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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風緊雲亂 第一百章 兩狗相爭 文 / 周雲龍

    第一百章兩狗相爭

    吳子矜心中驚疑不定,這女子明明便是赫連知秋,如何矢口否認?衣袖微微牽扯,石凝霜在他耳邊低聲道:「這位是那赫連姑娘麼?」她也曾聽說過赫連知秋的名字,只是吳子矜向來對此隱諱甚深,從不宣之於人,石凝霜卻也不便細問。

    吳子矜心中「啊喲」一聲,心道:「莫非是知秋妹子見凝霜與我過從甚密,心裡惱我,故意不與我相認麼?」左看右看,二女長身玉立,正是春蘭秋菊,各擅勝場,吳子矜心中微亂,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那自稱李依琪女子卻皺眉道:「想不到中原男子如此不堪,真白佔據了這大好河山。閣下若是再跟來,可莫要怪我不客氣。」說畢轉身便走。

    「慢!」吳子矜忙踏上一步,閃身攔在李依琪身前。他足踏四象,使的正是逍遙派的輕功身法。李依琪面色一變道:「尊駕怎地會本門身法?看你前日與星宿門人作對,難道你是聰辯老人門下麼?」

    吳子矜與函谷八友交情非淺,早已自他八人處得知他們的師尊叫做蘇星河,江湖上外號「聰辯老人」,只是受丁春秋所迫,改稱「聾啞老人」,已多年不履江湖。李依琪知曉蘇星河的名頭,自然正是逍遙派中人。

    要知世間固然相貌相似者若恆河沙數,但細微之處總有差別,決無可能纖毫無異。便是阿朱出神入化的易容術,也只能欺瞞一時,若是與真人同立,立時便給拆穿了。吳子矜與赫連知秋相處日久,彼此心意相通,自是比常人更加熟悉。眼前這姑娘神態、顰眉,都與吳子矜心底那個倩影絲絲入扣,縱然造物神奇,也斷不會有這般巧合。

    「知秋妹子,你……你真的便認不出我了麼?」吳子矜兀自不死心地追問。李依琪面色一肅,怒道:「世間怎這許多登徒子?我此生尚是第一次踏入中原,哪裡是你的什麼知秋妹子?快快閃開!」她心中惱怒,已將面前的吳子矜當作了好色之徒,當下不再隱忍,忽地伸出右掌拍出。

    這一掌勁風不顯,無聲無息。吳子矜卻絲毫不敢大意,剛才那一個半時辰的輕功較量,已然讓他明白,不管眼前這女子是不是赫連知秋,她的武功都不容小視。左手捏訣,右手食中二指並起,一式「白魚入舟」斜斜劃出。他雖是赤手空拳,但無堅不摧的劍氣附著在指上,與真劍無異,空中發出「嘶」的一記尖銳聲響。

    掌風劍氣相交,裂帛聲響,吳子矜劍氣破開對方掌力,長驅直入。他心中一驚,怕自己一不留神傷了對方,忙沉腰回力,要撥開劍氣。卻見李依琪大袖揮出,將吳子矜劍氣裹入,一股柔和的內力發出,吳子矜攻入近身的劍氣竟是給化了個一乾二淨。吳子矜心頭一驚:「小無相功!」驀地胸口一震,一股暗勁襲上身來。

    原來他手下留情,人家卻沒領情,內力順著吳子矜出手空隙反擊,直趨要害。吳子矜心知不妙,左手劍訣化掌,手臂半彎,一記「亢龍有悔」拍出,二人真力相交,吳子矜拿樁不住,踉蹌而退,胸中氣血翻騰,心口隱隱作痛,面上不由變色。

    李依琪「咦」了一聲,道:「你這人品性不端,功夫倒不錯。今日本姑娘有要事在身,便饒了你這遭!」足下點地,反身倒躍,幾個起落已然遠去。

    吳子矜哭笑不得,這位李姑娘性子潑辣,完全便是自己初認識的那個赫連知秋。她對自己如此不假辭色,只怕真是將自己給忘了。此中真相,得去興慶府查探一二。

    他愣了片刻,方才醒悟過來,第一眼望到的便是石凝霜那氣鼓鼓的眼神。吳子矜心中咯登一下,知道自己似乎冷落了這位大小姐。此後一路上石凝霜甚少理睬吳子矜,而吳子矜心中有愧,卻也不敢貿然搭訕,直到二人到了長安大信分舵。

    大信分舵的王舵主早接到飛鴿傳書,吳子矜晉陞八袋弟子,做了大信分舵的副舵主。大信分舵在西夏與一品堂相抗,麾下弟子多有折損,如今多了一員猛將,自是喜出望外。吳子矜少來陝西,與這位王舵主並未見過幾面,見他四旬不到的年紀,雙目炯炯有神,頗有威勢。二人寒暄一二,王舵主道:「近日西夏會有些變動,易兄弟那裡正缺人手,吳兄弟來得正好。」

    吳子矜眉頭聳動,道:「莫非宋夏又要有一場大戰麼?」王舵主道:「易大彪兄弟前日送來的信件上說,那西賊的太后和相國似乎正在內訌,今年應無暇南侵。」吳子矜心中一動,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手刃梁乙逋,為父報仇,如今西夏起了內訌,那梁賊一心與太后爭權,身邊防衛興許便鬆了。

    二人只用過一餐早飯,便告辭了王舵主,急急趕往興慶府。

    初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射在興慶府高大的城樓上,城門早已大開,百姓川流不息,又是一個普通的早晨。

    吳子矜與石凝霜早裝扮成了兩個行腳客商,夾雜在人群中混入城去。西夏自李元昊開國以來,已然由全牧轉為半耕半牧,王公貴族老爺更是貪圖享受,奢靡之風大盛,是以宋夏兩國雖時不時開戰釁邊,似這等漢人商人卻仍是被禮遇有加,夏人所看重的自然是他們手頭源源不斷帶來的絲綢珍寶。

    二人入得城來,見街上人來人往,似乎比兩年前更為繁勝。吳子矜歎道:「這裡處處繁華,只怕都是我大宋的『歲幣』堆積出來的。」

    二人正自唏噓間,忽地前方人群大亂,紛紛退往路邊。遠處一群兵丁押著一大群犯人自街上走過,群犯有的是滿頭白髮的老人,有的卻是嗷嗷待哺的幼兒。眾犯哭喊震天,那般兵丁卻是頂盔貫甲,跨騎高頭大馬,在大街上橫衝直撞,不可一世。

    石凝霜低聲道:「這班人如此肆無忌憚,當是皇帝的親衛『質子軍』。」質子軍大多出身豪族,自然不會將一般的升斗小民性命放在眼中,所到之處,戰馬肆意踐踏,眾百姓紛紛逃開,唯恐一不小心枉死。這群質子軍卻是嘻嘻哈哈,大覺有趣。吳子矜眉頭一皺,強自按捺胸中的殺意。

    只聽得身旁有人道:「今日不知又是哪家官員遭了殃。」另一人道:「這是御使台孫大人的家眷,真是可憐,昨日還是官宦人家,今日卻做了階下囚。」那人道:「誰叫這孫大人是梁相國的人?太后這一招叫『殺雞駭猴』,懂麼?」另一人不服道:「梁相權傾朝野,黨羽遍佈,哪裡殺得完?前兩日被抄家的三司李大人,不是太后那邊的人麼?依我看,這叫『狗咬狗,一嘴毛』,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那人道:「這些當官的,平日裡趾高氣揚,如今卻是個個如喪家之犬,托病不朝,都怕觸了太后和相國的霉頭,還是我們老百姓活得自在。」

    眾人皆道:「莫談國事,莫談國事,不要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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