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吹篪乞食 第三十七章 寺中小僧 文 / 周雲龍
第三十七章寺中小僧
少室山上,寺門長閉。吳子矜心下暗是疑惑:「此刻申時未過,還未到香客散去時辰,怎地寺門卻是閉上了?莫非大敵已經來犯了麼?」想到此處,他心下略急,足步加緊,已是趕將過去。
堪堪及至寺門,但見樹木森森,蔭著一片碑林。吳子矜心知這裡是歷代高僧藏地,眼見大半石碑已經破敗,顯是年代久遠。
驀地人影晃動,兩名僧人自碑後轉出,當先一個瘦長僧人雙掌合十道:「少林今日閉門作法事,請施主改日再來。」吳子矜隨口問道:「不知是做何法事?」那僧人略略遲疑,道:「無非是一些經懺法事罷了。」身後一個矮胖和尚已是大喝道:「兀那漢子!囉嗦什麼!我等已道今日不接待香客,還不快快下山去?」
吳子矜眉頭一攢,若是換了當年的他,此刻早已發作。略略平息心氣,吳子矜抱拳道:「兩位大師見諒,小子並非尋常香客。在下乃是奉敝幫主之命前來少林示警。」言畢取出懷中青竹令遞了過去。
那瘦長僧人接過青竹令,與矮胖僧人對視一眼,忽道:「對不住,方丈有令,江湖人士不得入寺,閣下若是有甚麼緊要之事,便與我等說也無妨。」手指縮回,竟是將青竹令也籠回袖中。
吳子矜心頭一驚,喝道:「作什麼?還我的青竹令!」探手去拿那僧人衣袖。那僧人閃身後退,道:「好啊,居然敢動武。慧明師弟,來人既然不聽我等勸告,意圖恃強闖寺,我等也無需客氣。」
矮胖僧人慧明冷哼一聲道:「正是如此。」忽地欺身而進,右手五指如鉤,抓向吳子矜肩頭。手抓未至,吳子矜已是覺得指風凜然,肩頭刺痛,他不知道這和尚已是使出了少林七十二絕藝中的「寂滅抓」。這門抓法出手極是狠毒,中者筋斷骨折,不免終身殘廢。吳子矜不知這僧人招式,但已覺察出此人出手極是狠辣,照面間便下此毒手,令吳子矜大是圭怒。
寒芒一閃,吳子矜長劍出鞘,慧明「嘿」的一聲悶哼,捧手而退。右手中指、無名指骨痛欲裂,原來這一瞬間吳子矜已是橫過劍身,重重擊打了一記。若不是他心存慈念,只需劍鋒稍稍偏得一偏,慧明這右手便會不保。
慧明在慧字輩中隱為翹楚,平日裡眼高過頂,自覺除了那些「玄」字輩,天下再無抗手,今日受此挫折,面色灰敗,不住後退,竟是無法鼓足勇氣再戰。
其實吳子矜一擊得中,很大程度上乃是拜慧明輕敵兼出其不意所致。吳子矜這一年來大小架斗了無數,技擊經驗也頗是豐富,一邊暗道僥倖,一邊偏頭望去,卻只瞧到了那瘦長僧人遠去的背影。吳子矜大急,要知道,少了青竹令,便無法再證實自己的身份,少林寺藏龍臥虎,斷難來去自如。當下顧不得縮在一旁的慧明,拔足飛奔追去。
豈知那瘦長僧人卻是步履輕快,這一瞬的功夫已自角門而入。吳子矜方到,角門甫始閉合。吳子矜長吸一口氣,身子已是凌空升起,輕飄飄地過了牆頭。
「好功夫!」「好賊子!」兩聲輕喝自牆角升起,勁風襲體,一柄粗大禪杖橫掃而來。吳子矜心中一驚,長劍前掠,「叮」的一聲,正點中杖頭。這一劍「一線天」講究的便是出劍筆直,劍身、手腕、臂膀成一條直線,原本是周公劍法中用以練習出劍姿式、腕力的基本功夫,此刻吳子矜使將出來,全身力氣凝聚於臂,由臂而致腕,由腕致劍尖,兩下相交,禪杖力沉,竟將吳子矜連人帶劍擊得凌空飛起。吳子矜這下借力打力,躍出杖圈,妙到巔毫,那人也不由讚道:「好!」
這當口吳子矜但覺後心一緊,一人掌拍而至。這下無聲無息,若是平日裡吳子矜已然中招,只是他此刻剛飛身而降,週身勁氣獵獵,後心氣流稍有變化,便即察覺,百忙中左掌反拍,正與那人相交。
「砰」的一聲,那人一聲悶哼,已被吳子矜劍氣所傷,吳子矜亦是氣血翻騰,踉蹌前衝。他深知交手二人武功均大是不弱,是以不欲多加糾纏,足下不停,手中長劍舞作一團光華護住後心前衝而出。
如此這般,吳子矜前進得數十丈,已先後遭到不下四批僧人阻攔,並且一個比一個利害。吳子矜迭遇險招,好幾次險些受傷。他愈鬥愈是心驚,暗忖必有大事發生。此刻能證明自己身份的青竹令已經丟失,若再闖下去,難免喪身寺中。只是吳子矜暗忖幫主慧眼有加,將此重任托付於己,若是不能見到方丈,首出無功,自己哪能心安?
如此再奔行數步,忽地一個聲音道:「咦?」吳子矜百忙中斜瞥一眼,卻見一個和尚正自左邊僧捨中探頭觀望。吳子矜心下大喜,忙一個箭步竄上,右手長劍抖動,一式「玉帶圍腰」分削其前、右、後三個方位。他此刻神疲力乏,本意是想擒個人質作護身符,再徐圖大計。豈不料這和尚居然面色驚惶失措,只身子略略避讓,吳子矜長劍已然及身。
吳子矜不料這和尚如此好對付,忙收手沉劍。寒芒閃動,長劍已經壓在那和尚脖子上,吳子矜惡狠狠道:「小和尚,你且莫亂動,須知我這劍可不長眼。」
一縷陽光自門前透入,映在小和尚臉上,望去濃眉大眼,一個大大的鼻子扁平下塌,容貌頗為醜陋,面色卻是坦然,似乎並不害怕。吳子矜道:「小和尚,你不怕死麼?」那小和尚道:「小僧怕死,但佛祖來招,往生極樂,卻也不是什麼壞事。」吳子矜笑道:「敢問小師父法號?」小和尚道:「我觀施主似乎與小僧年紀相仿,『小和尚』三字可當不得,小僧名『虛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