得其變幻莫測的身法,亦不禁面上變色,心下對得了這等幫手卻是大喜。

    不平道人「啊」了一聲,道:「想不到今日龍虎際會,居然來了這許多高人,連鼎鼎大名的南慕容也在此處,大夥兒瞧瞧去。」

    眾人轉過山坳,但見月光下一道金光、一道銀光、一道碧光盤旋飛舞,老遠便感到勁風獵獵,刮面生疼。吳子矜凝目望去,卻見三人圍攻一名年青公子,烏老大赫然便在其中,另二人卻是兩名身著金袍、銀袍的老者,手中兵刃是兩根金帶銀帶,舞動之下閃耀燦爛,華麗之極。那年青公子正是慕容復,此刻雖身處三大高手圍攻之下,卻僅憑一雙衣袖見招拆招,絲毫不見窘迫,端得是游刃有餘。

    早聽得段譽大呼小叫聲傳來:「慢來!慢來!冤有頭,債有主,莫要傷了王姑娘!」叫聲中一個灰色身影東一拐,西一閃,自人群中擠出,腳下輕靈之極,卻是段譽,背上背負了一個藕色紗衫少女,正是王語嫣。

    慕容復適才一直守多攻少,此刻見表妹已然被人救出,精神大振,長嘯一聲,立時反守為攻,身子微側,避過烏老大揮來的綠波香露刀,右手一掠,使出「斗轉星移」的功夫,「啪」的一聲,兩老者的金銀帶已纏在一處。烏老大虎吼一聲,舉刀斜劈過去。慕容復冷哼一聲,心道:「我還當真怕了你不成?此刻沒了那兩老者掣肘,便叫你知道小爺的厲害!」右手劈空一掌拍出。

    烏老大心中冷笑,心道:「我這香露刀上塗有極厲害的毒藥,倒要看你的手掌是肉做的,還是鐵打的!」他卻不知,慕容復這一掌乃是家傳絕學「摘星式」,便是天上的星辰,也可摘取,他的綠波刀哪裡砍得中?待到發覺出刀落空,慕容復的掌力已然襲體。

    便在此時,忽聽人道:「兩位且請住手,何必傷了和氣?」一股凌厲的劍氣疾掠而來,與慕容復掌力相撞,慕容復但覺掌心一麻,大駭之下向後躍開。但聽得「嗚」的一聲響,烏老大的綠波香露刀激射上天,烏老大亦是拿樁不住,踉踉蹌蹌而退。

    月光下但見吳子矜左手捏劍訣,右手長劍橫舉當胸,頗是神威凜凜。眾人見他一劍劈退了兩大高手,不由大聲喝彩。慕容復面色驚疑不定,心中大是忌憚,暗忖:「這小子幾年不見,居然武功精進若斯,倒是個勁敵,可小覷了他。」烏老大回身望見了吳子矜,大喜過望,顧不得自己脫手的兵刃,迎上前來,道:「吳兄弟,你總算到了,一來便給我個下馬威,我得罪你了麼?」目光掠過石凝霜,開顏笑道:「遠來石家妹子已然與吳兄弟相聚了,那敢情好,我可不必再隱瞞啦,這憋著不說的滋味還真是讓我老烏難受。」

    吳子矜一愕,道:「原來烏兄當日是被石家人救了麼?難怪你會對凝霜的行蹤守口如瓶。」烏老大點頭道:「正是,吳兄弟,眼下石家妹子既是和你團聚,老烏也算是放下心頭一塊大石,今日萬仙大會眾家兄弟集會,為的便是對付童姥,你當助我一臂之力罷?」吳子矜躊躇道:「我與童姥亦有師門大仇,助你那是自然,不過眼下丐幫亦是多事之秋,我方自塞外回轉,只怕無暇西去天山啊。」

    烏老大笑道:「那倒無妨,那童姥這些日子並未在天山,我等暫無需長途跋涉。」吳子矜道:「那便好。」抱拳向慕容復行禮道:「慕容公子,幸會。」

    慕容復看他與烏老大言談甚歡,將吳子矜當作了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人,自忖適才惡鬥一場,功力大有損耗,可不便翻臉,當下還禮道:「吳幫主,今日你們故人相會,自是有大事商議,在下朋友六人,乘夜趕路,只是路過此處,無意中多有冒犯,謹此謝過。就此告辭,還望借道。」說話間王語嫣已離了段譽身旁,行至慕容復身側,鄧百川等四大家臣在身後一字派開,手按兵刃,大有一語不合便即動手之意。

    吳子矜眉頭微皺,正要開口說話,身側不平道人已然道:「慕容公子言重了,一切都是誤會,烏老大,是不是?」烏老大躊躇難答,不平道人又道:「烏老大、安洞主,你們的對頭太強,多一個幫手好一個,姑蘇慕容氏學究天人,這等大幫手,你如何不請?」包不同冷冷道:「非也非也,你等江湖紛爭,我們可管不了。」

    烏老大一咬牙,下定決心,長揖道:「慕容公子,我一眾兄弟數十年來受盡老魔頭荼毒,實是生不如死,還望慕容公子仗義援手,以解倒懸。」慕容復道:「此間高手如雲,吳幫主武功更是在在下之上,如何用得著……」他正要一口回絕,目光在吳子矜身上一掃:「這小子統率丐幫,本已是我慕容世家崛起的絆腳石,如今再得了這般人交心,可是大大的不妙。為今之計,得結下一份情義,縱不能將這般人收為助力,也斷不可成為敵人。」想到此節,當即轉口道:「不過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乃是我輩武人的本份,慕容復不才,當追隨各位驥尾,以供差遣。」包不同等人相顧愕然,只是他們向來以慕容復馬首是瞻,並不出言反對。段譽則是喜道:「不走就好,不走就好。」一顆心早已飛到了王語嫣身上。

    眾人化干戈為玉帛,當下各自引見寒暄。當介紹到虛竹少林弟子、段譽大理段家身份時,安洞主等人皆是面上變色,心道:「好險,若是多了這兩個仇家,可糟糕得很。」言辭間自是頗多接納。段譽、虛竹心思單純,被誇讚數句,大是飄飄然,本不願摻雜其中,卻也應承相助。

    是夜篝火處處,眾人席地而坐,烏老大將眾人如何身受天山童姥「生死符」荼毒,種種慘事敘說給眾人聽,只聽得眾人義憤填膺,段譽更是拍案大怒。

    烏老大道:「我等生不如死,自是要竭力設法抵抗。安洞主這龜兒子歸順了一品堂,卻未告知與我,實在是混蛋得緊。」他順口罵了一句,一旁安洞主與他向來相交莫逆,不以為意,只聽烏老大道:「只是他敢主動背叛童姥,兄弟卻是佩服得緊。今年他從西夏得知消息,童姥身子有恙,不在靈鷲宮中,要乘此機會捉拿一個女童,將之帶往興慶府。安洞主雖不明其理,仍是依命潛入找到了那個女童,將之帶下山來。不料那女童果然是個重要人物,靈鷲宮九天九部分數路大舉下山追索,自天山追至大漠,安洞主數次險些落入敵手。」

    他說來平平無奇,眾人卻均猜到了安洞主一路上的驚駭險阻,心下極是佩服。吳子矜心道:「原來霍思遠還是說了謊話,這女童居然是那安洞主親自上天山擒下來的。想必是畏懼那天山童姥知曉,要減輕罪責罷。」只聽那烏老大道:「那班賤婢似乎知曉西夏那人的打算,行動迅捷得很,早將去興慶府的去路嚴密封鎖,安洞主無奈,只得打消了去興慶府交人的打算,先至陝西參與『萬仙大會』。豈料那女童雖是又聾又啞,卻狡猾得緊,居然逃脫了,兄弟們四下搜索,在潼關眼看要抓住,卻叫一個黑衣女子憑空殺出給救了。」說到此處,烏老大頓得一頓,道:「吳兄弟,此女你當識得,當日在君山大會上曾出現過。」

    吳子矜心中一動,他先前已然猜度是木婉清,只是先前木婉清已然回轉洛陽,怎地會跑去潼關?一旁大理國四大護衛中的傅思歸忽道:「正是木姑娘,我等奉王爺之命出來找尋世子,途經此地,正瞧見她帶著一個女童遭人追殺,遂攔住追兵,眼下卻不知木姑娘去了何處。」

    段譽聽得木婉清之名,道:「原來是婉妹救了那孩子,婉妹心地善良,這女童定是無辜,安洞主,你抓錯人了罷?」一語之中立時轉變了立場。

    烏老大與段譽曾在君山大會上見過,心知其迂腐單純,苦笑一聲,不去理會,道:「此刻童姥不在天山,靈鷲宮女子諸部四處搜索那女童,趕往陝西的只是其中一路,我等只需出手各個擊破,先剪除了這一路,一來斬斷了童姥一條臂膀,二來也可從那班賤婢口中查知童姥下落和解除『生死符』的訣竅。」

    眾人轟然應諾,眾洞主島主大多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所忌憚者惟童姥一人而已,此刻有機會解脫牢籠,都是摩拳擦掌。吳子矜心道眾位長老傷勢還得半月方可痊癒,亦可往陝西走上一遭,順便整頓大信分舵。慕容復卻是自持身份,不願與眾人同行,問明木婉清與那女童的長相,約定在長安會面,便即率屬下離開。段譽眼見王語嫣遠去,有心跟隨,但又想隨朱丹臣等去見父王,頗是躊躇,終是留了下來。虛竹雖有心回少林去,但適才不該昏昏然中答應了助力,此刻雖心下後悔,卻也不好意思就此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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