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血戰洛城 第10章 第一個兵(上) 文 / 胡不歸
那名端著托盤的大漢正要將皂片傾入銅盤中,六指金的兩隻手抖得更加厲害,面如死灰,不僅僅是因為即將遭受的恥辱,更多的是憤怒與不甘。
蕭布突然叫道:「生哥」
尚生臉色一沉,眼中透出一股冰涼的殺氣,露齒森森道:「怎麼?」
「生哥。」如給一桶冰水澆了個滿面,蕭布全身發寒,低下頭不敢望他,鼓足勇氣囁嚅道:「我,我不想跟金叔比試了」
「你說什麼?」尚生惡狠狠地獰視他,蕭布只覺身上陡地起了一層栗粒,似有一條欲擇人而噬的毒蚣爬進了衣內,不禁毛骨悚然,什麼話都嚥回了肚裡。
「挨千刀的小布丁,你他媽的想找死也別連累老子我啊……」癩皮蝦身子一抖,在肚裡狠狠咒罵起來,望住尚生討好地笑道:「生哥,您別生氣,小布丁他是一時犯了糊塗快上去啊,別讓生哥發火。」用力把蕭布推上前。
蕭布避開六指金憤恨欲狂的眼神,喃喃道:「金叔,我也不想的」
六指金正要破口痛罵,忽然瞥見尚生眼底一閃而過的譏誚與殺機,滿腔怒火頓時一洩,如一匹給驅跑得精疲力盡的老馬,頹然搖頭,心知蕭布已埋下了殺身之禍,落得的可悲下場只怕比自己尤要過之,歎了一口氣說:「小布丁,你一向聰明過人,這一回怎麼就給豬油朦了心與虎謀皮呢唉,可憐小聰明害人不淺啊,事已至此,再說什麼也是枉然了……」
蕭布立即明白了他話裡的含意,悚然一顫,一顆心登時象墜進了冰水裡。
「也罷。」六指金再疲倦地搖搖頭,提高聲音喝道:「尚生,今天我金某人算是栽到你手上了。」
尚生知道大局已定,臉上微是露出得意之色。
「金老哥,金老哥」水鬼這時突然闖了進來,扯著嗓子大呼小叫,後面許家傑等人也緊銜著趕到,遊子巖隨在陸定山後面最後一個步進來。
「各位老弟怎麼來了?」六指金又是意外,又是驚喜,膽氣立即大壯。
「金老哥,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富態十足的陸定山腆著大肚子邁上前,怪責道:「我們多少也是相交了二十年的老夥計了,交情不算差了罷?怎麼喝著酒就突然不見了人,原來是撇下老兄弟攀上了高枝,還害大家一頓好找。」
六指金連忙賠罪道:「實在是抱歉,不過我要申明一點,可不是我金某要撇下各位老弟,而是生哥盛情,金某身不由已啊,還請各位多擔待。」
房中的情形當然是一目瞭然,但大家均未說破。許家傑嬉皮笑臉道:「生哥在請吃火鍋麼?還是金老哥面子大呀生哥,相請不如偶遇,今天這頓火鍋怎麼說老弟我也要厚著臉皮沾點葷了。」
「那是那是……」水鬼跟著起哄:「生哥,大家都是老朋友了,你可不能厚此薄彼。」
尚生表面上不動聲色,腦子裡卻像風車一般轉過不停。
情勢很明顯,最好的時機已經失去了,現在擺在尚生面前的有兩個選擇,放任六指金離去或是將這些人統統都留下來。
這些人論每一個的單獨勢力來與三江會抗衡無疑是螳臂擋車,絲毫不足為懼,但若是真的齊力擰成一股繩,絕對是不容小覷的力量。而且,如果尚生決意對付他們,還有相當重要的一點需要考慮,那就是三江會此後必定會被全香港所有這類三流九教的小行會敵視,引起的後果之嚴重不是他尚生這個角色所能夠負責。
因此,尚生沒過多久就作出明智的決斷選擇了前者,但是當他正要開口時,視線從蕭布身上掠過,馬上又轉變口風,微笑著說:「各位好朋友來得真是巧啊,正趕得上看一齣好戲明人不做暗事,我尚生也不屑做那種小人,實話告訴大家,我可不是專程請六指金老哥來吃火鍋……」
眾人的臉色都變了一變,均心想難道尚生真要撕破臉皮蠻幹麼?若真是如此恐怕大家都要吃個眼前虧。
尚生接下來的話稍稍緩和了緊張的氣氛,他指了指蕭布說:「這位小老弟叫蕭布,金老哥手下的頭號金手指,相信大家應該多少都有些耳聞吧?蕭布有意自立門戶,卻被金老哥不容,所以他特地請我來當一個公證,要憑技藝與六指金一決高下……我們三江會樂於扶攜後進,江湖同道向來是有目共睹,大家可別有什麼誤會。總之一句話,我尚生絕對是兩不相幫,任憑他們公平比試。」
他的一席話找不出一點岔子,大家都只能在肚裡問候他的老母或別的女性親屬,水鬼倒是嚷了一句:「小布丁,你他媽卵毛還沒長齊就想出頭了麼?不錯不錯,比你水鬼大爺出息多了,嘖嘖,真是不賴啊。」
許家傑擠眼謔笑道:「水鬼老兄當年這會兒只會偷看女人**玩自個的**罷?小布丁就不一樣了,說不定他那玩意天賦異稟吶。」
大家都哄笑起來,連尚生的那幾個手下亦咧著嘴滿是不屑地望向蕭布……
尚生狠狠掃視了手下一眼,保持微笑道:「長江後浪推前浪,當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強,蕭布小老弟既然有這份本事和豪氣,我們做前輩的難道就沒有這份器量給他一個機會麼?大家也不是這種小肚雞腸之輩罷,是不是?」
這頂大帽子扣得大家直翻白眼,誰也不好意思再出言攻擊蕭布,畢竟大家都不是什麼剛出來混的青皮小癟三了,臉上這張皮多少還是要顧及一點,只好冷哼冷笑幾聲了事。
承受著形形**的目光,蕭布如坐針氈面色蒼白,尚生威脅的眼神更是有如無形的鐵鏈,緊緊地纏在脖頸上,絞得他幾乎要窒息過去。
遊子巖饒有興趣地看著尚生,雙花紅棍這個名稱的含意他當然知道,無非就是金牌打手的代名詞,換句話來說亦含有某幫派中第一高手此類意思在內……真實情況當然並非如此,但是能從三江會這個香港實力最強盛的社團中過關斬將獲此殊榮,尚生的武力之強大是不用說了,而心智詞鋒亦如此慎密老辣倒是令人出乎意料。
尚生又望住六指金,輕鬆地笑道:「當然,金老哥可以直接拒絕蕭布的要求,還可以治他一個以下犯上的罪,相信道上的好朋友們也不會認為你金老哥做的有什麼不對。」
六指金臉色難看得像吞了一百條死蛆,目前的局面他被尚生擠兌得非常被動,他當然可以拒絕,但拒絕之後他一輩子辛辛苦苦打拼出來的名聲就毀於一旦了……
在道上討生活的人,私底下你可以不擇手段寡廉薄恥壞事幹絕,但至少,在表面上,你得道貌岸然光明正大急公好義,即使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婊子,那牌坊,卻還是要豎的。
所以,這臉面,也是萬萬不能丟的,被逼上了梁山的六指金眼角抽動幾下,咬著牙不作聲。
「既然金老哥不反對。」尚生凝住蕭布,平平和和地說:「那你可就得把握住機會了。」
這個時候,除了蕭布放棄之外,大家不知道還有什麼解決的辦法。
但蕭布亦已經騎上了虎背,明白自己若是再退卻,恐怕今天晚上自己的屍體便會被灌進某個工地上的一根水泥漿樁中,又抑或永遠沉入維多利亞海港深處,從此人間蒸發……
遊子巖心念轉動,忽然移前半步,對陸定山低低說了幾句話。
陸定山先是一呆,跟著又是一訝,再微微露出笑容來,表情一息數變,用力點了點頭。
當蕭布正要開口之時,陸定山揚起手說:「等等。」
尚生眼神電一般掃過來,竭力保持住微笑說:「陸哥有什麼要說的嗎?」
「對。」眼下的情況反正跟扯破面子差不了許多,陸定山可不會在乎他的威嚇,點頭道:「生哥,凡事都得有個規矩才成方圓,小布丁以下犯上已經犯了忌,金老哥寬宏大量不跟他計較,還額外給他一個機會,但並不代表他就有資格向金老哥叫板。」
尚生瞇起眼,嘿嘿冷笑道:「陸哥的意思我明白了,你不就是想替金老哥找擋箭牌麼?」
「生哥,話可不能這麼說。」陸定山也冷笑道:「金老哥怎麼說也是一個字號響噹噹的大哥,他小布丁算什麼?要是他想怎麼著就怎麼著,這道上還講究什麼規矩?如果生哥你覺得我陸定山說得不在理,那好,明天要是萬一從哪兒蹦出個小混混要挑戰貴會楚丁山老爺子的權威,你生哥是不是也要為他出頭,恭請楚老爺子應戰呢?」
尚生面色一紫,眼底殺氣一閃即逝,勉強笑道:「倒是我尚生疏忽了,陸哥教訓得是。」
陸定山搖手笑道:「教訓可不敢當,我只是就事論事說道理而已。」
「很好,很好。」尚生又扯動嘴角強笑了兩聲,說:「金老哥,蕭布已經站在這兒了,就請你指派哪位上場罷,當然,金老哥大可以把你的那些金手指全叫過來,不過,想必金老哥也不會無聊得叫每個人都試上一次吧?」
見事情有了轉機,六指金剛剛有些欣喜,轉念一想,又皺緊了眉頭。在他手下百十個金手指當中,蕭布的技術穩居眾人之上,即便統統叫來也是白搭,只是稍許拖延一點時間罷了,照樣無法擺脫出醜的困境。
尚生的笑容又悠然起來,哈哈笑著說:「金老哥,這個人選你可得仔細斟酌了,不急不急,你慢慢考慮好了。」
「考慮麼?那也不必了。」遊子巖站出來,淡淡地道:「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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