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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 舊版第四部分 文 / 柳暗花溟

    接舊版第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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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溝水淺,游泳是游不了,但溺斃一個人容易極了。高闖恨老兵戒仗勢欺人,但不想因為殺他而誤了自己的大事,只想給他一點懲戒,所以把他的頭按在水裡,等他馬上就要被水嗆死時再撈上來,然後再浸下去,如此反覆,讓這個混蛋也嘗嘗被虐待的滋味。

    老兵戒徒勞的掙扎,數度遊走於生死邊緣,可高闖沉浸於以暴制暴的快感中不肯罷手。但這時,河溝空地的外圍響起了雜沓的腳步聲。

    高闖抬頭一看,正看到鄭和一臉嚴厲地站在那兒,一揮手道:「把高闖給我拿下。」他身後的四個親兵應了一聲,過來把高闖五花大綁的捆上。

    高闖也不反抗,因為他看鄭和雖然嚴厲,可並沒有一點為難他的意思,眼神裡還有一點欣賞和興味,再看他衣著整潔、不慌不忙的樣子,一定是看了一會兒戲了,現在是怕出問題了才出來收拾殘局。南軍北軍暗中角力,對出使四海贊成和反對兩派之間的角力,鄭和以大局為重,一定會大做表面文章,但作為他保舉的人,能夠在尖鋒對抗中獲勝,他在面子上好看得很哪!

    看來無論多麼英雄豪傑的人,當了大官都會這套,只可憐了他這樣的過河小卒子,為了生存不得不拚命才行。

    接下來不出他所料,他被帶到威武堂審問。他覺得自己非常倒霉,來到大明後就像過街老鼠一樣,當過刺客、進過大牢,這會兒連軍事法庭也上了。

    周聞周大人臉色不好,費信費大人臉色也不好,不是因為他們是南軍的頭頭兒,而是因為在他們手下出了這些事,就證明他們治軍不嚴,難免有失察之過。而在高闖看來,周、費二位大人的地域之見並不深,不然鄭和也不會在南軍居多的水軍中重用這二位。

    想到這兒,他瞄了一眼費信,見小兵石作為親兵,就站在費信身後,和高闖目光相對時聳了聳肩,又瞄了一眼鄭和,意思是:不是他告密,是鄭和自己發現的鬥毆事件。

    「事實已然清楚,依三位大人之意,要如何處置他們呢?」鄭和道。

    高闖見他聲音四平八穩,臉上公正無私,卻總覺得他一定在內心竊喜,倒不是針對周、費,而是讓那個不知道是誰的幕後主使窩火,感覺一定很爽。

    「是卑職律下不嚴,請總兵大人責罰。」周聞站起身來,單膝跪地,費信一見,也上前請罪。

    「兩位大人,這是哪裡的話,快快請起。」鄭和連忙起身,快走了兩步,親自扶起了周聞和費信,「誰不知道兩位大人治軍嚴謹,軍法如山。不過,所謂樹大有枯枝,哪裡都會有害群之馬,怎麼能事事怪到兩位大人頭上。」

    「不,兵丁私下鬥毆生事,老兵虐待新兵,周某是有責任的,請總兵責罰,不然不足以服眾。」

    「這樣說來,作為整個水軍的總兵,鄭某不是更應請罪了?兩位大人起來吧,咱們過些日子就要一同出使四海,外面風波險惡,孤立無援,大家還要同心協力才好,不要婆婆媽媽,也不要有上下內外之別,起來說話吧。」

    聽他這話說得重了,周聞和費信只得起身,待鄭和落坐之後,也重新回到位子上。

    「這就對了,咱們是同甘共苦的兄弟,應當就事論事,不來這些官樣文章。」鄭和微笑著說,「來人啊,給高闖也搬個凳子坐,看他傷得不輕,有事坐下回吧。」

    高闖含糊的謝了一下,坐在椅子上鬆動一下自己的腿。其實他進來後一直沒跪,鄭和竟然也不聞不問,任他站著回話,可是他剛才那番打鬥很是劇烈,尤其和老兵戒打的時候,雖然沒有傷筋動骨,但渾身外傷無數,這會兒開始疼了起來。

    「大人認為要怎麼處置呢?」費信問。

    鄭和故作沉吟了一下道:「我們已經盤問過證人了,包括費大人的親兵小石、張戒的手下,參與和知情的兵丁,兩個受害者,證明此事確實是張戒挑起的。因為他虐待新兵,高闖為了保護兄弟,最後才起了衝突,所以主要責任在張戒。但是高闖下手沒有分寸,造成屠百戶手下二十四名士兵受傷嚴重,也要負起部分責任。」

    「鄭大人,拳腳無眼,高闖--不能算犯了軍法吧?」費信突然為高闖辯解了一句。

    高闖有些納悶,看了費信一眼,一抬頭正看到小兵石擠眉弄眼,似乎是說:看到了嗎?我們大人最是公正,幫理不幫親的。

    「話是如此說,可二十四個兵丁,沒有一個不斷胳膊斷腿的,不能就沒有一點責任。」鄭和道。

    老子有個屁責任,你不過是想找個平衡,讓別人說不出話罷了。高闖心裡想著,瞪向鄭和,哪知鄭和看也不看他。

    「在軍營私鬥,依軍法是重罪,應當嚴判。但鑒於主事之人以及其手下都有不同程度的傷殘,體罰免去,逐出軍營,永世不得重錄軍中。兩個受害者只是皮外傷,沒有大礙,因此各賞銀二兩,以示慰問。至於高闖,他保護同僚本是好事,但出手過重,不利於軍中團結,因此賞一百軍棍,以儆傚尤。」

    一百軍棍?!

    高闖嚇了一跳,「騰」地站了起來,馬上就要和鄭和理論。光軍才挨了二十軍棍,屁股就開花了,他挨一百軍棍,那不如直接把屁股切掉算了!這明明是拿他墊腳,為了南北兩軍團結的大局而犧牲他的屁股!

    但他還沒有張口,鄭和的目光就掃了過來,頗有些安撫之意,讓高闖的抗議生生嚥回了肚子。

    而同時,費信再一次開口,「鄭大人,這恐怕有些重了。正如卑職剛才所言,拳腳無眼,私鬥雖然不好,但他也是為了自己的兄弟。大人,在戰場上,最重要的就是兄弟,假如連兄弟的死活也不管,就不是好兵。」

    「依費大人所見呢?」鄭和就坡下驢。

    「二十軍棍吧。」周聞插嘴道:「高闖受刑過後,卑職定當重新嚴肅軍紀。大軍出海在即,必須嚴防死打這些違反軍紀之事。」

    「就四十軍棍吧。同時我會奏請皇上,把高闖的官職革去,以示懲戒!」鄭和下了定論,轉過頭來對周聞說:「周大人,我非常相信你的治軍之能,此事不必放在心上。」

    就這樣,高闖才當了沒幾天的從九品修武佐校尉大人被一擄到底,又成了小兵小民。不過他對此並不在乎,他怕的是老兵戒的上司屠百戶的報復。

    第四十章教官高闖

    那四十軍棍並沒有把他打疼,受過刑後他才明白鄭和眼神中的安撫之意是什麼意思,原來總兵大人早就做下了安排,就是真打他一百軍棍,屁股也不會開花。不過他還是一直裝疼,叫得震天價響,最後累得夠戧。

    第二天,他還要按照原定計劃幫周聞訓練尖刀小隊和蛙人小隊。他身體沒什麼事,可是為了裝樣子,不暴露總兵大人徇私,他只得趴在一個擔架上,由小老虎牙和小星抬著上校場。這兩個小子的傷大部分在臉上和頭上,四肢完好,因為得了二兩銀子,似乎力氣比平時還大些。

    他打聽過了,這次隨船而去的人大約有個兩萬七、八的樣子,但是這些人裡不僅是水軍,還有各種工作人員,有指揮官、醫官,藥生、翻譯、隨船的工匠、水手、廚師、雜役等,實際上的兵丁沒有那麼多人,按這個數字計算,尖刀小隊有二十來個,蛙人小隊有十來個人就行。可周聞為了備選,從兩萬人中挑選了兩千人出來進行初選。

    高闖只是個沉船海盜,並不懂得關於海軍陸戰隊的建設,但他聽他的洋師傅說得多了,又被他單獨訓練過,所以乾脆把經歷照搬過來。

    他先是讓這些人扛著重木在河灘上跑,又讓他們上下掛勾梯、反覆穿越到處是倒勾的鐵絲網,這就讓兩千人還剩下不到一半。然後他讓餘下的人在陽光下暴曬,手裡平舉著重弓,弓下還掛上磚塊,練習臂力,攀爬陡峭的長江岸和懸崖,這樣人又折損了大半,還剩下不到二百人。

    這時候,他讓這些人帶上三天的口糧、一天的飲用水跑到金陵附近的山裡做一周的野外生存訓練,不僅要面對生存的挑戰,還要在一萬人來搜山的情況下潛伏和隱藏,並找出他提前藏好的東西。這一輪下來就剩下五十個人了。

    最後,他讓其他士兵裝扮成各式各樣的人,在集市中穿梭,給海軍陸戰隊的備選人員折斷了箭頭,並塗上顏色的箭,讓他們在令人眼花繚亂的人和突發的混亂事件中射殺有特殊記號的人,以訓練他們在作戰中保持冷靜和判斷的能力,等這一輪過後,備選人員只有二十五個人堅持到了最後。當然,他所進行的這些訓練,不包括日常的跑步、游泳、搏擊訓練,因為那都有軍隊中專門的教頭,用不著他。

    這麼兩個月折騰下來,尖刀小隊真讓高闖練成了。因為高闖為這些隊員爭取了超高的軍餉,吃住條件也比軍中的將領還好,而配合訓練的兵丁又覺得這方法新鮮好玩,所以除了落選的人,現在的高闖在軍中的名聲極好,算不上眾**譽,但提起他來,人人也要豎一下大拇指,說一聲:能人!

    其實這些古人因為有武功的底子,比現代人要好訓練得多,蛙人小隊就更不用說,只要會游泳,而且會龜息功就行。高闖在現代的時候,每回和人家比肺活量都是贏,甚至比專業的潛水運動員還強。可是到了大明朝,他從來不敢和蛙人小隊的人比閉氣,而且他那個吸氣管根本沒有必要設計。

    他被他的洋師傅訓練的時候,比這裡的強度殘酷多了,但他都是一個人練,沒有實戰、枯燥無趣,現在見大隊人馬在一起,他覺得好玩,所以事事和隊員一起努力,等尖刀小隊練成,他也和這些人成為了朋友,儼然有了點領袖的意思,這大概是鄭和沒有估計到的。

    日子就在這艱苦又新鮮的感覺中慢慢度過,除了為了保護自己的兄弟,在軍營中得罪了一個屠百戶外,一切都還順利。轉眼就到了農曆六月,眼看離六月十五啟航的日子還有不到半個月,負責船隻啟航工作的人忙碌起來,水軍卻清閒了,每天只有半天訓練,其餘時間可自由活動。

    高闖這些日子來忙於軍中事務,根本連軍營的大門也沒出過,目前知道一切都在按自己的計劃走,心情大好,拉著兄弟們也逛逛金陵城。上次從鄭和那訛的銀票還沒花,更難得的是光軍和小老虎牙、小星都挺過了殘酷的訓練,成了尖刀小隊的一員,軍餉是大大的,光棍四條,那還有不好好花差花差的。

    這天他們才一走出軍營大門,就看到不遠處站著一個小姑娘,高闖一眼就認出那是雲想衣的丫環木三三。他來到大明後,無論是美艷無雙的雲想衣,可愛活潑的六公主、迷糊秀氣的小蝙蝠、還是奇醜無比又認真執著的老處女花想容,每個人他都不太有好感,唯獨這個木三三,懂事、溫順、乖巧,他還是蠻喜歡的。

    「見過四位軍爺。」他還沒說話,木三三就跑過來見禮,然後抿著嘴笑。

    「三三,有事嗎?」高闖笑咪咪地問。

    「我家小姐讓我帶個口信給闖爺。」三三說著福了一福道:「我家小姐想請闖爺在酉時到紅袖招走一趟。」

    「這個--我軍務繁忙--」

    未等高闖編完,三三打斷了他,「我家小姐說了,闖爺必不願來,可是只讓我和闖爺說一句。」三三清了清嗓子,像個口授機一樣,模仿著雲想衣的調子說:「救命之恩,不報則寢食難安。明知闖爺厭棄青樓女子,但仍然厚顏請求。小女子所為無它,只想見闖爺一面,薄酒小菜,當面正式道謝,從此不再糾纏,望闖爺成全。」

    一番話下來,高闖完全沒話講。他這個人吃軟不吃硬,特別怕人求,更別說對方是個女人。人家都這麼低聲下氣地說了,他怎麼好拒絕,再說,人家說得好,以後不再糾纏了,這個台階總得給人家下吧。

    「好吧。」他艱難地說:「我酉時准到。」

    木三三得到他肯定的答覆,施了個禮,興高采烈地跑回去報信。高闖決定和光軍先隨小老虎牙和小星走,偷偷看一眼他們一直吹噓的兩個小情人,然後再單獨去會雲想衣,這位全金陵城的男人想見而不得見的絕代佳人。

    但他做這番決定的時候並不知道他的行蹤是被人盯著的,而且不只是一個人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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